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庭花》了是清狂

46、长安月·追究

　　小庭花
　　第卌六章长安月·追究

　　绾月准备和花奴一同下山去。
　　毕竟李昭只是下旨要宁安侯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而并非是来伺候她的。即便是萧瑯做的饭卖相差，她也不能日日使唤人家啊。

　　谁曾想出师不利。

　　卯时二刻，绾月和花奴从破落厨房中将菜篓刷洗干净，才背着刚走到庭院，正碰上萧瑯。

　　萧瑯正在练剑。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现在虽已经不再驰骋沙场上阵杀敌，这习惯却还没荒废。

　　绾月远远望见萧瑯练剑的英挺身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萧瑯使剑，这她早就知道。她先前见过一回——

　　朱雀大街重逢之时，萧瑯便是用这把剑在那个独眼男背上画了只王八……

　　虽行迹恶劣，但不得不叫人承认他萧瑯挽剑若执笔，飘若惊鸾。好看的东西谁不想多看上两眼，绾月自然不不例外。

　　不远处萧瑯的身影渐渐与那日的身影重合。
　　他今日轻袍若雪，袖描素竹，出剑似归鸿振翅，收剑如敛翅之鹰。骨正筋柔，身形飒如松，剑气朗如风。
　　一套剑式舞下来，正对着绾月所在长廊那处的方向。

　　晨曦从他身后破云倾洒，衬得他五官更加俊秀英挺。晶莹的汗水玉面蜿蜒而下，越过突翘的锁骨，滑进松松垮垮的领口中，消失不见。

　　绾月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脑中回想起那次去宁安侯府正撞上萧瑯沐浴时的尴尬场景。
　　他他他，又不好好穿衣！

　　她忙移开了眼睛，脸上的一抹红晕娇艳欲滴。

　　听见回廊处有声响，萧瑯澄澈深邃的双眸往那边瞟了瞟。

　　绾月本就怕被他瞧见，见他抬头就忙拉了花奴扭身藏到廊柱后。她紧张地背过身去，垂下的手抓紧了裙边。

　　萧瑯见廊柱后晃动的发髻眉头微皱，唇角微微浮起一弯笑。
　　他收了剑，抱臂站在原地，等她自己站出来。
　　守株待兔。

　　二人一明一暗，双双静默在那，谁也不动。
　　不动声色。

　　两人都挺沉得住气的，有人却沉不住气了。

　　“小姐，我听着已经没有声音了，想必侯爷已经离开了。”花奴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催促着绾月赶紧出去。

　　绾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侧耳听了一会，听萧瑯那边果真没什么声音，才携着花奴的收探出头去。

　　然，刚转身探出有半个身子，便见到了萧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绾月的脚一时不知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紫藤从她头上的长廊顶上倾泻下来，绾月别过脸躲进了紫色瀑布中，两条纤长秀丽的美貌下一双眼睛溜溜转，宛若一只胆怯藏匿的乖猫儿。

　　绾月心道：萧瑯这是早发现她了故意不出声的？

　　萧瑯“守株待月”成功，笑着挑挑眉，朝她走去。
　　他用纤长白皙的手指分开紫藤花帘，将长剑背在身后，垂眸问绾月：“昨日车马劳顿，怎么起这么早？
　　眉心淡淡拢着，他怕她休息不好。

　　绾月抬眸对上萧瑯的眼。原本就红扑扑的小脸更加红了。
　　她轻蹙眉，心道起这么早还不是因为你。
　　既然先她一步到了此处，为何不能提前告知她，叫她提前做准备，多备些米粮呢？

　　绾月开口，巧妙避开他的话不答，欠身道：“多谢侯爷昨日款待。”
　　脚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站的离他远一些。

　　这小动作被萧瑯尽收眼底，他扭头看了看绾月身后的花奴手中拿着的菜篓，摇了摇头。
　　谢他？
　　昨夜绾月与她身边那丫鬟是如何嫌弃自己的他在门外一字一句可都听得十分清楚。

　　他没有戳穿绾月的话，只佯装不知道般笑问：“你起了个大早，就是特意来感谢我的？”
　　指了指花奴手中的菜篓：“还带了这么大一个礼物？”

　　绾月见自己避不过去，索性也不装了，抿了抿嘴直言道：“其实，我和花奴时准备下山一趟。”

　　萧瑯皱了皱眉：“下山？”

　　花奴见绾月一副犹豫不敢言的样子便将身后的菜篓往前举了举，道：“我们家小姐打算下山买些菜回来自己亲自做。”

　　她嘀嘀咕咕抱怨：“真是的，这藏斓苑竟连个像样的厨子都没有，昨日您身边那侍从送过来的烧饼差点将我们家小姐的牙给硌掉了！”

　　连个像样的厨子都没有……

　　连个像样的厨子都没有……

　　绾月想伸手阻拦花奴已经来不及了。她知花奴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可花奴不知自己口中这个“不像样”的厨子就站在他们面前。

　　萧瑯轻轻挑了挑眉，忽伸手捏住绾月的下巴，把她的脸掰正，虎口用力迫使她张开嘴。

　　萧瑯：“哪颗牙硌坏了，我瞧瞧？”

　　绾月的眼尾刷的一下子红了。
　　气的。

　　她被迫看着他的脸。萧瑯锁着眉，目光在她的每一颗皓齿上逡巡。他看得很仔细，似真的早检查她的牙是不是有哪颗坏了，直到一一看完才肯松了手。

　　“小月儿的牙还是一如往常一般锋利啊。”萧瑯轻笑一声，说着捻了捻自己的指腹，目光黏在上面，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绾月本已经别过脸去，听闻他这么说又将脸别过来。
　　他这是在重提上次在心月斋自己咬伤他手指之事呢！

　　绾月努努嘴，她上次明明已经道过歉了……

　　她抬起头瞥了一眼萧瑯，心中萌生起一个想法。
　　侯爷该不会是因为还记着自己咬伤他手指的事情，才故意拿烧饼来给她磨牙吧？！

　　萧瑯似笑非笑，眼睛十分纵容地看着绾月，戏谑道：“看来是本侯做的烧饼还是不够硬。”

　　绾月：“……”

　　绾月早便猜到昨夜那顿饭是宁安侯亲手做的，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也无甚好惊讶的。
　　只是花奴却未曾想到，宁安侯一个主子竟会亲自入厨房！她在姜府这些时日来，就不曾见过府中有那个主子会自己踏入厨房的。

　　花奴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方才她说了什么来着？
　　竟连个像样的厨子也没有！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想亲手把自己的嘴给缝上。她是很讨厌宁安侯不错，也是真心觉得萧瑯做的饭不好，为她家小姐委屈。但人贵有自知之明，花奴知道自己就是姜府的一个小丫鬟，若是和宁安侯硬碰硬，只怕是会给绾月找来更大的麻烦。

　　花奴手中的菜篓也拿不稳了，连人带篓一起磕在地上。
　　“侯爷息怒，我方才……我不知昨夜那餐食是您做的……”

　　萧瑯此刻似笑非笑看了花奴一眼，又看看绾月。绾月当即会意了萧瑯这是等着自己开口帮花奴说话呢！
　　她没回避他的目光，耿直道：“侯爷，有道是不知者不罪……”

　　萧瑯将手指竖在唇前，绾月禁了声。
　　萧瑯：“我不追究。”

　　姜绾月：您这已经是在追究了好吧！

　　萧瑯道：“你方才说你们要下山去？”

　　绾月点了点头。

　　萧瑯：“本侯正好也要下山一趟，便与你们一起吧。”

　　绾月眨了眨眼睛，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她难以接受。然而，萧瑯并不打算与绾月商议此事，他早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萧瑯：“小月儿还不曾用过早膳吧，厨房还有些菜，一会让伍一带你过去，”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用目光点了点绾月的头：“你不是说我暴殄天物、叫米蔬肉尊严扫地吗？这回你来。”

　　绾月木在了原地，自下而上看着萧瑯，颤抖出声：“昨夜你、你都听见了？”

　　萧瑯垂眸，嘴角露出一丝笑：“怎么，我听不得？”

　　绾月心里正打鼓，一时思绪万千。昨日他正生气她对他礼数不周，惯不可能亲自道她哪里去的。

　　莫非……莫非是他在自己房间里安插了人，时时看着她？

　　此念一出，绾月小脸“刷”一下变得煞白，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努嘴看着萧瑯，连眉梢上也挂着羞愤。

　　萧瑯见此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绾月的小脑瓜里都想了些什么，轻咳了两声。

　　解释道：“昨夜饭后消食散步，恰好路过。”

　　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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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先前那间年久失修可得像是凶杀现场的厨房不同，绾月和花奴这回进的这个才真真有了点皇家别苑的派头。

　　虽还带着些陈腐味，但至少看上去干净整洁，时蔬瓜果应有尽有，架子上还挂着剖好洗净的小野鸡。

　　这才像是那么回事吗。

　　以至于花奴见了走不动道，扯住绾月的袖子道：“小姐，我看这里啥都有，咱们是不是不用下山了……”

　　绾月摇头道：“还是应该取一趟的，毕竟这些事宁安侯府的东西。”

　　因赶着下山，绾月便拿了趁手的几样，简单做了做。

　　半个多时辰后，绾月正愁做好的姜片牛肉与枸杞红枣粥不知该往何处端，伍一便闻着味来了。

　　怨不得绾月看不上萧瑯的手艺，出自她手的菜肴饶是伍一这种一脸肃然的木头脸都忍不住喉头一动。

　　伍一怕在人前失了面子，又不动声色地将被勾起的食欲藏了起来，恭恭敬敬端了托盘往外走。

　　临行前向绾月道：“主人邀姜小姐一同用膳，绾月小姐换了衣裳便是，届时伍一前去引您过来。”

　　绾月到桌前的时候，萧瑯已经将自己洗刷干净打扮好了。他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衣上绣着梅花暗纹，看着平平无奇，一抬手一投足时流光倾泻，便觉华美。

　　此刻他剑离了手，宽袍大袖的，倒真装得像是个斯文儒雅的翩翩公子了。

　　《诗经》种古老的唱词在绾月脑中轻喃：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如圭……

　　花奴帮着布菜，揭开碟上盖，将饭碗端到侯爷面前之时，翩翩公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桌上又是枸杞又是红枣、又是牛肉又是姜片，无一不是补血养阳的好物……

　　萧瑯看向绾月：“小月儿，你可是觉得我体弱？”

　　绾月：“侯爷身强力壮怎么会体弱呢？”
　　她低头啖了一口粥瞧见碗中的红色方才明白过来萧瑯说的是何意。

　　绾月：“就是我顺手便做了药膳，侯爷莫怪，莫怪。”

　　她不好意思笑笑，夹了一片牛肉放进萧瑯面前的小碟里。
　　生硬转移话题道：“我与花奴下山是为采买时蔬，侯爷是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