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无月儿》我喜欢一个女孩

20、不能遇见的也终归是缘

　　迟叶小心翼翼地走向女孩。
　　他蹲下身，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去了。”
　　黑白的世界起了一阵狂风，风成黑色的线条，吹拂迟叶的衣服向后鼓起，他的身体也被吹着后退。迟叶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步履向前。风吹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半。风的线条更加粗狂，迟叶直接趴在了地上，匍匐着前进。
　　他的轮廓也粗旷起来，他像是沙画中的沙人，沙尘从他的身体逸出，又如烟如云雾。
　　一个头很大的熊玩偶从一个纸筒里抽出一幅画卷，它缓缓打开。
　　一个迪士尼公主娃娃凑了上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
　　小吴玥儿也在盯着画，但身体不停地左右摇摆，脑袋也跟着左右摇摆着。
　　画卷中黑色线条如细细雨丝，画中之物朦朦胧胧一片，出现黑色的云，白色的墙，墙下趴着一个黑色短发，白衣服的人，看不清样子。画卷继续展开，又出现一个长发的人，躲在墙角。
　　画卷完全展开，里面的场景动了起来，错乱的白墙间黑车来往，几只黑色乌鸦乱飞，又几只黑色乌鸦立在白墙上，一只黑猫悄悄靠近。地上匍匐的人越来越靠近长发那人。
　　“快了”，天空上出现这两个字。
　　车辆不知来往了几回，乌鸦不知究竟被吃掉了几只，地上那人站了起来，与另一人蹲在一起。
　　他们俩一动不动，周围的时间开始加速，汽车飞速跑过，乌鸦猛然掠出画卷，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快速切换老电影的底片。
　　“吴玥儿”,天空又出现三个字。
　　黑“雨丝”消失，画卷顶上出现半圆，形如太阳，两个人轮廓更清明了。短发那人坐了下去，双手按着膝盖，两条腿不停地晃动，他左顾右盼，看来往车辆，看天上乌鸦。
　　世界的线条渐渐萧索，半圆变小了，到处都飘起了黑色的树叶子。黑发那人站了起来，伸手去抓，可是叶子飘的太快，他根本碰不到。它好像是生气了，直跺脚。
　　最后一个树叶子消失在地面上，一朵黑色的云遮盖住了半圆，从天而降下无数黑色雪花。
　　天空中又出现了字:醒醒，下雪了。
　　画中不知更替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变化了多少乌鸦汽车，可那两个人从未改变，一个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在它身旁，看花，看雪，看云，看鸦，或是看它。
　　又不知更替了几轮春夏秋冬，天下着黑雪，短发那人蹲在另一人面前，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雪人。
　　天空浮现几个字:雪人，还记得吗。
　　它低下头，把雪人放在了一边，坐在地上，抬头看雪。
　　它忽然看见天空有字:小雪。
　　长发那人抬起头，看向雪人，又看向它。
　　天空连续有字。
　　“你是谁”。
　　“迟叶”。
　　“别怕”。
　　“无论多久”。
　　“我都会陪你”。

　　黑白的世界添了色彩，车有红蓝，黄叶白雪，四周事物速度逐渐变得平常，天上的几片白云慢悠悠地飘。而那乌鸦一如既往的黑，有几只在白墙上嘎嘎大叫。
　　迟叶蹲在吴玥儿面前，笑着说:“没事了。”
　　吴玥儿已经是大些的模样了，她泪流满面，迟叶见了既开心又心疼。
　　“还疼吗？”吴玥儿边哭边说。
　　“还疼的，所以你不要哭了。”迟叶摸着胸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却通过伤害你的方式让你离开。”
　　迟叶这才明白过来，她问的疼不是心疼，于是他回答:“这里不是现实的世界，只要没那么恐惧，不疼的。”
　　“哦。”
　　“这次你不会走了吧？”
　　“不知道。不过，我不想走了，你会要我吗？”
　　迟叶手从胸口拿开，一团黄色的晶莹飞了出来，进入吴玥儿的身体里。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好好爱你的。”
　　“嗯。你答应过的。其实她也只是我的一个梦，我从未遗弃过去，只是不想要想起。”她顿了顿，继续说,“原来你从没有忘记过承诺，只是它还没来。”
　　“这次的承诺，我大概一生不会忘。”
　　“你不会像喜欢林文清一样，只会说些好听的，很快就忘了我了吧。”
　　“我想，这辈子应该忘不掉了。我们都是第一次做人，每个人也都不一样，不试试你怎么会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
　　迟叶脸红了，耳根子也红了，他发誓这么肉麻的话他前半生没说过超过两次。
　　吴玥儿拉起衣角，拭去眼泪，猛的站了起来，指着迟叶，大声说:“我让你碰我的时候你才能碰我。”
　　迟叶见了她通红的眼睛，眼泪也开始往下流了，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吴玥儿叫道。
　　迟叶点头笑，他又哭又笑的，模样实在不好看。
　　“梦就要醒来，你要来找我。”吴玥儿也笑，模样也是不好看。
　　迟叶想起之前她和自己一同倒下的身影，心中默念:无论多久，我都会陪你！
　　无论多久！
　　我都会陪你！

　　迟叶醒来了，他第一眼看见挂在铁架上的吊水瓶，他咳嗽出声，随后看见迟阳焦急的脸。
　　“醒了，醒了。”迟阳看着迟叶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了。
　　“医生，医生。”迟阳跑了出去。
　　迟叶看见父亲的背影，他的头发全白了。
　　他想起那个下雨天，一辆红色轿车撞在他的身上。
　　医生和护士对迟叶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最后确定他已经无大碍了。再晚些时候，就只有迟阳和迟叶两个人了。迟阳只是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迟叶让迟阳给他去买一个笔记本和笔，迟阳也没有问买来做什么用的，出去一会，带来了一个蓝的本子和一根黑色水笔。
　　迟叶坐了起来，拿起笔，他搜索记忆，忽然想起并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他的心一紧，就痛起来了。
　　茫茫人海，究竟要去何处寻她呢？
　　迟叶晚上睁着眼睛想了很久，他担心吴玥儿是不存在的，他试过走出病房，走出医院，可是到了医院门口，他看着来来往往，往往来来的车辆，忽然很想哭，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最后他还是睡着了，不过迟叶此夜没有做梦。
　　第二天迟阳给他买了早饭，一碗腊八粥。他告诉迟叶昨天晚上他说了梦话。
　　迟叶问那我说了什么。
　　“没听太清，好像是没有月亮。”
　　粥洒在了被子上。
　　被子湿了。
　　能遇见的就是缘，不能遇见的也是缘，缘起，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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