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之门――夜郎诱惑》烟灰之舞

62、第十五章 册封之夜

　　七日后，楚楠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而在他登基上朝的第一天，南越的大臣们一致上书要求他立兵部尚书李奎正的女儿李馨儿为皇后，一则两人一直有婚约，二则兵部尚书李奎正是力挺他登基的功臣。两个原因都让他无法拒绝。
　　当楚楠无奈地解释着朝堂上发生的这些事，我正在他安排入住的华音宫内，看着水池中一条条彩色的小鱼欢畅地游来游去。
　　见我没有反应，他有些愠怒。“秦红衣，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做我的皇后，但是你休想离开我身边！”
　　我回过头，对他淡淡一笑。“我没想过要离开啊。天下虽大，可是我能去哪里？”
　　呆在这个索然无味的宫殿里，我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他准许芙蓉和莫浅进宫来见我。
　　楚楠开始忙碌于处理朝中秦宵的一些旧党，以及繁忙琐碎的国家大事，再加上要准备三日后的皇后册封大典，李馨儿也住进了皇宫。对于我这个无名无份的人物，他根本无暇顾及了。
　　我终于见到芙蓉和莫浅的那天，是李馨儿正式成为他皇后的日子。华音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跑去看热闹去了。我正在厨房里找东西吃之时，便听见芙蓉那清亮的声音在到处唤我：“姐姐！姐姐你在吗？姐姐你在哪里？”
　　霎时间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急忙朝着声音的来处奔去。
　　远远地便看见儒雅的莫浅牵着娇小的芙蓉的手站在庭院里。我微笑着停下来，芙蓉小心地扶住我，急切地问：“姐姐你身体恢复了吗？伤口还疼吗？”
　　我摇摇头，爱怜地摸摸她的长发。“姐姐没事，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
　　芙蓉的眼中泪光盈盈。“那日我真担心姐姐，可是世……皇上他不许我打搅姐姐，只让我们回无影门等消息，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我原本以为皇上对姐姐一片痴心，却原来……”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妹妹，我本无意当什么皇后，师父和爹爹走后，我已心如止水。你们不明白，我是个罪孽深重之人，能够再次见到你们，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至于以后怎么样，我根本不在意。姐姐只希望，妹妹你能幸福地生活，与莫大哥携手共老，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莫浅，听我提到他，才开口到：“红衣，你放心，我曾经跟你承诺过，会照顾芙蓉一生一世。不过，恕莫大哥多嘴，夜王爷，似乎值得你为自己考虑未来。”
　　“对啊，姐姐，自从你从夜郎来到南越，没有一天开心过。我们都没有想到夜王爷他竟然不顾一切地来到南越寻你，可是你……”她看看我的表情，没有说下去，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银簪子递给我，见我疑惑，她解释到：“这是夜王爷离开时托我交给姐姐的，说是姐姐的旧物。”
　　我的？我接过这支蝴蝶式样的银簪子，虽然比不上楚楠送给我的那些黄金珠翠抢眼，做工却极为细致精巧，握在手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熟悉的，无际的温度。我把它插入发髻里，对着他们俩微笑。
　　“离开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对王爷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会慢慢淡去的。他是夜郎的王爷，天下间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过些时候，他就会忘记我，忘记这一切的。而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似海深宫，不适合我。”
　　芙蓉点点头，随即担忧到：“皇上，他会放你走吗？”
　　“会的，如若我坚持要走，纵然他是皇帝，也留不住我。何况，后宫即将开始选秀补缺，见到那些比我年轻貌美的女子，他就会把会遗忘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莫浅看了看门外的侍卫，低声道：“如若他不放你走，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我摇头。“他会放我走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他既然做了皇帝，无影门定是要散了的，如若你不为朝廷卖命，留下反而危险。今夜你就带芙蓉离开，回夜郎去，为商比为官安全，知道了吗？”
　　“姐姐我们一起离开吧！”芙蓉急切地拉住我。
　　“是啊，今夜是个很好的机会。”莫浅也劝道。
　　“我不能走，如若让他发现，我们谁也走不了。何况，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放我走。你们不走，我无法安心。我答应你们，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一定会去夜郎找你们。姐姐还要为你们操办婚礼呢。”
　　芙蓉依依不舍地又拉着我絮叨了一会儿，让我注意身体之类的，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我只好打趣她：“到底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啊？”才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临走，莫浅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吐出两个字：“保重！”
　　我看着他们俩亲切的背影，一股热流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保持着一个平静温和的微笑，一直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一步一步地渐渐远离我。
　　高大的宫墙之外，礼炮的声音不断传来，天空中绽放着璀璨绚丽的烟花，盛开时，无比的夺目，只是刹那，便隐入了无边的黑夜，只留下一地的灰烬，随风飘散。
　　我靠在窗前，忧伤的感觉象潮水般袭卷而来。无际，此刻的你，带着一颗恨我的心离开了吧。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一个无视你心痛的女人，你很快就会把她忘了吧，带着恨，把她狠狠地抛弃在黑洞般的回忆里，再不要去想念。
　　“嗤！”金属与空气撞击发出的响声从我的后背传来，等我惊觉，一支极细的针已经插入了我的后背大穴，我顿时瘫软在地上，全身麻木，无法言语。我心下暗惊，是什么人偷袭我，我竟然没有发觉？
　　也许是太过于沉浸在刚才的感觉里，所以才疏忽了。
　　一阵香风扑面，一袭朱红色的金线滚边纱裙出现在我眼前，来人剑眉星目，长发飘飘，五官犹如雕刻出来的一般俊朗。我几乎脱口唤出无际的名字，却见他身着女装，一双修长的手指涂着丹蔻，说不出的怪异。他不是无际！然而世间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若不是对无际熟悉，只怕也会认错人。
　　无际虽然貌似女子，却不会做女装打扮。这人是谁？
　　见我面露疑惑，妖异男子邪魅一笑。“香妃，不认识朕了？”
　　他自称“朕”，又长得和无际如此酷似，难道他是夜郎王夜无极？楚楠告诉过我一些以前的事情，我曾经被无际送进宫，做过夜无极的妃子。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南越的皇宫，他来这里做什么？还选在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正在思忖间，突然门口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唤：“红衣！”
　　是楚楠！他怎么来了，他现在不是应该陪着他的皇后吗？
　　夜无极闻声将我抱起，放置到榻上用被褥盖住，然后一个轻巧的闪身便不见了，空气中只留下他身上那浓烈的脂粉香气。
　　我暗暗运功想逼出插入我后背的那支针，谁知刚一运气便觉得天旋地转，就算针上有毒我也应该没事的啊，还有什么毒药会比得上我中的天下奇毒？
　　我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楚楠已经带着一身酒气摇晃着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只有紧紧地闭上眼睛，装作熟睡，心里默默祈祷夜无极不要对他下手。
　　一股热热的酒气喷在我的额头。“红衣，你是我的。”
　　楚楠滚烫的唇印在我的脸颊上，我调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身上忽然一凉，原来是他掀开了被褥，我一惊，一具同样滚烫的身体已经覆在了我身上，后背一痛，我忍不住睁开眼睛张嘴呼痛，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楚楠已经发觉我的异样，急忙搂住我的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摸我的后背，“怎么了？”
　　我朝夜无极藏身的方向看去，一枚极细的针已经破空而来，正对着楚楠的后背。我急得直朝楚楠眨眼睛。
　　楚楠的脸上似有醉意，手却快似闪电，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出手，那根偷袭的针已经被楚楠捏在手上了。
　　只见他目光一寒，轻轻扶我半靠在床头，朝着夜无极所在的方向说到：“既然来了，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呵呵，楚郎，这么久未见，你还是一点未变。”一身红衣的夜无极现身出来，声音娇媚之极，和他脸上的阳刚之气显得格格不入。
　　“夜无极，你究竟想怎样？”楚楠脸上的醉意不见了，强压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怒气。
　　夜无极突然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楚郎，你真狠心，朕为了你连皇位都不要了，只想跟你纵横江湖，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的心。这个女人，真的对你如此重要么？”他狠狠地剜我一眼，随即又冷笑到：“楚郎，你现在也做了皇帝，你该明白身为一个皇帝的无奈了吧？”
　　楚楠冷着脸，沉声说道：“夜无极，比起你对我下蛊毒，对我的女人下水银针，我做的不算什么。”
　　“哈哈哈！”夜无极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楚郎，你勾结我的皇后，贿赂了卢征，暗中除去我夜郎的数十位忠臣良将，只要你兵临城下，她们必定会开城投降，届时这夜郎和南越，都是你的天下。可怜我那皇弟，为了这个女人也中了你的计，现如今南越的大军已经打到罗城了吧。夜郎毁在我们兄弟二人的手上，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你说，我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吗？”
　　原来如此。原来楚楠有着如此的心机。我死不算什么，可是我成了亡国的祸水，无际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算算时间，他应该遇上了南越的军队。我感到胸口一阵气闷，不禁剧烈地咳起来，殷红的鲜血喷洒在粉蓝的被面上，象一朵朵绽开的梅花。
　　楚楠目光一黯，厉声喝道：“夜无极，我要解药！”
　　夜无极的脸上浮起一个快意无比的笑容。“世上此毒并无解药。就算有解药，现在也晚了。”
　　他的话音刚落，楚楠已飞身扑向他，掌风凌厉，招招致命。我看着楚楠，他的脸上，似有痛，有悔。如此，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何必呢？
　　夜无极挥舞起长长的指甲，闪避着他凌厉的攻势，唇边却泛起一个绝望而凄美的笑容。
　　“楚郎，今生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去黄泉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吧。”
　　楚楠步伐微虚，想是酒气上涌的缘故，而夜无极招招皆是玉石俱焚的回应。一时间只见衣影飘动，掌风四溅，屏风倒了，木窗断了，茶杯碎了。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胸中气血翻涌，剧痛难耐。我要死了吗？
　　一个紫色的人影在眼前晃动，一双魅人的眼睛晶莹似黑夜里的星辰。
　　无际，对不起。
　　希望来生，你不要再遇见我。
　　“不，我不许你再抛下我。”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纳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我抬起头，无际的眼黑白分明，却微微泛红。
　　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滑下脸际。
　　那边拼死打斗的两个人，忽然间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谁被谁打死了，四周一片寂静。
　　“为什么，没走？”我的脸因疼痛泛起红潮，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我知道你不屑于那皇后之位，但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因为他才要离开我，就象当年一样，所以我一定要搞清楚。莫浅进宫见你之时，我就在宫外等他。”
　　无际的声音越来越柔和。“红衣，不论你忘记了什么，也不论你做过什么，今生都是我夜无际的发妻，我不会抛下你，你也不要离开我，我可以不要江山，可以什么都不顾……”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推开他，一柄匕首插入了我的心口。
　　“红衣！”一脸惊惧的楚楠看着自己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无际含泪抱起我，泪水潸潸而下。“傻瓜，我本就无意避开他的，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我们要在一起……”
　　我们要在一起。我们要在一起。
　　我的心，痛到极处。
　　对不起，无际。我终于还是要负你了。
　　痛，四处漫延。我缓缓闭上眼睛，连一个微笑都不能给他，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四肢也已经不存在。
　　微微的一点感觉，来自颈间，有一丝灼热一点点散发出来，渐渐弥漫在周围，我逐渐感觉不到痛，象是飘浮在一个静谧的空间，思想停止，一切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