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庭花》了是清狂

5、小庭花·玉牌

　　小庭花
　　第五章小庭花·玉牌

　　一大一小两个丫鬟从绾月房里出来，有说有笑。

　　绾月认得那小的，是那个方才席间拉她落座被训斥的小丫鬟。
　　大的那个瞧着面生，手中无一物，想来是个在府中有头脸的丫鬟。二人见了绾月和杨氏欠身行了个礼。

　　大丫鬟道：“夫人，小姐的浴盆已经抬进去了，热汤也已烧好了，我和花奴正准备去提呢。”

　　“晴儿做事我向来放心，快去吧。”

　　杨氏点头安排二人去了，转头握着绾月的手笑：“快进去吧！外头寒气依旧重，你身子骨才刚养好，受了凉就不好了。”

　　绾月谢过杨氏，几人一同进了卧房。

　　屋里烧得很热，绾月推门便被暖意包裹，不自觉抖了抖。一身凉气滚落在地，被最后进来的张嬷嬷关在门外。

　　房间很大，绾月目光所及之处，穿的用的都是新的。过屏风，便见一张能容下她整个人的浴桶，往后看是紫檀月洞门架子床，往右是同质的梳妆台。

　　琳琅满目的首饰并未收在奁中，而是一一摆放在面上，胭脂水粉更是一应俱全。

　　张嬷嬷见绾月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笑道：“绾月小姐，这些都是夫人亲自为您挑的！”
　　绾月又叠声道谢，一刻不敢失了礼数。

　　杨氏拿起台上金银丝三绕的镯子，问绾月：“月儿你看，这镯子好看吗？”

　　绾月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桌子上。拧镯子的丝很细，金银交错闪烁着好看的光，金的映得银更晶莹，银的映得金更璀璨。
　　的确是很漂亮，但对于她来说着实贵重了些。

　　绾月字字谨慎，赞叹道：“样式大方，花纹精巧，十分漂亮。”

　　“快试试合不合适。”见绾月喜欢自己准备的礼物，杨氏拉过绾月的手往她腕套。

　　金银缠丝衬得绾月如雪的皓腕更加白皙。只是这腕实在是太细了，套不牢镯子，素手一垂便要掉下来。
　　可惜可惜。

　　杨氏蹙眉：“先前就担心尺寸选的不合适，果然还是大了。”她抚着绾月的发温柔道：“我再教人送去让秦先生改。”

　　绾月看着这一屋穿得戴的戴的，又是受宠若惊，又是不好意思：“夫人，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些，”低头道，“绾月……绾月在府中只要能有口饭吃就知足了。”

　　杨氏直笑：“一家人之间快少说这些谢来谢去的话，我既之前说了以后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就必不会短了你的。”

　　绾月心里感动，刚欲开口道谢又想起杨氏的话，只难为情道：“不必麻烦夫人去改尺寸了，我……过段时间再胖些就能用了。”
　　从前日子过的清苦，她那些衣裳还都会特意买大些呢！

　　张嬷嬷笑道：“噗哈哈哈，照绾月小姐这个身量，怕是要养到出了闺阁当随嫁礼哩！”

　　绾月羞红了脸，杨氏也抿嘴笑她：“不妨事的，月儿日后若是吃胖了，再打新的。”说完又补道，“不过你着实太瘦了些，胖些是好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花奴和晴玉敲门提了热汤进来，往浴桶中注水布花。

　　丫鬟花奴上前道：“告夫人小姐，都准备妥当了，小姐可以开始沐浴了。”

　　杨氏应了她：“好，你再上前些，叫绾月小姐好好看看你。”

　　杨氏向绾月介绍，“这小丫头叫花奴，以后就跟着你了。你们年纪差的不远，应该能说到一处去，也让她跟你做个伴儿。”

　　又让张嬷嬷取了那金银丝镯子，拍着绾月的手：“时辰不早了，你沐浴后便早些歇下吧。明日正好是黄道吉日，你初来长安，我带你一起去城隍庙拜拜，跟城隍爷打个招呼，讨个吉利。”

　　绾月点头道是，起身相送。

　　*

　　送走杨氏和张嬷嬷，花奴凑上前来要服侍绾月更衣。
　　绾月惯自己动手，便推辞掉了。

　　谁知她刚到里间除下外袍，便听见屏风外响起“扑通”一声。扯好衣裳出来探个究竟，却见花奴垂着头跪在地上。

　　非是逢年过节，平白受此大礼，绾月连衣也忙不得更了，皱眉道：“花奴，你这是做什么？”

　　小丫鬟正因先前吃饭时候弄错了座位一事揪心她是个孤儿，是杨氏上街时瞧见好心带回府中，还赐了名，叫花奴。

　　大户人家和街头乞儿不同，人家是要讲规矩的。花奴跟着姜夫人身边的嬷嬷学了一旬，规矩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大小姐初回府，花奴原本是想在她未来的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谁知弄巧成拙。花奴心里懊悔，都怪那天嘴快，以为那用暖炉温着的椅子也是夫人为大小姐准备的。

　　谁知到底夫人最为关照的还是老爷！

　　她是被夫人捡回来服侍小姐的，万一小姐一个不高兴将自己逐出府去，她可又要流落街头了！

　　花奴忆起沿街乞讨的日子，再不愿回到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抱着绾月的大腿就开始哭。
　　她一个小乞丐要什么脸皮，最擅长的就是求人了！
　　脸皮是什么，能吃吗？还得是姜府的米面来的实在。

　　“呜呜呜小姐！今日是花奴不懂礼数，给小姐心里添堵了。”花奴带着哭腔，眼泪吧嗒吧嗒掉。
　　“花奴是乞儿出身，今后一定跟府中的嬷嬷好生学习礼仪，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啊！”

　　绾月叹了口气：“我几时曾说过要赶你走了？” 她蹲下身子，对梨花带雨的小丫鬟道：“花奴，你别哭了。不知者不罪，我没有怪你。”

　　“真的？”花奴瞪大眼睛。

　　绾月点点头，帮小丫鬟擦干眼泪：“此后在姜府中有我的一口饭吃，必定少不了你的。”
　　顿了顿又道：“而且，你现在已经不是乞儿了，以后可不要随随便便跪下求人了。”

　　绾月帮花奴擦干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朝花奴伸出手：“快起来吧！”

　　花奴点头，搭上绾月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小姐，您人真好，又美丽又善良！花奴这就服侍您沐浴！”

　　绾月本想推辞，但又怕她的举动令自己跟小丫鬟心存芥蒂，只好答应了。

　　除去衣衫后，绾月将挂在脖颈中的玉牌摘下，递给花奴：“花奴，这玉牌对我很重要，你帮我好好收起来。”

　　花奴小心翼翼接过绾月递过来的玉牌。无暇的羊脂玉晶莹剔透躺在女孩的掌心，刀工秀美，刻画精妙。牌头雕刻着螭虎纹，偏右雕刻新月，下是一副鲤跃龙门图，留白处阳刻楷书“如圭”二字。

　　花奴不识字，图倒是看得懂。
　　她从未见过这等好东西，赞叹道：“好漂亮的玉牌，这莲花、鲤鱼都画得栩栩如生。这上面写的是小姐的名字吗？”

　　绾月在烟雾缭绕中睁开眼睛，声音夹杂着水汽：“非是我的名字，可能是……他的名字。”

　　男子修长的背影出现在绾月的脑海中。黑发黑衣，黛蓝的绸带束着发，身材挺拔，一步一步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只看背影便知是个芝兰玉树少年郎。
　　可惜，留给绾月的也只有一个背影。

　　小丫鬟好奇心上来，恍然大悟：“他？莫非是小姐的心上人？这玉牌原是个定情信物！”

　　“莫要胡说！”绾月恼羞，“你别多想，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或许是因为水太热，又或许是因为风太凉，一抹不合时宜的红蔓上绾月的脸。看上去含羞带怯，十分没有说服力。

　　花奴当时就想多了。
　　是情郎，一定是情郎。

　　绾月并不打算跟花奴解释什么，迅速清洁好身上出浴。屏风下，镂空之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一双赤足踩在柔软的毯子上。

　　绢丝仕女图屏障后，白色的巾子从少女的玉体上滑落，素色里衣取而代之。削葱根样的素手指尖白里透着红，从轻纱做的衣袖中伸出。

　　浴后装束随意了些，绾月发还潮湿着，几缕碎发垂散下来，多了几分不拘。
　　花奴服侍她换好衣裳，又拿着鎏金球来给绾月烘头发。球是空心的，里面装着香和木炭，须得好好控着时间和手劲才不能把头发给烘伤了。

　　花奴：“小姐的头发得赶紧烘干，否则寒气进了头皮，明日里该头痛了。”

　　绾月眼睛往她手里一扫，微微一笑道：“有劳你了。”

　　烘干了头发，绾月便准备睡下了，伸手往床上一摸，发现被窝竟是暖的！

　　花奴瞧见小姐惊讶的小眼神，笑呵呵道：“夫人一早便安排花奴将被窝用暖炉暖上了，等小姐沐浴后，就能进暖暖的被窝，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绾月感动道：“夫人真是有心了。花奴，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被窝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躺在床上，疲惫如海水上涨将她包裹，把不眠之夜和那些患得患失一同冲刷干净。

　　一夜安眠无梦。

　　*****

　　次日吃过早饭，杨氏便领着绾月出门去拜见城隍爷。姜亭一听是要去城隍庙，非要跟着一起。

　　姜小少爷拍着胸脯：“我是陪绾月姐姐的，有我这个男子汉在，一定不会叫姐姐再被人欺负了去。”

　　杨氏也知她这小儿子素来喜欢跟宁安侯走的近，便打趣道：“若还是碰上宁安侯，你也向着你姐姐吗？”

　　绾月心道：宁安侯闲着没事，怎会往城隍庙这种地方跑！萧瑯看上那是像求神拜佛的人吗？

　　“我……”
　　姜亭果然被杨氏的话问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让他怎么选。
　　犹犹豫豫道：“欺负女孩怎么能算是好汉呢？若是萧瑯哥哥真的欺负绾月姐姐，我当然还是帮姐姐了！”

　　姜亭抱着杨氏的胳膊摇晃，撒娇道：“好阿娘，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有个重要的东西要送给绾月姐姐呢！就在城隍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