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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庭花·听话 ...

  •   小庭花
      第十四章小庭花·听话

      两个月前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现在已是京城富贵花、姜府大小姐了。

      而原本救助绾月的私塾先生,如今却是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流落林郊。

      绾月念及于此,心中一阵怅然。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不论天灾还是人祸,不论是因果报应还是无妄之灾。

      皆是半点不由人。

      “姜绾月!”萧瑯突然开口唤她,声音里带着些怒意。

      绾月微怔,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连名带姓得叫她。回眸见萧瑯站在离她和沈先生几步之外的地方。

      已黄昏,漫天的红霞。少年面容清隽,正抱着手臂看她。只是眉头紧皱,脸色不悦。

      绾月顿顿望着萧瑯,正巧撞上他寒若冰霜的双眸,收敛心神道:“侯、侯爷,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萧瑯攥住绾月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中轻轻一扯。

      他那般着急寻她,生怕她被伤着碰着,可她呢?
      与这老头说了许久的话竟都不曾看见自己!

      离得近,绾月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抬头对上萧瑯冷冷的眉眼。

      方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好像那会儿救下沈先生的人就是他。

      “多谢你救了沈先生?”

      侯爷才不管什么“沈先生”“张先生”的,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问她,“为何不听我的话?”

      绾月皓腕纤细,萧瑯修长的手能整个包住。他力气大,将她的肌肤捏的雪白,手指盖不住之处又泛着淡淡的粉红。

      绾月低下眉,目光落在被萧瑯禁锢住的手腕上,蜷了蜷手指。

      她不喜欢,萧瑯这样的责问。便知之前他答应杨氏照顾好自己又如何,她又没要他照顾。

      而且,他捏得她手腕好疼。

      “侯爷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绾月本就有些怕他,见他直盯着自己,此刻心里更是怦怦直跳。

      她知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很不好看,垂眸轻轻嚅唇,越说声音越小。

      “沈先生于我有恩,我见他方才有危险,所以才出来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并非是忘了你的话。”

      萧瑯却越听悦色更甚,眉宇间的戾气散了大半,连带着语气都缓和了几分。

      “这样危险的事情,别再有下一次。”

      绾月:“……”他太霸道了。

      *

      姜亭和戚思瑜运的米粮不少。有萧瑯拿那欺老混球杀鸡儆猴,剩下的流民都安分了不少,不再争抢乖乖排队领粮。

      戚公子笔墨不离手,顺便给登记造册了,一人忙不过来,便招呼萧瑯过去一同帮忙。

      姜亭听说沈老先生是就是阿姐在济州的恩人,一定要请人到府中重谢,沈自羲却拒绝了。

      沈自羲正色道:“多谢姜公子、姜姑娘的美意了。老夫如今只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一定要答应老夫!”说着便要跪下。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读书的男儿更是心高气傲,就算是见了天子也是可以不跪的。如今沈老愿为济州、宁州的百姓向绾月屈膝。

      “先生,您快起来,绾月怎受得起您的一拜!”绾月本就尊他敬他,岂能受他一拜?当即便去扶人。

      “没有您在济州的照顾,只怕绾月也没有今日与家人团聚。您有什么事还请尽管说。”

      沈自羲从袖中掏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道:“姜姑娘,这张纸上录的是老夫对宁州、济州旱情的所见所闻,上述内容句句属实,字字皆真。”

      他紧皱眉头,脸颊因为愤怒憋得通红:“可自济州至长安一路,没有一个官员肯将事情上报朝廷,我等也是走投无路才敢贸然上京,为我宁州济州的百姓,争一条活路出来。”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早便听闻您的父亲姜正熙姜丞相,高节清风、砥砺清节,是宛唐难得的好官!”

      沈自羲将那状纸郑重递与绾月手中,泪眼迷离道:“求您,将此信务必转交给姜丞相。我等感激不尽!宁州、济州百姓的生死命运,就权权劝寄托在您的身上啦!”

      绾月只觉得自己接住的不是薄薄的一张纸,而是宁州、济州百姓千钧重的命。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沈先生,绾月答应您,一定将此信交到我父亲手中。您放心。”

      “多谢绾月姑娘!”

      绾月出门并未带多少银两,临行前将身上的仅有的都给了沈老先生。

      沈老先生本也不推辞,毕竟眼下远到长安,为民请命,需要这些身外俗物。

      天边的火追着云到了最西。暮色渐深,清风吹来,带了丝丝凉意。

      视线昏黄,家家草棚前都生了火,吊起的铁锅里煮着饭,米香四溢。刹那间,萧瑯想起北疆连绵不绝的营寨,还有一同守在篝火边的兄弟。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该宵禁了。”戚思瑜刚整理完西郊树林的流民名录,拍了拍萧瑯的肩膀。

      “你我两个大男人倒没什么,绾月一个姑娘家,同我们一起夜不归宿,总归是不好的。”

      “嗯。”萧瑯收起思绪,转头便招呼狗蛋收拾东西准备跟他走。

      狗蛋这孩子,听风便是雨,起身便要钻进草棚背他祖母。卢老妪虽然形容枯槁,但身量依旧比六七岁的孩子大。哪里是狗蛋一个小儿背得动的。

      萧瑯垂眸瞅一眼自不量力的狗蛋,勾住那孩子的后脖领子,一手将人拎了回来。

      “这里哪个要你动手?你奶奶能是你背的动的?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看没病死,也先被你磕死碰死了。”

      侯爷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一连骂了几句,“死啊活啊”的将狗蛋说的泪眼汪汪,我我我了个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萧瑯话糙理不糙,绾月摸了摸狗蛋的头道:“别听他瞎说,你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小狗蛋的鸡窝头挨着绾月的手蹭了蹭,姜亭见了心里酸涩,也过来要阿姐摸头。

      *

      姜亭和戚思瑜本就是叫了车将米面粮食运过来的,须得再跟着回去。因车是露天敞篷的,天寒露重,捎带绾月一个小姑娘多有不便。因此归途绾月还需得和萧瑯搭乘同一辆马车。

      萧瑯将卢家祖孙在马车上安顿好,便又折回来接绾月。绾月一看见萧瑯伸过来的手,腕便又隐隐作痛。

      她垂眸看见上面的红印还未消,心里又有了情绪。只福身道谢说不用他扶,便提着裙离去,就连精致的绣花鞋上沾了泥也不顾了。

      戚思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看热闹不嫌事大,问萧瑯:“萧瑯,你又怎么人家小姑娘了?”

      萧瑯方才垂眸也瞧见了她手上那红巴掌印子,薄唇微启,眉眼微弯,毫无愧疚之心道:“我怎么知道,她们女孩家的心思总是说变就变,一会儿一个样儿。”

      绾月双手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左侧的空板凳上。萧瑯上车时,便只有坐她身边。绾月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往外挪了挪。

      萧瑯侧头看着她,双眼微眯,笑道:“小月儿,你最好往里面坐过来些。西郊树林比不上朱雀大街平坦宽阔,若是途中颠簸掉下车去,你离本侯这么远,我可来不及救你。”

      黄昏的光透过窗照在他的侧脸上,添了几分温柔。

      “多谢侯爷关照。”绾月谢过他,将身子又往外挪了挪。

      临行时,有不少流民来为他们送行。绾月坐在车上,透过帘子看着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和嶙峋多病的身躯,心中忽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阿娘云游在外悬壶济世时,面对那些因时疫痛不欲生的百姓时也是这种心情吗?

      十四这一年,没有先生教她,绾月从这不利的流年里懂了屈灵均《离骚》里那一句“哀民生之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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