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齐柯

9、惊变

　　舒采逸的身体微微发颤，三年前那荒唐一夜的惨烈还历历在目，他的灵魂都因回忆而窒息，手足冰凉，动弹不得。直到被杨凌风拽着走了几步，他才从黑暗旋涡里挣脱，振作最大的精神反抗：“姓杨的，放开！”

　　（省略了一段）

　　杨凌风身后有一记沉闷的响声，杨凌风没有回头，舒采逸的视线越过他肩头望去，原来是杨原情急之下跪下。

　　少年匍匐在地，惶恐劝道：“父亲，您不要为难舒先生。”

　　杨凌风头也不回地呵斥：“此事与你无关，出去。”

　　“我、我知道父亲要与舒先生做何事，”杨原额头贴地，咬牙说出平时觉得难以启齿的话，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害臊，可是还是鼓足勇气说完，“但舒先生既然抗拒，您又何必强逼？宫中还有许多愿意侍奉您的人，您完全可以……”

　　“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大了，屡屡对我的事说说三道四。”杨凌风终于舍得回头了，剑一般的长眉略略扬起，戾气与阴沉凝聚在眉间。一丝冷诮的笑意在他唇边泛起：“怎么，若是我不听少主的话，少主是打算对我动手吗？”

　　白衣少年只是像凝固的雕塑一样谦卑地跪在原地，双手却悄然攥紧了拳头。

　　杨凌风冷然一笑：“若是没这个胆子便趁早退下，省得我看着碍眼。”说罢继续挟持着舒采逸往里走。然而他刚刚转身，一缕劲气袭至背后，他想也不想广袖拂出，只闻重物坠地之声，还伴随着一声忍痛的闷哼。

　　“杨原！”舒采逸惊呼，杨凌风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松开了手。舒采逸一心只顾杨原，也没在意是不是杨凌风主动松开钳制，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她身边，将躺倒在地的少年扶起。

　　“啊。”杨原轻轻□□，舒采逸变色道：“怎么了？”

　　杨原苍白着脸道：“我右臂好像骨折了。”她方才情急之下寄希望能够点中杨凌风穴道，暂时制止他，可是两人功力相差太大，她刚刚近身，就被对方袖上带的劲力击飞。她抬眸望向负手站在原地的男人，父女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宛如两支箭簇相撞。

　　杨凌风率先开了口，冷笑道：“我教你淬星指，便是用来对付我的？”杨原似是想申辩，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更为锐利：“您为什么总是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这话脱口她也是一愣，这是在她心中盘桓了许久的心事，没想到今天居然直接道出，那一刹那她也有些害怕，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雷霆之怒。

　　杨凌风的神情的确遽然微变，舒采逸不禁搂紧了杨原，生怕他丧心病狂地下重手，可是怒气只持续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的神情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嘴角挑起一丝笑：“强迫？”他淡淡看了一眼舒采逸，目光冷诮，“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杨原不动声色地攥紧舒采逸的衣袖，他沉默了片刻，艰难地说：“我愿意，杨原，是我愿意的。”

　　杨原怔然：“你明明不愿意的。”

　　舒采逸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见她头发散乱，又细致地帮她将逸出的发丝整理好，轻声道：“回去以后赶紧把手上的伤治好。”他预备起身，却被杨原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抓住手腕，少年仰着头，眼眸里含着水，沙哑道：“你该拒绝的。”

　　舒采逸笑了笑，低声道：“乖，别惹你父亲生气了，快回去。”

　　杨凌风在不远处抱着手臂冷冷催促：“舒采逸，快点，我没耐心欣赏你们父女情深。”他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杨原其实是他的女儿。

　　舒采逸将杨原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少年虚弱至极，很容易地就被他掰开——缓步走到他身边。

　　杨凌风左手扣住他下巴，强迫他微微抬头，大拇指暧昧地摩挲他滑如凝脂的脸颊，对杨原挑衅似的笑了一下：“杨原，今天你打不过我，所以只能看着不愿发生的事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若是有气，好好练功，争取将来有朝一日能斫我于剑下——少管闲事。”舒采逸闭上眼，心头震颤：你怎能如此对她？怎能如此对她？

　　杨原用左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目光看着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男人，那里面似乎混合着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可是某个刹那，又似乎空洞得了无一物；目光移到舒采逸身上，才有了些许柔情，可是那也是挫败而悲凉的。在情绪彻底崩溃前，她转过身去，用手掌抵住额头，承受不住似的弯下腰，五脏肺腑都被情绪的剧烈涌动波及，疼得她几乎窒息。

　　不能倒下——就算要倒下，也绝不该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份倔强令她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离开悠然居，离开男人的视线。

　　舒采逸睁开眼，目光绝望：“你满意了？”

　　他的态度无法影响杨凌风的兴致，男人的指背轻轻蹭过他面颊，温热吐息掠过耳垂：“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舒采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居然微微一笑，这笑容美丽而优雅，让杨凌风想起一个许久未见的人。然而他姣好嘴唇吐出的话语是轻蔑而冷酷的：“杨凌风，你是个畜生。”

　　（省略了一段）

　　·

　　杨原跌跌撞撞地离开悠然居，浑身僵冷，意识迷茫，仿佛在一片混沌中前行，最终来到了湖边，虚脱般跪下。她将额头地面，手指破开柔软的土壤，深陷其中。

　　“啊——啊——”杨原像野兽一样低吼，愤怒、怨怼、惘然、愧疚、无助汇成潮水，通过这唯一的发泄口涌出，连灵魂都有片刻的飞离。她太痛苦了，这痛苦并非今天一日郁结的，而是十几年来日积月累的后遗症。她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

　　她不知道舒采逸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杨凌风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这莫名而令人愤恨的一切像巨大的铁笼轰然罩下，压抑得她无处可逃，几乎要被逼疯。

　　舒采逸对她好，她喜欢他，就如同一个孩子崇敬爱戴自己温暖和蔼的父亲，她知道他是不想的，可是为了平息杨凌风的怒气，保护自己，他屈服了。他是尘外孤标、罗浮梅雪，不应该蒙受如此屈辱，而她……而她受到他的庇护，对他遭受的苦难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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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有一部分过不了审，没有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