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式凉》付一钱

122、哨向12

　　“……要是匹配率非常高的话，我就争取你做我的专属。”
　　电话那边全永奎嚼东西的声音穿插在话语的间隙。
　　“结果怎么测都只有39%，这也太奇怪了吧。”
　　式凉随口应声。
　　“还挺有情调，一大早放舒伯特。”全永奎自小接受精英教育，不难听出来。
　　式凉不想接话，他刚晨练回来，只想怎么结束通话好去洗澡。
　　琴音忽然被一声怪异的巨响打断了。
　　像是什么砸在琴键上。
　　“好像出了什么事，先挂了。”
　　反正是元焕在整事，式凉根本不打算去看。
　　然而元他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签了专属向导合同是什么概念？”
　　他一早就在打这个电话，元焕一个乐章弹完他还在打。
　　“还有全宇处处掣肘我母亲——”
　　“闭嘴，我真的不想亲你。”
　　式凉觉得应付和解释都浪费时间。
　　一股无名火从元焕心头烧起，就要上前。
　　这时门铃响了。
　　元峮来找元焕汇报并商量。
　　“本来要把两个都调到边境，但是那个哨兵的母亲在总统府任职，诚心替孩子道歉，你也给个面子，姑且去医院看他儿子一眼。”
　　见元焕默认，他说到下一件事。
　　“有个次元门开在悬崖峭壁上，不能有太多的兵力进去，总体来说风险不大。就是这个时间……”
　　八年前元熠就是在中秋后的任务出事。
　　让元焕在同一时间段出任务多少犯忌讳。

　　元焕在看255号门的初步勘探报告，元峮带上书房门。
　　正逢式凉洗完澡出来。
　　“这次任务你想去就说服元焕吧。”
　　“他是不是出任务过于频繁了？”
　　像全永奎一年就出马两三次。
　　“他看起来也并不享受战斗。”
　　元峮感慨地叹了口气。
　　“对比其他从小培训的哨兵，他算是半路出家，但他从第一次上战场就不恐惧战斗，也从不在次元门前退缩，毕竟那里曾吞噬了他姐姐。”
　　最近网上掀起了一股缅怀元熠的热潮，式凉随意翻了翻，就发现她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这个弟弟，甚至说最感谢母父的就是给他生了弟弟。
　　“我现在还记得他对元焕说——”
　　元峮基本算是看着他俩长大。
　　“不要容忍别人随意对待你，不然我会难过……即使你我千里异地，生死相隔，我也会有感觉。”

　　元焕把自己关在书房，午餐晚饭都没吃。
　　入夜式凉听到琴房断断续续传来小夜曲，夜越深，失误越多。
　　过了十二点，琴音休止了。
　　凌晨时分式凉做了个梦。
　　梦到大地在颤动，巨人在星球的另一端跳着悼亡的舞。
　　醒来他隐约还能听到那声音，像在锤墙，缓而重，隔得很远。
　　耳朵几乎听不见，式凉睡眠时无意识延伸出的精神力让那声音无比清晰地入了梦。
　　他循声走到琴房前，门留着缝。
　　里面竟然摆了三架钢琴。
　　月光在这个被庞大器物挤满的房间涌动，地上滚着几个酒瓶。
　　元焕站在空无一物的白墙前，拎着威士忌瓶颈，失魂地看着钢琴，后脑一下下磕在墙上。
　　穿过钢琴间的缝隙，式凉走到元焕面前，拿走他手里的酒。
　　元焕眼神聚起焦，抬手扇了式凉一巴掌。
　　挺疼。式凉踢开地上他正要去拿的半满酒瓶。
　　元焕直起腰，眯眼看他。
　　“为什么不让我去？”
　　元焕置若罔闻。
　　“说话。”
　　“何必问，何必答。”
　　“问你问题你就回答，这个年纪这么说话怪脑残的。”
　　“……”
　　元焕居然傻笑起来。
　　“那次住院你母父来，说了不少你的事。”
　　他们提起元焕就要提元熠，后者占的篇幅比前者多。
　　“你想做音乐家。”
　　他的笑渐渐演变为胸腔的震动，表情扭曲得如同悲泣，然后又慢慢面无表情。
　　“那个梦想和元熠一起死了。”
　　式凉捏起他下巴，扭过他的脸。
　　元焕却不与他对上视线。
　　“现在最好做一次。”
　　上次元焕出任务回来没找他，这次也不让他去。
　　“用不着。”
　　元焕打开下巴上式凉的手。
　　“你可以回家了。”

　　现如今元焕很难醉了。
　　即使醉也没断过片。
　　他记得自己昨晚说的，以为太阳升起之前式凉就会不见踪影。
　　没想到清晨在洒满熹微阳光的厨房看到他端上早饭。
　　“人在醉酒或悲伤的状态下说的话不能轻信。”
　　式凉把豌豆汤放到对面位置。
　　“所以要跟你确认一遍。”
　　元焕坐到那碗汤前，指尖挨在热瓷上。
　　“走吧。”
　　热汽蒸着他的脸，宛如留恋的轻抚。
　　“回家吧。”

　　255号次元门内是一片暴雪纷飞的极地。
　　企鹅型变种会把人撞倒，用铁一般的喙啄烂人头。
　　速度倒不快，就是长得可爱，给士兵们很大心理负担。
　　出于爱屋及乌，罗母搁下地里的活看直播，看不下屠杀变种，就又回地里了。
　　收玉米的机器声响巨大，她只能和式凉在地头休息时听解说此次出征的广播。
　　首领战结束得异常迅速。
　　元焕带领小队凯旋。
　　私人原因，暂时谢绝采访。
　　十分钟后，一辆车开到玉米地旁。
　　元峮派来的人让式凉上来，一路飙车将他拉到驻扎在悬崖边的军营。
　　真实的情况是：
　　元焕在暴走边缘脱离了队伍，队友只找到了他遗落的装备。怕是要复制元熠的悲剧。

　　原世界线这道门十分顺利。
　　不过鉴于宿主搅和进来了，有意外倒也正常。

　　知道元焕危险精神状况的人越少越好，元峮四处打点，安排了一队精锐哨兵扫荡雪原，方便随目睹元焕离队的几名哨兵带式凉深入去寻。
　　首领已死，他们最好在三十六小时内回来。
　　“你们不是在找元焕，是在执行次元探索特别任务。”
　　临行前元峮嘱咐式凉。
　　“找到他的踪迹后，尽可能把其他人支开，你是向导，不会有事，不要让除你以外的人目睹元焕真实的状态。”
　　哨兵暴走起来六亲不认，元峮如此说纯是哄人。

　　大雪尚未覆盖巨大的腐蚀痕迹，他们追踪着残余徒步走了十几公里，出了冰圈，开始能看到墨绿色的贫瘠土壤，上面生长着鲜黄的苔藓和矮草。
　　碰见的零星变种不再是企鹅形，对人也没有格外的攻击欲。
　　它们都不能称之为变种。
　　变种起码和地球生物有相似之处，而它们种类繁多，怡然自得，属于另一种生态体系。
　　腐蚀性的毒汁到这儿成了些黑水，痕迹淡不可见。
　　进入狂暴后会无限度地使用能力。能力耗竭，人就要死了。
　　天空愈发无光，众人在一片怪异植物组成的幽暗丛林前站住脚。
　　不眠不休走到现在，时间只剩十几个小时，表还未必准。
　　哨兵们坚持结束任务。
　　他们沿途拍了照，残留痕迹的变化能证明元焕没救了。
　　系统满心惆怅。
　　不敢想象再死个男主，宿主下个世界会怎样。
　　式凉要留下，理由是：“哨兵向导的能力源自次元门的辐射。或许狂暴的精神会在深入这里的生态时得到缓解。”
　　他们嗤笑他异想天开，扔下他走了。
　　手电照不亮林中的黑暗。
　　式凉铺展开精神力。
　　掠过荧光白花、亮蓝浆果、水泥般材质的树干、旋转翅膀的蛾形生物、坠满虫形生命的藤蔓……这一切都散发出原始古老的气息，给人以混乱残忍的感觉。
　　最后，式凉在千米外一群石头般的甲壳动物中发现了元焕。
　　他反而是这个未知次元中最令人亲切的存在。
　　感知着他的气息，式凉谨慎而迅速地潜行过危机四伏的丛林。
　　植物愈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山岩，无限向上延伸，环抱着甲壳动物栖息地。
　　岩壁间隙有流水飞泄，元焕蜷缩在下面漾着鳞光的浅池中，不知何故，水是乌黑的。
　　那生物从壳下伸出触手汲水，碰到水又缩了回来。
　　式凉磕磕绊绊绕过它们，到了池前。
　　叶如针的白花的淡光下，他虚弱的脸与这天外荒野动人心魄地交融起来。
　　式凉照着这张俊脸扇了一巴掌。
　　没反应，式凉把他拖出来。
　　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体力能否支撑背元焕回程。
　　式凉每当累得停下歇气，被浸湿的后背衣物冰得打颤，就扇他一巴掌，试图让他醒来自己走。
　　到了相较安全的地段，式凉看着他两颊泛红的脸，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处于意识封闭中，得突破他的精神防线。
　　眼神不行，皮肤接触大概不够，粘膜……
　　式凉硬着头皮贴上他冰凉的嘴唇，舌头撬开他牙齿。
　　他有了反应，哨兵的本能让他接受了式凉温和的入侵。
　　他的精神体是条金绿相间的森蚺。
　　它盘着鳞片斑驳的身躯，病恹恹地红着眼睛。
　　但又和全永奎那次不同，这次是真正连接上了精神，有种无比奇妙的深入感，亲密而迷失的失重感。
　　在与伤痕累累的巨蛇对视的刹那，他浸润到大量元焕的记忆和情感之中。

　　有意识以来，元焕就被笼罩在天才姐姐的光环下。
　　母父将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姐姐身上，无视他这个无用的B级。
　　幸而姐姐对他很好。
　　他因长得高大而被人嘲笑贬低时为他说话，支持他音乐家的梦想。
　　十岁那年，他渐渐接受母父永远不会看到自己，更不会爱自己的事实。
　　一直接受家庭教育的他也开始尝试探索外界，结交朋友。
　　被忽视、没人管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了。
　　然而有些事情有点奇怪。
　　和同龄或大一些的孩子在玩游戏时他总能赢。
　　在家他永远是输的那个。
　　姐姐说他的家教的水平很高，教谁谁都能会。
　　可是他学不会，跟不上。
　　于是他就知道自己很笨。
　　那他为什么能赢外面的孩子？
　　难道像爸爸说的，他们都是蠢货、下等的贱种？

　　同年，姐姐的十八岁成人礼上，他看着他们合照，已不再感到那么的失落难过。
　　姐姐来安慰他，他没有哭，而是恭贺祝福他。
　　不同以往，姐姐一巴掌将他扇倒，踢他的肚子。

　　过后姐姐同他道歉。
　　他看起来比自己这个被打的人痛苦。
　　于是他原谅了。
　　姐姐只是要接受更严酷的训练压力太大，一时失控。
　　一个月后，姐姐第一次从训练营休假回来。
　　当晚他去找他聊天，再一次被打。

　　他知道哪里疼，又不会留疤或伤及要害。
　　在外人眼里，他是个恋家、疼爱弟弟的好青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可他一回到家，就会清醒地、有计划地对他施加暴力。
　　训练期结束，正式上战场，元熠的时间稍许充裕了，更常回家。
　　打完他，他会给他买钢琴，昂贵的衣服玩具，请最好的教师。
　　还有几次，他撕扯自己的头发崩溃地哭泣，求他原谅。
　　元焕总是在说原谅，不是发自本心，而是出于同情。
　　一年后他下定决心告诉母父。
　　而鼓励他求助的朋友闵秀善——厨师的男儿，今时他的司机——为元熠做了伪证。
　　他此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姐姐总能知道自己躲在哪，为什么母父送姐姐的新年礼物总是自己最想要的。
　　因为自己告诉了闵秀善。
　　母父责骂他品性怎么坏成了这样，明年他十四岁，他们原打算让他上公学，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去外面丢人了。
　　后来他蜷缩在元熠房间的地板上，被膝盖压着身体。
　　呼吸困难中他听到姐姐说，让他接受家庭教育，节日活动合照不带他，是他的要求。
　　自己想要的礼物他也压根不喜欢，但他就是不给他，偶尔让他玩一会儿再拿走。
　　“你怎么能不需要我的安慰？你怎么敢逃离这一切独自幸福呢？”
　　他抚摸他的伤处，噙泪说。
　　“那是对姐姐的背叛，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