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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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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安梦如,天才画家,29岁,出生于岐山,现未婚夫是聂氏首席执行官,关系冷淡。
男主角:韩江元,职务不定,30岁,出生于江城,与女主角分手后无故失踪三年,生死未卜。
任务:破镜重圆。
吉普车急停在公路正中央,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青色水稻田。
温寒正开车去买啤酒,系统突然弹出消息显示剧情出现变动。她情急之下踩了急刹车。位置快要接近小镇,未免过路人以为见到了鬼,没有放出七米的露天投屏,而是迅速划开车载屏幕回放,不断快进暂停又放慢,把那幅画无限放大。
那是一幢建筑不同视角的3D的素描透视图,三层楼的小别墅,下面还有地窖。奇怪的是别墅的骨架和细节打得非常潦草,凌乱且不对称,像小孩子信手涂鸦,毫无章法。而下面的地窖却描得无比精细,无一不全,光线透视无可挑剔,甚至能看见陈年雕木上久经沧桑的纹路。
截然不同的风格和手法出现在同一幅画上,像是拼接一般充满违和感。她进一步放大绘画的细节
车玻璃突然被人敲响。
高大的人影挡住了窗外的光亮。温寒想也没想说:“不要胡闹,我要这幅画的全部信息,再调出一个屏看安梦如要去哪。”
车窗破损厉害,没有修,并不隔音。敲车玻璃的人手指修长,愣在那里。
温寒不知道系统为什么突然装哑巴,语速飞快:“这是个别墅吗?我需要别墅的位置。你老年痴呆了吗?为什么安梦如的画面还没出来?”
站在车外的男人视线终于转移到车载屏幕上,看了几秒钟,说:“岐山别墅?”
声音陌生,不像以往任何一个模拟人物,非常低沉。温寒没有理会这个不寻常的细节,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副画上。“岐山?”
“干得漂亮,宝贝儿。”温寒打了个响指,由衷赞赏。
男人:“???”
“安梦如现在到哪了?快一点。”
温寒朝车窗外的人点了点下巴致意,算是答谢:“好的,宝贝儿,我知道你的声音很好听,长得也很帅。但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陪你玩,你现在从来回哪去,再见。”
画面彻底卡在那幅画上,动弹不得,温寒手动敲出的程序纹丝不动,无法运行。真死机了。
“你在搞什么?”
男人站在车外,不知作何感想,他不得不打断她,“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我……”
温寒:“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死机了就把那些没用的程序关掉,你再不出声我就给他一枪了。”
正是阳春三月,漫山遍野芳香四溢,盘山公路被夹行的靡丽至极的山茶花包围,蜿蜒至山腰。入山几条路口都被拉起了警戒线,哨岗正在稽查往来车辆,一辆白色劳斯莱斯逆行而上,停在关卡前。
车窗缓缓摇下,司机与稽查人员交涉了一会,同意放行。年轻的士兵看到车后座的一抹窈窕剪影,车窗很快合上。
轿车徐徐爬行,中年的司机喃喃道:“人防那边好像调了一个部队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后座上的安梦如看向山花烂漫:“是因为三年前的事吗?”
中年男人摇头:“不像,一个小地震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况且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叹了一口气,“可惜您父亲留下来的别墅,地震都没能伤到半分地基,没想到今天聂先生也保不住了。”
安梦如舌尖在牙槽上滑动,浓郁的金属味似乎还未消散。她分辨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境,浑不在意地说:“一栋房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吧。”
“里面很久没有人住了,聂先生有点不太放心。”司机将车停在别墅正门前,正要陪同安梦如进去,被她制止了。
她冷嘲道:“我在这里住了多少年,有什么不放心的。”
别墅幽深静谧。正门打开,望进去像黑色大洞般什么也看不清。她走进去,旋转扶梯和家具陈设与很多年前别无二致,大理石地面光可鉴物,无一丝灰尘。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株鲜艳的山茶花,花瓣上沾染露珠。
像是所有的东西都死去了,不会腐朽衰老,只有那一束花是鲜活的。
楼梯的尽头闪过深蓝色影子,安梦如抬头,什么也没有。
她走进别墅的三楼最里间,高跟鞋叩击地面,刺鼻的消毒水中暗含檀香。
房间里,女孩躺在白色的床上睡着了,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红润,白金色长发漫卷,五官洋娃娃般精致美貌。安梦如脱掉了鞋,放低声音。她却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珠里蒙着一层水雾。
有人关上了门。
安梦如没有在意,走向房间的窗户旁:“你怎么样?”
“很好,谢谢关心。”女孩声音温柔,仍是漠然的神色。
微冷的山风阵阵涌入,手指搭在明净的窗台上,“你身体很差,为什么开着窗户?”
女孩视线投向窗外:“没什么的,我想闻樱花的味道,就打开了。”
“山上没有樱花。”
“是吗?”
安梦如关上窗户,留了一些角度的缝隙。她半倚窗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细长的烟,熟络夹持手指上,没有点燃。女孩说:“旁边的柜子里最后一层有火柴。”
“你收着火柴做什么?”
女孩起身抽出枕头,靠着坐直身体:“点蜡烛。”
安梦如弓腰抽开最后一层抽屉,果然看见里头一排整整齐齐的蜡烛和火柴,都是红蜡烛。她拿出火柴盒抽出一根,足有手指长,散发淡淡的火药味。
“这边经常停电吗?”安梦如把玩着那根火柴。
女孩:“没有的。”
“那你点蜡烛做什么?屋里都是檀木,不怕起火。”
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咯咯笑了起来:“要真烧死就好了。”
安梦如收敛起神色,把火柴放回原位,合上抽屉。烟依然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点。“出了点问题,别墅要拆了,你想好去哪了吗?”
听到这句话,女孩取下那瓶折纸星星,眼神中藏不住雀跃欢欣,她高兴地说:“有人来接我回家啦。”
“是么,很好。”安梦如第一次看见她这么高兴。
外头天色青黑,水汽弥漫蒸腾,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窗前的人轮廓被暗淡的光线模糊,安梦如走到沙发前坐下,红色指甲虚搭在烟丝头上,只闻了闻。
“安小姐,谢谢你三年来的收留,作为报答,我将许诺你一个愿望。”
安梦如良久沉默,开口说:“我想做一次催眠,忘记一个人。”
“你撒谎。”女孩笑意盈盈一颗一颗数着星星。
安梦如再次沉默,然后说:“有人跟我说,一个人失踪三年了。”
“报案了吗?”
安梦如收敛神色。
女孩捡起一颗不成样子的粉红色星星,灵活拆散,重新加工折叠:“看来是他了。”
烟在手里转过几个来回,安梦如最后还是起身,去抽屉里拿了一根火柴,擦亮了。明黄的火焰点亮橙红的烟头,吐出迷雾般的一圈。
火药味更浓。
安梦如咬着烟,正要将火柴甩灭。女孩却突然出声阻止,她盯着那火光,起身朝安梦如伸出了手。玻璃瓶从床上滚落,咚的一声滚到了角落里。安梦如把烧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火柴递给她。
“还记着呢。”
女孩接过火柴,一只手护着火焰,生怕它熄灭一般,轻声说:“当然,是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
安梦如吸了一口烟,嘲讽说:“然后你蛊惑了他,他疯了。”
女孩没有接话,她魔障一般攥着火柴,双手微微颤抖。火光将她脸照得明艳闪烁,眼神却渐渐迷茫。安梦如视线落在她脸上,正要出声。女孩轻声地嘘,示意她靠近一点。
安梦如取下烟,走过去,站在床头,顺着她的视线看那团火,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女孩弯手,示意她更靠近一些。安梦如顿了一下,她不太适应跟别人靠得太近,但或许是女孩的眼神像是深渊把人眼吸住了。
两人视线平齐,向那根火柴。火柴因无声的气流此消彼长,时而颤动,仔细观察能看到木质材料燃烧不充分产生的青烟。火光过处,木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燃烧,枯萎。
“你看见蝴蝶了吗?”女孩轻声说,几乎是用气息发出的声音,如果不是距离很近,根本察觉不到她在说话。
安梦如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火焰一颤。
“不要刻意聚焦,用余光。”
安梦如鬼使神差再次看向火光,眼神也像女孩一般飘忽,模糊间瞟到一只异常鲜艳的东西,她心头巨震,来不及思考已经重新聚焦。
但令人惊奇的是,那只东西竟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焦距的调整而变得极度清晰,栩栩如生。
那是一只宽尾凤蝶。
翅膀所有花斑纹路的走向,触角的形状和节段,甚至浮在表面的粉尘颗粒和复眼中密密麻麻的小孔洞都历历在目。
那是一只真正的蝴蝶,如果它没有停留在火焰上的话。
女孩凝视火光的视线骤然变得温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安梦如直起身体,拉开了一段距离,手里的烟灰掉落一截。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古怪:“这是什么?”
女孩:“蝴蝶啊。”
火柴已经快烧到头,光线越来越惨淡,而蝴蝶却光芒大盛,像是吸走了火柴的灵光。她比划着手势,蝴蝶振翅而起,在火柴熄灭的一瞬间腾跃而起,金色的轮廓流光溢彩,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盘旋飞驰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
安梦如惊异地抬起头,凤蝶绕过整个房间,落下碎金的点点光辉,落在她的手臂上,破碎消失,只剩下一摊尚有余温的灰烬。滑落了。
“他消失了。”
安梦如久久沉默,直到烟灰烧了长长一段,烫了手。
女孩下床扔掉了那一摊灰,捡起角落里的玻璃瓶,用正常音量的声音说:“你有他的东西吗?”
安梦如错愕:“什么?”
女孩捡起所有的星星,说:“随身的衣物,饰品,生活用品,看过的书,用过的笔,都可以。”
安梦如再次没有说话,掐断了那根烟,意识到说的是韩江元。她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回到沙发上坐下,像是在思考回忆。很久才出声,嗓音压得很低,低到自己都快听不见。说完自己又烦躁至极否决了。
她半自嘲半怨怼地往后一靠,冷笑着说:“算了,让他去死吧,我没有那些东西。”
安梦如最后离开,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女孩一个人。
“比想象得更快,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暗淡的空气里浮动朦胧的影子,女孩伸出手,像是要去抚摸那个影子的脸,“你会回来接我吗?”
她自言自语,睁大眼睛,带着小女孩固有的娇俏意味,又掺杂几分威胁霸道,说:“喂,不回来我真的会死啊。”
没有人回答她。
她的手从空中垂落,影子随之一点点淡去,明亮的眼睛逐渐熄灭,恢复到往日的空洞之中,仿佛被抽去灵魂。
“喂,我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