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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长安月·春寒 ...

  •   小庭花
      第圆二章长安月·春寒

      自戚老夫人寿宴上他被人算计出了丑,常禄就一直得看他老子常林的脸色过日子。常林为惩戒他,几乎断了他所有银钱。常禄囊中羞涩,又耐不住寂寞整日待在家中,只好腆着脸跟着狐朋狗友四处打秋风。

      几日前,他在眠风楼蹭吃蹭喝时不小心跟人撞在了一起,摔碎了新得的盏。常禄在席间被狐朋狗友调侃打趣,本就心情不佳,心爱之物被人撞碎,正好给了他一个出气口。常大少登时就耍起威风跟人翻脸,要把方才丢了的面子都找回来!

      撞他的人恰与他爹同朝为官的楚平龄楚大人,算是他爹的下属。许是看在他爹常林的面子上,楚平龄对常禄客气地不像话,一通溜须拍马让大公子脸上很是有光。常禄瞧见眼前人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也不好意思再发脾气,顺着台阶也就下了。

      这马屁拍的唯一不合常禄心意之处,是楚平龄赔的礼。不能说是不合常禄心意,只能说是半点不沾边。

      楚平龄竟然送给他常大公子一把七弦琴!

      常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楚平龄传言里是个很会做人的人,这次怎么想的?若是真心想讨好他,要送也该送美人啊!送把琴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浑身上下除却玉树临风的气质之外,还流溢着与生俱来的艺术气息?

      直到回府看见他老子才念起楚平龄这礼的好——他那早逝的娘亲生前最喜欢抚琴。常禄他娘死得早,他对母亲的记忆有限,但尚能记得父亲母亲情比金坚,每次想耍赖的时候,只要哭娘常林便会对他网开一面。

      这些日子他变着法的哄他老子高兴,可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楚平龄送的这马屁精送的琴恰巧是能帮他大用!

      常禄便借花献佛将楚平龄的赔礼送给了他常林,又借着琴跟他爹哭了一回自己没娘疼、没娘爱,是棵地里的小白菜。

      常林念起亡妻果然动容,给了常禄一大把银子供他出去消遣。

      常家富裕在京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门口常常有蹲着要饭的。常林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和常家富裕一样有名,但大少爷却出手阔绰,是个远近闻名的散财童子。这些乞丐便是特意来蹲常禄的。

      常禄前阵子自己都没得钱花,更别提救济乞丐。前段日子,要么是装瞎快速溜过,要么干脆直接走后门,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净。可今时不同往日,大少爷现在又有银子了,又能当散财童子了!

      常禄心情一好,随手打点了两个路边的小乞丐。未曾想这无心的善意竟插出了他的桃花。

      那小乞丐接过银子,连磕了三个响头,伸出刚摸过锅底灰的小手拽住了常禄的衣摆。

      常禄眼见自己雪白雪白的袍子上多了一个黑手印,回头一脸阴郁地看着那瘦巴巴的小崽子。

      这丫的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黑乎乎的小手托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颤颤巍巍开口:“贵人,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常禄瞅了一眼,不屑地挑了挑嘴角,没去接。

      那荷包用料极好,一看就是哪家大小姐送过来的。

      常家大公子是个内里裹着金子的绣花枕头。“裹着金子”是说他又家财万贯,所谓“绣花”是夸赞他生得模样好。

      男子有好色者,女子也不例外,对不愿夫婿觅封侯的女子来说,常禄这种胸无大志、不成大器的富贵闲人也算是个不错的成亲对象了。因此美人小姐们送得手帕荷包,常禄对这种东西也早已见怪不怪。

      哼!谁家的庸脂俗粉,一定是觊觎他的美貌和家财!

      人尽皆知他好色,却不知常禄天生一把贱骨头。对他主动示好的,他总都只做做表面文章,他最好的还是对他爱答不理的那一种好颜色!

      比如姜绾月这种眼里没他,见了他还恨不能躲的女人。能得到这种女人的宠爱,那才是真的不图他什么,就只是喜欢他这个人。

      自打决定求娶姜绾月,常禄就稍稍收了心,一改往日见一个爱一个的浪荡做派,大有要为绾月守身如玉的意思。

      从前姑娘小姐们给的小玩意来者不拒,现在常禄只是笑笑推开小乞丐的手,推开了扇子大摇大摆的准备离开。

      可他怎么觉得这荷包上的图案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呢?

      常禄看看扇子上绾月画的猴子捞月,停住了脚步,转身唤那小乞丐:“你你你,过来,把那东西再给我看看。”

      荷包上绣着一副猴子捧桃,那猴子的与他扇上绾月画的那只神似。

      常禄瞬间明白过来,这个花样子好像就是出自绾月之手!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追问小乞丐是谁给的荷包。小乞丐说是一个从拂岳山上下来的猎户。

      常禄心道:拂岳山,姜绾月不就在拂岳山吗!?

      他欢呼雀跃,心情一好,又多给了小乞丐一块银子。

      *

      此刻,常禄捏了捏那荷包,从里头翻出一张字条来递给绾月。

      绾月低头一看,字条上书着七个小字:望与君拂岳山上一见。字迹是娟秀的簪花小楷书,看上去像是女子所书。常禄与她不相熟,辨认不出她的笔迹,想来始作俑者就是这样骗过了她。

      绾月皱眉,沉着一张小脸:“这荷包是谁给你的?”

      常禄一脸“这东西怎么在我手里你还不清楚吗”的表情,冲完月又笑又挑眉。

      “一个小乞儿,说是你拜托山上一个猎户带给我的。上次你不是给我画过扇面么,我可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你的东西!”

      常禄颇为得意,为讨绾月欢心,昧着良心往自己脸上贴金,硬是要把五分的事情说成十分。

      “猎户?”

      绾月闻言微微一怔。

      理所当然的,近日来过藏斓苑的那个独眼男人出现在她脑中。

      自从上回花奴和伍三将遇上那猎户的事跟绾月说了,绾月便一直想有机会见一见这人。只可惜实在不巧,每次那猎户来的时候,她不是在闭门画画,就是和萧瑯一起在练武场扎稻草人,终究不曾见过那独眼男的真颜。

      “绾月妹妹,我厉害吧?我敢保证,但凡是出自你手的东西,我肯定都能一眼认出来。”常禄将大脸贴过来想要讨赏,打断了绾月的思绪。

      绾月伸手拿过那个荷包,想探探常禄的口风:“那是个什么样的猎户?”

      常禄也没见过那猎户,只道那小乞儿也没细说。

      但就算常禄不说,绾月心中其实也已经有答案了。在山上这么长时间,她见过的新面孔寥寥无几。

      能进出拂岳山的猎户,也只有那一个吧。一个普通的猎户又如何得知自己和常禄之间事,并利用这点将常禄骗到山上,必定是受人指使的。

      受谁指使的,还能有谁?常禄,常林这个两个名字,绾月在藏斓苑只听一个人提起过,萧瑯——那日她捧着匕首的图纸去找萧瑯商谈的时候,她听见了萧瑯派伍一盯着常家,似乎还说过一句什么“不择手段”之类的话。

      绾月并不惊讶萧瑯会对常禄出手,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打着她的名义去约常禄上山的。

      可既然是和她有关,萧瑯为何不此事直接告知自己呢?是因为其实他并不相信她吗?

      那日萧瑯明明知道她在窗外听到了他和伍一的对话,他为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呢?还是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默契到了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然后乖乖配合他?

      一想到这些事,绾月便觉得萧瑯今日要下山是为了要避嫌。他是故意要错开常禄上山的时间。

      萧瑯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件事情的呢?连送她匕首、下山找铸剑师这种事情都算计在内,让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巧合!

      绾月咬了咬嘴唇,冷笑了一声,将荷包收进了袖中。

      春到人间暖风阵阵,绾月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冰冻三尺。
      被他蒙在鼓里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常林见绾月神色黯然,一时也忘了问绾月为何要将送给自己的荷包又要回去,赶紧打住刚才的话,想换个法子来哄她多与自己说几句话。

      他打定绾月是个会心软的主儿,苦着脸将一双手往她面前送,咬着嘴唇让自己看上去更楚楚可怜些。

      十个手指头全都磨破了皮,斑斑血迹混着泥土,看上去十分骇人。

      医者仁心。纵使是面对先前对她有不愉快的常禄,看到此情此景绾月还是内心有所触动,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常大少爷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一双手细皮嫩肉的,哪有过现在这种狼狈的时刻!今日他明显是被萧瑯摆了一道忽悠上山的,肯吃这般苦竟只是为了来见她?

      绾月的目光扫过常禄鲜血淋漓的手,秀气的眉微微皱了皱。他是傻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常禄见绾月有所动容,瞅准时机恬不知耻道:“我的好妹妹,你看我都这样了!你就发发善心将我带回去,替我好好包扎一下吧!”

      绾月将目光从他手上收回,斩钉截铁道:“不行。”

      皇上那么宝贝他的院子,若是她擅自将常禄带了回去,岂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

      眼看一月之期就快到了,若是在这时候惹怒了皇上,她的画也就不用给皇上看了,直接卷铺盖住进大理寺就是了!

      绾月冷漠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常禄脱口而出:“藏斓苑啊!”

      “你也知这里是藏斓苑!”

      绾月冷冷道:“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从后山上翻上来,定是没有皇上旨意的,我若是将你领回了别苑,岂非是要和你一同领罪了?”

      常禄还没从和绾月相见的欢喜中回过味来,闻言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好妹妹……”他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绾月无情地打断了。

      绾月不想和常禄有过多牵扯,如实告知:“常公子,那荷包是我贴身丫鬟所有,也并非是我派人送给你的,约你相见的字更不是我写的。你今日说的事我也概不知情。”

      绾月顿了顿,又道:“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藏斓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若是被人知晓你偷偷溜上山,你定会受到重罚的。所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山上的,都快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下山去吧!”

      不管常禄此前是个多风流的人,他为见自己一面这般冒险这件事还是令她十分感动的。出于好心,绾月明知这样与萧瑯的计划有悖,还是劝常禄赶紧下山。

      绾月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谁料美色当前,常禄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完全听不出绾月话中的意思,满脑子只有:荷包不是绾月送给他的,和绾月现在要赶他走。

      常禄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绾月脚边,“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我身上好疼啊!我不回去!这崖壁如此陡峭,我光上来已经掉了半条命了!绾月妹妹,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我可是为了见你才吃这个苦头的,你要是赶我走,那不如直接将我从这里扔下去吧!”

      绾月低头警告:“常公子,山上并非只有我一人,你若是执意要跟着我,若是被侯爷看见了,他定不会徇私放你一马的!”

      她说谎了。
      今日萧瑯压根就不在山上,她也不知他何时才回来。

      常禄听绾月提起萧瑯,果然停下了脚步。他这遭来只想见绾月一面,还没有想好要跟萧瑯当面抢人。

      绾月垂眸俯视了常禄一眼,冷漠道:“那你自便吧!”拂袖离去。

      常禄坐起来,垂头丧气地盯着自己的手。

      血珠在往外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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