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无月儿》我喜欢一个女孩

19、正如命中所注定的一样

　　天上下起了雨，夜晚来了。
　　迟叶打着一把大黑伞站在一棵树下，他看见了一个男生，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命中注定。
　　早些迟些，它总会来。
　　那个人站在楼道的边缘，手里手机屏幕很亮。他满脸忧伤，一副想让人来安慰他的样子。那个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迟叶很想笑，他对那个人说没想到你看着这么弱小。
　　那人嘴硬，开始反驳他。迟叶很想笑。
　　迟叶觉得那个人实在太垃圾了，不堪信任，于是告诉了他重要的事，让他好好对待脚上有红绳的女孩。
　　迟叶很想笑，但他话说完就走了。他怕那个人会受不了嘲笑。
　　天上下起了雨，夜晚来了。
　　迟叶在雨中爬了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替他撑起了伞，那个人模模糊糊的，像立体的黑色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是谁。可是迟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听话的哗啦哗啦流了出来，他抱住了那个模糊的人，失声痛哭。
　　“你真的长大了。”黑影摸着他的头，用沙哑的声音说。
　　迟叶慢慢忍住了哭喊，可是眼泪还在缓缓地流，他一边抽噎一边说:“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它摸着迟叶的头发，“我真的很高兴能看见你长成这么好的大人。”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爸爸，我已经不在了，就不要总是想起我了……这么大了，还要一直哭吗？还有人在等着你吧。”
　　“你知道她？”迟叶问。
　　那个模糊的身影依旧是模糊的，但奇怪的是迟叶能感觉到它在笑。
　　她点头说:“我知道她，我知道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你很努力，我觉得我的儿子可以得到幸福，也能带给别人幸福。”
　　“我没有那么厉害，我做的还不够。”迟叶说，“不过，我不会放下的，我不能留她一个人。”
　　“你喜欢她吗？”
　　“喜欢。”迟夜点头。
　　那个人忽然间变得清晰，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来，一如往日的模样。迟叶眼泪又止不住地流起来了，他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来。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妈妈给了迟叶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如果那天我和你一起出去，可能你就不会……”
　　“我的死是意外，和你无关。”妈妈温柔地看着迟叶，继续说:“回忆和后悔是没有用的，向前看吧，你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往前走的信心了。”
　　迟叶想起很多年以前，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公园里妈妈拉着迟叶的小手，看旁边的围栏里白鸽胡乱地飞，偶尔飘来几个泡泡，在阳光下五彩缤纷。迟叶盯着几个泡泡，看着它们破掉，然后他看见爸爸拿着雪糕，笑嘻嘻地走来。他也笑嘻嘻的，周围又飘起许多彩色泡泡。

　　幽深的林间，坐落一座古老的城堡。
　　迟叶拄在门口，丛林里传来乌鸦的叫声，嘎嘎嘎嘎，像是在说:“傻瓜，傻瓜。”
　　围墙上立一只黑猫，拱起背，竟能开口说话:“走。”
　　紧锁住的铁门里趴一只黑狗，无精打采的，竟也能开口说话:“走。”
　　迟叶笑笑，抓起铁门上的锁，只轻轻一振，锁扣就开了，果然，他可以打开她设下的锁，像数学的方程，有解或是无解，总有一个答案。
　　他走了进去，狗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开，又趴了下去，鼻子里喷着粗气。铁门嘎吱嘎吱地叫，两边高大的烛台燃烧烛火，在风中摇摆。所有的门都为他敞开，他继续走进城堡，吴玥儿坐在城堡里，她低着头。她周围满是肢体残缺的娃娃，断肢横七竖八地推在一起，令人看了背脊发凉。
　　迟叶向她走去。
　　“我真的厌倦了这场人生，已经毫无意义。”吴玥儿说。
　　“所以，请你离开。”洋娃娃一起开口，迟叶毛骨悚然。
　　烛火一同熄灭，四周黑漆漆一片，洋娃娃在迟叶身上攀爬，最终将他压倒，每个娃娃都在说话，乱七八糟地说，像是夏天里的蚊子群，冬天里一起破碎的冰。
　　“不要碰我的手。”
　　“放开我的手。”
　　“不要亲。”
　　“不要摸那里。”
　　......
　　它们把迟叶当成一个机械，卸下了他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迟叶脑袋被吵的嗡嗡乱叫，只是一片混乱，加上它们动手粗暴，挣扎不得，也只能任由它们作为了。
　　最后它们把手伸向了迟叶的心脏，那个精密的仪器被取了出来，渐渐停止跳动。
　　那颗心脏问:“结束了吗？”
　　迟叶回答:“没有。”

　　阳光刚刚好，树的叶子绿得发亮。
　　迟叶低着头，看着树下斑驳的树影，一直往前走，仿佛永无止境地往前走。不过，他知道这条路会有尽头的。
　　“我跳下去，你会接住我吗？”
　　迟叶抬头，看见吴玥儿坐在树上，两条腿一动不动。可她的眼睛在眨着动，树叶子在动，他的心好像也在动。
　　“你不能跳。”迟叶说。他抿着嘴笑，弯着眼笑，看着她的脸笑，他觉得她可真好看。她的鼻子好看，她的嘴唇好看，他想用手指去触摸。但他忽然想起，她不能被自己接触到，于是又说:“你不能跳。”
　　吴玥儿还是跳了下来，迟叶只能伸手去接，可是她在半空中化成了泡沫。迟叶触摸那些泡沫，说:“我一直都困在自己的泡沫里，讨厌也是，喜欢也是。”
　　他忽然朝树上大声喊:“只是这一次，我很确定我在追寻什么，即使会后悔，我也绝不放下。”
　　一根长矛破空而来，刺进了他的心脏，拖着他钉在了一棵大树上。
　　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它问:“结束了吗？”
　　迟叶回答:“没有。”

　　迟叶走在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里。
　　黑色的乌鸦立在白色的围墙上，迟叶走近就立起翅膀大叫起来。
　　一只黑猫从墙后突然冲出，一口咬住乌鸦，跳下了墙。
　　一辆黑色的卡车突然冲出，撞在了迟叶身上。另外一条马路上，一辆卡车突然冲出，撞在了一个女孩身上。
　　一只黑色的乌鸦立在白色的围墙上，迟叶立刻朝反方向走去，背后突然冲出一个黑衣男子，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迟叶倒了下去。一个女孩也倒了下去。
　　一只黑色的乌鸦立在白色的围墙上，迟叶立刻朝反方向走去，这次他是倒着走的，他看见一个黑衣男子从围墙翻了过来，手持一把刀，他见迟叶看着他，挠了挠头，又跳了回去。迟叶走到一个转角，一片黑色的云从天上掉了下来，这次被他无意间抬眼看见了，立刻闪开了，但是第二片黑云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头上，云散了，他向前倒去，转角的另一边，他看见吴玥儿以同样的姿势倒了下去。
　　一只黑色的乌鸦立在白色的围墙上，迟叶冲了过去，抓住乌鸦，反方向跑开，又忽然回头，看着黑衣男人从围墙上跳了下去，在转角处躲过了几片从天上掉下来的黑色的云，他站住不动了，大叫了一声:“吴玥儿，你还要继续吗？”
　　乌鸦嘎嘎地叫，在他的手里挣扎，天上的黑云全都在颤抖。
　　“伤害我会让你开心吗？”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的离开了。”
　　他松开手，让乌鸦飞走了。他站在原地，在心里默数十秒，呵呵笑了一声，抬起了右脚。
　　他右脚立在空中，却迟迟没有踏下去，因为那上面系一根红绳，他着急沿绳看去，一个白裙女孩蹲在角落，女孩大概十五六岁。
　　他心跳加速，它问:“结束了吗？”
　　“会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