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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赠剑 ...

  •   极目远舒,峰峦起伏,堆苍叠翠,白云舒卷,晴岚洗屏,风景如画。风雷飒沓之声乘风遥遥而来,两匹骏马顷刻间飞至眼前。两匹马上各坐一名骑士,振缰挥鞭,互不相让,间或还以马鞭为器交手。

      白衣骑士身手更胜一筹,长鞭运转如意,力透鞭梢,往往急攻逼得青衫骑士无力回击。青衫骑士道:“杨原,停下——停下——”

      白衣骑士闻言收回马鞭卷在臂上,扯住缰绳令骏马停下。

      姜洺用衣袖擦汗,以手扇风,抱怨道:“跟你交手累死了。”

      杨原淡淡道:“这便受不了了?”

      姜洺抛去一个白眼:“你这究竟是练武还是杀人啊?”

      杨原翘起腿,斜身道:“我不会杀你,可你武功不长进,将来落到了别人手里……”

      “行了行了,”姜洺不耐烦地摆摆手,“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换点新鲜的行不行?比如说……”

      杨原轻笑一声,接口道:“比如说谈谈你的红颜知己?”

      “你!”姜洺气结,扭过头去,“你这人!”

      “好了,”杨原用鞭梢轻轻碰他背,“不开玩笑了。”

      姜洺还是不肯理她。

      杨原牵着马凑近,姜洺猛的回头,伸手去摘她脸上的白玉面具,杨原回掌格挡,劲力涌出,姜洺没料到她动真格,不设防被弹出去,杨原眼疾手快,伸臂将他拽回马上。

      姜洺揉着胸口惊诧道:“你做什么啊?”

      杨原淡淡道:“你别随便摘我面具。”

      姜洺不解:“这是在宫中,你还戴这劳什子面具做什么?”

      “脸上受了点轻伤。”杨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愿多讲,策马徐徐前行。

      姜洺御马跟上,心中却在纳闷:怎么伤到脸了?

      杨原忽然闻得异响,放目望去,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问道:“那是谁?”

      姜洺侧身看了看,“哦”了一声:“那是韩旻啊,教主新收的……咳咳,怎么,你还不知道?”

      杨原抚摸着坐骑的脑袋:“见过一次,但不知道名字。”

      姜洺有些奇怪道:“教主的事,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杨原莫名其妙:“我管他这些事做什么?”杨凌风喜好男风,这些年搜集的各种俊俏郎君不少于当今天子的后宫嫔妃。杨原对于□□之事颇为反感,避之不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男宠也赶紧躲开,免得见了尴尬。

      韩旻正在用手中事物鞭打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侍卫,口中骂道:“蠢笨如猪的贱奴才!连块玉佩都找不到!”

      有人居高临下地问:“贱奴才骂谁?”

      韩旻想也不想回应:“贱奴才骂你!”他抬起头,只见戴着白玉面具的少年坐在马上支颐望着自己,挺直了身子,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贱奴才。”

      一旁的青衫俊秀少年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韩旻恍然大悟,咬碎一口银牙,心下发狠,抽出长剑向白衣少年刺去。

      那剑比寻常剑沉重,他又不曾习武,只知道胡乱挥砍,一击不中又转手腕斜扬,但他力气不足,手腕酸麻,剑刃划过马臀,骏马剧痛之下发足狂奔,幸好杨原反应迅捷,凌空跃起,长鞭抖出,卷过他手中长剑,轻盈地落在姜洺的马上。

      杨原骈指抚过凝霜剑身,面具下修眉紧皱,质问道:“纯钧如何在你手上?”她常年面无表情,自有一番威严气象,被如此诘问,跋扈如韩旻也不自觉矮了几分气焰。但他很快又抖擞精神,横眉道:“教主赐的。”恃宠而骄之情溢于言表,突然左手手腕一麻,不自觉松开手,剑鞘也被杨原夺去。她将长剑合上,想着韩旻之前拙劣的出剑姿势,摇头道:“你又不会剑术。”

      韩旻又惊又怒:他自从来了孤云宫,深得杨凌风宠爱,事事顺心,无人敢违逆,偏偏一而再再而三被杨原羞辱。

      他厉声对跟随的扈从下令:“把东西给我夺回来!”

      扈从们面面相觑,一个是教主宠爱之人,一个是少主,两边都不是能得罪得起的,于是一个个低头做鹌鹑。

      韩旻拂袖不甘叱道:“一群窝囊废!”

      纯钧在杨原手中轮转——韩旻使得颤颤巍巍剑,在她手中轻若鸿毛。

      “你为难他们做什么?”杨原淡淡道,“你不窝囊,自己来拿。”

      他扬眉冷笑:“教主愿意给,要你多什么嘴?嫌教主上次打轻了……”“吗”字尚未出口,脸上便火辣辣地挨了一下,他捂着脸睚眦欲裂:“你……”

      杨原冷冷道:“教主是我父亲,他打我骂我我合该受着,可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恶语相向。”见对方指着自己的食指颤个不停,杨原笑道:“要告状么?你是男人不是?”

      “你……你……”韩旻气得几欲呕血,额上青筋爆出,一张斯文俊俏的脸扭曲得像狰狞野兽。

      杨原不忘补刀:“若要告状,悉听尊便。姜洺,驾。”

      “你……”姜洺失笑,摇摇头,御马离去。

      韩旻望着他们潇洒离去的身影,胸腔里气血翻涌,胡乱甩着袖子,回头一见恭谨跪在地上的扈从,一脚一个踢倒在地。

      ·

      等疾驰一段路,姜洺放缓了骑速,慢慢走着,无奈笑道:“没想到你嘴还能这么毒。”

      “分人的,”杨原屈腿靠着他的背,“你看我也没对你毒过。”

      姜洺苦笑着给出公允的评价:“也挺毒的。”他正色道:“你的脸被教主打了?”

      杨原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姜洺皱眉:“难怪你这几天不肯出来。教主怎么突然对你动手?”有些迟疑地问,“他……他应该好久没训诫你了吧?”他自幼和杨原一块长大,也清楚她的境遇,提到这一截,心中为朋友泛起一阵酸涩。

      杨原苦笑道:“恕我直言,我经常也搞不懂自己被打的缘由。”

      姜洺问道:“气是出够了,接下来你真准备和韩旻在教主面前对质吗?”

      杨原心不在焉道:“是啊。”

      姜洺侧头看他,皱眉:杨凌风心思莫测,这些年对杨原甚至谈不上宠爱,如今对韩旻兴趣正浓,两人对峙起来,他偏心谁还未可知。这么一想,有些懊恼方才只顾看乐子,忘记劝阻一二,倒害了杨原。

      杨原觉察他的沉默,知道他忧虑,镇定自若道:“不用担心,我把纯钧送一个人,输的一定是韩旻。”

      姜洺疑惑道:“谁?”

      “舒采逸。”话音甫落,只闻得衣袂翻飞之声,杨原宛如御风而行,顷刻间去得远了。

      ·

      悠然小筑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恬静悠暇,四周都是苍松翠竹,风是最常见的客人,一切喧闹嘈杂对此地退避三舍。

      幽婉箫声袅袅游出,像清凉透亮的泉水浸润了燥热的空气。倏忽间清风拂过,窗口竹帘稍稍一荡,倚柱吹笛的男人微启双目,依然耐心地吹完整首曲子。

      白衫少年在几边坐下,淡淡道:“叨扰先生了。”

      男人收箫进屋,幽幽道:“已经叨扰了,何必再道歉。少主总喜欢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吗?”

      杨原波澜不惊道:“我来是想送先生一样礼物。”

      舒采逸回绝得十分干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杨原问:“那先生觉得我是奸还是盗?”

      舒采逸淡淡道:“我觉得你有事求我。”

      杨原道:“先生所料不错。”

      两人沉默了很久,舒采逸听见铫中有松声,挪开盖子,回到原位问道:“你是不是在好奇我怎么不问你‘什么事’?”

      “……的确如此。”

      舒采逸懒散道:“你找我的麻烦,我难道还有巴巴地追问麻烦是什么?”

      假如摘去面具,舒采逸会看见少年那张常年冷若冰霜的脸露出鲜活的笑容。

      “好吧,”舒采逸凝视着杨原双眸,“为了让你别太尴尬——什么事?”

      杨原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男人的眼睛非常漂亮,有着令一切混乱平静下来的奇异力量,瑰丽深邃,含着一丝玫瑰花瓣上露水的缱绻——杨凌风栽得不冤。她很快调整心态,从袖中缓缓抽出纯钧:“我希望先生能收下它。”

      舒采逸瞥了一眼,奇怪道:“纯钧不是该在杨凌风那?”

      “父亲将它赏人了。”

      舒采逸显然对其中曲折没什么兴趣,随意道:“赏谁了你就给谁。”

      杨原道:“纯钧是至尊至贵之剑,即便不配王侯将相,也该配侠义豪迈之士,难道它该配一名阿谀谄媚之徒?而且我看先生前几日把玩纯钧,大有喜爱之意。”

      舒采逸挑眉:“姓杨的把纯钧赏谁了?”

      “韩旻。”观察着他的神色,杨原补充了一句,“……你大概不认识?”

      舒采逸转着玉箫坦然道:“确实不认识。不过……”他拉长语调,带着几分揶揄道,“你就是看不惯纯钧所托非人所以要拿过来送我吗?少主,你原来如此有……惜物之情?”他屈指轻扣几面,微微笑叹,“杨原啊杨原,你还是没说实话。”那神态语气活像逮到撒谎逃课学生的先生。

      杨原只好无奈道:“我说了,你不要笑话。”

      舒采逸一愣,玉箫轻轻敲打掌心,点点头:“好,我不笑。”

      杨原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省略了些自觉无所谓的细节,不想舒采逸听罢忍俊不禁地问:“你都说了那个姓何的什么?”

      “……姓韩。”杨原纠正,犹豫道,“也没说什么。”她讥讽韩旻时舌尖嘴利,但总觉得说给舒采逸听有些毁形象,虽然她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也谈不上什么正面形象。

      舒采逸也不追问不休,只是笑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能说会道啊。”

      杨原冷漠道:“说好不笑的。”

      舒采逸想起两人约定,收敛了笑意:“杨原,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我——因为杨凌风对我比较特别。”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泛起倦怠之意。他苦涩地说:“你看,我如今也没有武功,纯钧到了我手中也是蒙尘。”

      “不……不是的。”杨原的话让他的眼神出现了细微波动,少年紧紧握着纯钧,似乎在筹措语言,再开口时声音像一柄果决有力的快刀,“即使你不是父亲另眼相待的人,我也会选择把纯钧送给你。”

      舒采逸这次是真的疑惑:“为什么?”

      “因为……”杨原搜肠刮肚,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选择他的真正原因,可是那太过复杂,好像一团铺散的迷雾,她无法把它聚集在一起凝成确切的实体剖析给舒采逸看,只好鼓足勇气说,“先生如孤松独立,玉山巍峨,风姿特秀……”

      舒采逸从最开始的错愕到后来抱臂看着她,似笑非笑,一副“接着往下说”的安详态度。

      杨原再次庆幸自己戴了面具,没教对方看见自己为难的尴尬表情。

      舒采逸又无奈又好笑道:“好了好了,纯钧我可以收下,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杨原脱口道:“我只求了你一件事。”

      舒采逸低头抚摸玉箫,含着一缕笑意道:“你可以不求我。”

      杨原乖乖就范:“哪三件?”

      舒采逸抬头道:“放心,都是你力所能及的,我不会为难你。第一件……水煮沸了,陪我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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