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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小庭花·殷勤 ...

  •   小庭花
      第十一章小庭花·殷勤

      本以为萧瑯和戚思瑜之间会闹得不甚愉快,没想到两人最后的争执却是以戚思瑜一句“你是对的,及时行乐”结束。

      此刻姜亭和戚思瑜已经去集市上采办干粮了。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绾月不懂,但作为被这狗屁世道嚯嚯的百姓中的一份子,是真真切切体会过的。

      她自姑苏被人牙子拐至与宁州毗邻的济州,便已见济州土地龟裂,百姓储备的冬粮已然不足了。

      当时收留绾月的济州李家便只得面里搀着麸皮果腹。济州如此,旱情更为严重的宁州就更不用说了。

      怕是早已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了!

      宁州……宁州!

      她忽然想起,阿娘留给她的那封绝笔信上面写的不正是宁州吗?

      ……

      正沉思,忽见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挥舞在她面前,掌心带着些薄茧。

      绾月顺着手向上看,对上萧瑯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侯爷闭上嘴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萧瑯薄唇轻启:“想什么呢?还不上车。”

      绾月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她见萧瑯没牵踏雪过来又有些疑惑,“侯爷不骑马吗?”

      萧瑯看了看蹲在绾月脚边的狗蛋,歪头笑道:“带着你们这两个拖油瓶,要如何骑马?”

      绾月:“哦。”

      狗蛋虽十分感激侯爷,却也十分怕他,瑟缩在绾月脚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刻忽被点了名,不免又觉得双腿一凉,往绾月身后又躲了又躲。

      方才萧瑯见绾月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不免想到了一些旧事。狼烟与鲜血里磋磨出来的宁安侯之所以能和整日泡在温柔乡的戚思瑜玩到一起去,是有原因的。

      萧家人哪个不是从开始学走路就开始上马,萧瑯也不例外。但外人不知道的是,侯爷三岁前是被他娘当女娃娃娇养的!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养尊处优的一把懒骨头。

      宁安侯是镇北大将军萧启临的幼子,在他前面还有一个自幼随父行军的兄长。将军夫人心疼孩儿,再加上萧瑯这孩子自生下来惯会掉眼泪,哭得他娘说什么也不想第二个孩子再上战场,甚至连以后怎么教萧瑯学女孩梳头描眉、穿衣说话都想好了。

      谁料本来计划周密、天衣无缝,被萧瑯学着他爹尿的一泡尿给浇灭了。

      将军府的“娇娇女”一夜之间失去了来自父兄的宠爱,第二日便被兄长带着一起去跑马,说是要把萧瑯身上的男儿血性给磨出来。

      萧家小公子娇贵,鞍鞯粗糙,他哪里受得住磋磨。血性没磨出来,磨出了血。才一天屁股和两股之间就被搓破皮见了红,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后来还是将军夫人抱了找状元夫人给看好的……

      三岁孩童能记得什么,其他事情萧瑯都淡忘了,唯有两股之间火辣辣的疼痛感,一直还记得。

      左相这个千金姜绾月虽不是蜜罐里跑着长大的,但毕竟是女儿家,肌肤娇嫩,头一回骑马想必现在必不会好受。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状元夫人,应该就是姜绾月的母亲柳氏,柳亭如。

      回忆起这些陈年往事,萧瑯扯了扯嘴角,看着小姑娘不似往日轻盈的小碎步,竟破天荒生出一种名为“愧疚”的心绪来。

      萧瑯眼中掠过一抹愧色,向绾月伸出手,轻声漫语:“慢着点,我扶你。”

      嗓音带些温软,像春月的东风,来时捎携着末冬的凌厉,最后溺于日光的暖。

      绾月怔愣了一下,提裙子的动作顿住,回头便见萧瑯举过来的手臂。

      侯爷冲她点了点头,下巴勾着绾月的眼往他的手臂上看。

      这是在暗示她不要不识抬举呢。

      绾月瞥了他一眼:“不必劳烦侯爷。”扶着车厢掀了帘子进去了。

      无事献殷勤。

      这个宁安侯,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先前狗蛋开溜之时推她那一下,绾月不慎崴到脚。当时无甚知觉,这会子脚踝肿了起来,又疼又胀,先前骑马的不适与之比起来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切!”

      见人不领情,宁安侯自讨没趣笑了笑,目光觑见扫到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

      一旁站着的狗蛋瞧见方才对自己耀武扬威的侯爷碰了一鼻子灰,想笑又不敢笑。

      萧瑯不愿讪讪收回手,指了指狗蛋威胁道:“小鬼,你要是敢笑,本侯就把你的牙都拔了。”

      顺手将站在他腿边的狗蛋抱起来,夹在胳膊下一起坐进了马车。

      *

      戚家的南苑虽叫南苑,却是在京城的西边。据狗蛋所说向西出了白虎门,再过一条羊肠小道,便就到西郊树林了。

      只是绾月没想到,马车竟在白虎门被拦下了。

      城门守将和颜悦色道:“侯爷,哥们几个都很敬重您,您就别为难兄弟了,上面为了您,特意下了一道令呐。军令如山,见不着令牌,实在是不敢放您出去。”

      萧瑯冷笑了两声,从袖间摸出一块令牌,扔了出去。

      “御史台的牌子,出的去吗?”

      守卫见了令牌,又看了看马车,心中已然明白这是戚家的意思,连连应道:“自然是可以。来人,放行!”

      萧瑯将令牌收好,对绾月笑道:“幸亏本侯早有预料,问思瑜要了块牌子。”

      绾月心道:原来宁安侯贵为侯爵,竟连长安城都出不去?

      她想起初见萧瑯时,张嬷嬷对她说的话。萧家满门只剩萧瑯一人了,是圣上垂怜,才将人从北疆召回来封了侯的。

      原来这便是天子的恩宠吗?

      出城便进了去往西郊树林的羊场小道。

      路不长,两侧的槐树已经冒出新芽,花骨朵还是嫩绿的,只树尖尖上最靠阳的那几簇花苞已经泛了白。

      流民躲得偏,在林深处,再往前无路,马车住下不再往前。萧瑯先将狗蛋抱下来,又顺手要扶绾月。

      脚还肿着,绾月这次没再推脱,纤纤细手轻搭上萧瑯的手臂,借着力下了车。

      卢狗蛋在前带路,绾月和萧瑯在后跟着。越往前走越是烟火稀疏,鲜有人迹。

      先前刚下过一场雨,林地坑洼泥泞,绾月怕弄脏了杨氏刚为自己置办的衣裙,又加之脚痛,走的慢了些。

      萧瑯见她落在身后驻足,站定在那里等她。

      绾月满心避免踩了泥坑,只顾提裙看路,未曾抬头,一脑袋撞上萧瑯的身上。

      “嘶——”

      绾月捂着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知自己到底是头更痛还是脚更痛。

      嗔怪道:“侯爷,你怎么停下了?”

      她忙撤后一步,却恰好踩进浅坑里,身形不稳,当即便要往后倒去。

      萧瑯伸手将人拉住,扯进了怀里。绾月抬头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脖颈上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萧瑯皱着眉,问她:“脚怎么了?”

      绾月推开萧瑯,将脚往裙下收了收,抿了抿嘴道:“没、没怎么。”

      绕过萧瑯牵起那小乞儿的手:“狗蛋,我们走吧。”绾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带我去看看你祖母吧。”

      萧瑯跟在后面盯了她一瘸一拐地背影一会,心道:原来不是骑马腿软,是在南苑崴到了脚。

      他追上去,一本正经对绾月道:“听说饥荒严重的时候,流民们易子而食,最喜欢挑着绣花鞋上沾了泥的小姑娘吃,小月儿不害怕?”

      绾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溅上泥点的绣花鞋,腮帮子鼓鼓的:“骗人,我怎么没听过这种事情?”

      内心却慌张起来。绾月记得,当初拐卖她的人,也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为何是选她呢?难道是因为那时她的绣花鞋上沾上了泥吗?

      狗蛋一旁摆手说,发誓保证她奶奶不吃人的。萧瑯瞪了他一眼,拉过绾月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膝盖弯将人抱了起来。

      “还是本侯抱你走吧,照你这个速度,今晚是想露宿山林吗?”

      萧瑯卷了一脚狗蛋一脚,没好气道:“还看,再不带路,你是想等着去给你祖母收尸吗?”

      小乞儿收起脸上的笑容,哇的哭了起来,跟被狗追似的直直往前跑。

      西郊树林里,面容枯槁的老妪躺在树枝搭成的“床上”痛苦呻.吟。

      她的目光直直望着外面那些临时搭起的简陋木棚,眼神中满是绝望。她儿子弱冠从军,这个不孝子,究竟犯了何事,得罪了京中哪位惹不起的主?缘何几个月前她还刚被迎进了朝廷酬军的新房,现在却被逐出村庄,家破人亡!

      好苦,她好苦啊!

      老妪闭上昏花老眼,再睁开时,朦胧泪眼中多了两个生面孔。

      狗蛋一见她就开始哭:“奶奶,你有救了!你不会死了!我带着人来救你了!”

      小乞儿边哭边笑,指着萧瑯道:“奶奶,这位是宁安侯爷,你常念叨说我们冤枉,侯爷是大好人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老妪用泪迷的双眼打量着孙儿口中的侯爷,嘴唇动了动,挣扎着想坐起来。

      萧瑯却开口道:“打住,可别给本侯戴高帽。”

      他眼睛微眯,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我今日想做好人,明日可不一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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