《呢语》迟慕安

4、第四章

　　破旧的巴士踢里咣当地驶向远方。
　　温言缩在白寂怀里。车顶投下的淡淡阴影将他掩埋在黑暗中。漆黑的眼睛在角落里闪着璀璨的光。
　　他的五岁，破碎不堪。在永无止境的抛弃与欺骗中浸染，在伊甸园里开着苍白的蔷薇。堕落的神明向他张开双翼，地狱的使者与他夜中共舞。
　　他终究可以抛弃一切，与他的光一起坠入这无尽的深渊。
　　我的光啊……温言抬眸轻笑，苍白的唇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他伸手搂住白寂的脖颈，黑发下的眼眸晦暗不明：我终于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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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洒在走廊上，在洁白的廊道上泛开一片光晕。
　　“呀，温言来了！”小孩子尖锐的声音刺破宁静的时光。他像看见怪物一样，大叫一声，嬉笑着向旁边跑去：“怪物来了，怪物来了！”
　　“哈哈，你是被父母抛弃了吧！”
　　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子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棕色的小皮鞋在地上狠狠地跺了跺：“对啊，你看你这么恶心，身上脏成这个样子，又这么不讨喜，你的父母肯定是讨厌你，所以才抛弃你。”
　　“不要往我这里跑，”梳着冲天羊角辫的小女孩挥了挥手，皱皱鼻子道：“他身上的灰都飘到我这里来了。”
　　温言脚下一顿，直直地看向羊角辫：“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他们从来都没有抛弃我，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
　　羊角辫冷哼道：“你哄谁呢？你旁边明明什么都没有！”
　　温言低笑一声，走到羊角辫的面前，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我可没有骗你哦，如果你想看看他们，我就带你去哦。”
　　羊角辫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咽了口水，强装镇定道：“有本事你把他们带过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
　　温言向前逼近，声音温柔若脉脉春风：“好呀，今天晚上就带你们去。”
　　“言言！”白寂喘着气向他跑来 ，将他一把搂进怀里，眸中满是焦急：“怎么样，你没事吧？”
　　刚刚他过来的时候看见这群孩子又围住温言，一个个都一副温言欠了他们八百万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那群人准没干什么好事！
　　“你们以后离我弟弟远一点！”白寂将温言护在身后，森冷地盯着面前的这群孩子，一字一顿道：“要是有人再敢欺负我弟弟，我就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心下暗暗舒了口气，悄悄捏了捏温言的手：幸好他来的及时，要不然这群自以为是的小破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偷偷瞄了眼温言，确认眸中再次恢复清明后，抱起他向房间走去。
　　——温言的那些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也只能他知道。
　　哪怕在时间里腐烂，也绝不能打开一点封口。
　　“白寂好厉害，”温言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从后腰环住他：“今天又救了温言呢。”
　　白寂安抚地亲了亲温言的额头，转身在包里翻找起来。
　　药呢……药呢？药呢！寂白将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书本杂物散落一地 ，唯独没有那个白色的小瓶子。
　　他深吸一口气，坐到温言身边，将他的脸板向自己，严肃中带了丝丝无奈：“言言是不是又把药藏起来了？”
　　“我没有生病。”温言原本欢喜的眼眸中暗淡无光，看向白寂的眼神仿佛是把利刀，剖出他的内脏，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里究竟有没有他。
　　白寂心脏漏跳一拍，脑海里只剩下六个字。
　　——完了，他出现了。
　　白寂有些绝望地看着他，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他害怕这一眨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白寂为什么不说话呢？”温言压在白寂身上，手时不时地触碰一下他脖颈的动脉。
　　“难道白寂不喜欢言言了呢？白寂也要离开言言了吗？”
　　白寂喉间一窒，温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绕上他的脖子：“咳咳……言言，你、你先松开。”
　　温言不依，有些委屈道：“为什么呢？白寂和言言一起去见爸爸妈妈不好吗？”
　　白寂被勒的有些呛声，想把他打开又怕伤到本来的温言，只好顺着他来。温声道：“白寂不会离开言言，言言也不会离开白寂，对不对？”
　　温言：“那白寂为什么还要给我吃药，是不是嫌弃言言了？就像那群人一样，嫌弃言言脏，嫌弃言言笨，嫌弃言言没有爸爸妈妈？！”
　　“怎么会呢？”白寂苦笑着摇摇头，涩声道：“小傻瓜……我这么会嫌弃你呢？”
　　“如果你真的想这样做的话，我的命给你也没关系。可是我害怕……我一走 ，就再也没有人保护你了。”
　　——我害怕再也没有人为你守着这些秘密了，再也没有人为你掖好被角，再也没有人在你哭的时候递上纸巾，再也没有人在你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
　　——我更害怕，我一离开 ，你会病的更严重。
　　怕你哭 ，怕你疼，怕你被这无穷无尽的思念与病痛折磨。
　　你总觉得我是你的光，可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光呢？
　　你又何尝没有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拉出呢？
　　所以……小傻瓜 ，快醒来吧。
　　哥哥在这里 ，等着你回来。
　　等着你对我笑这说：“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