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的人都上交给国家了》星集

2、家庭聚会

　　说是去屋里睡，但姜一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没有丝毫睡意。

　　久违的紧绷感死死扣住他每一根神经，姜一言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游戏场里。

　　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他冷静复盘起刚才那场梦境——

　　翻看经书的时候他是清醒的，姜一言现在还能重现出当时观外传来的小孩吵闹声；然后他翻到的经书第一页是齐物论庄周梦蝶一段，之后读过养生主、人间世、得充符三篇……

　　就是在读德充符篇的时候！文章读到一半，他感应到洛书在精神海内有所动静，于是内视进入空间……

　　不，洛书的动静是真的，他的内视是假的。就在他察觉到洛书异动的那刻，他的身体被迫沉睡，他的意识被拉入梦境！

　　洛书是宝物更是隐患，姜一言清楚的知道这点。清醒状态下，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在发现洛书异动后下一刻就毫无防备进入洛书空间的事！

　　更甚，洛书的龟甲本体因为他逃离游戏而受损，一副破甲壳在他体内装死了快一年，洛书空间现在的存在与否都还是个问题。

　　「是吧，小乌龟？」

　　对被迫入梦的不满和对游戏场的后怕交杂在一起，新仇旧怨堆积，姜一言内心底难得升起几分暴躁。

　　「没想到你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了……需要我祝贺一下吗？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房东，我们合作愉快了那么久，一恢复就给我这份礼物不合适吧？」

　　没有灵力无法内视，但在游戏场里锻炼出的一些小技巧还能使用，姜一言很快就感应到了洛书的所在。混沌虚空中，一块不规则形状的残破龟甲静静飘浮在那里。

　　「能听到我说话吗小乌龟？能？不能？还是你现在没法做出反应？」

　　「老实说我这样一个人对着你嘀嘀咕咕真的很像个傻子，你要是能听到就别装死，要是真心有事想提醒我那就稍微拿出点诚意，要是费劲巴拉拐这么一圈纯为了捣乱……那我劝你再想想。你知道的，我坏事很有一手。」

　　说到这里，姜一言顿了顿，却见虚空之中毫无反应。

　　「你知道吧，在空间乱流里的时候……小乌龟？」

　　「小乌龟？王八蛋？」

　　「……老王八蛋？」

　　所有的试探都如同泥牛入海，姜一言的头脑迅速恢复了冷静。正常情况下，被他这么威胁，这只老王八早该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冷嘲热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死一般没有回应。

　　所以，它其实没有恢复损伤。

　　也对，现世灵气匮乏，他修炼不出灵力，洛书有再多的神奇也只是件需要人操纵的死物，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搞什么自我修复，那个梦只可能是它被动的危机预警。

　　那么，是什么样的变化、什么样的危机值得它消耗自身给他派送预警？

　　虽然复盘的重点一直在洛书上，但姜一言并没有忘记梦境的内容。梦里无论是小乌龟反复重复的话语还是突兀的巨浪地震都处处透着怪异。联系前后，所谓“地脉有变”，姜一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地球上的某个角落可能将发生一场大型地震。

　　可能，一个最令人捉摸不透的词语。姜一言知道国家最新的地震预警技术已经能做到提前半分钟锁定地震的震中震级以及强烈余波。与这种科技相比，洛书这个含糊至极的梦境预测几乎可以说没有半点用处。扈市确实靠海，但以史料记录和地质资料为证，这里绝不是个易发生地震的地区。

　　如果不是扈市……想想洛书以前几次预警的范围和风格，姜一言放松了一些，决定静观其变。

　　就这么过了两天，气象预警中的寒潮如期而至。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从春末跳到了深秋，吹面风寒刺骨，雨水不绝。

　　地铁站出站口，姜一言扫了眼挤挤挨挨的人群和更拥挤成一长列的出租车，放弃了打车的打算。他撑起伞，三步两步绕出人群，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旁。

　　半个小时后，伴随着公交车门的吱呀一声响，他在一处老式小区的门口下车。

　　雨越发大了。

　　一手雨伞一手礼物，姜一言一边朝小区里面熟悉的楼栋走去，一边把雨伞夹在肘间，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哥，妈妈问你快到了吗？”

　　“再有三分钟。”

　　“那你、那你慢一点，妈妈想让你帮忙买包盐，奶奶家厨房里的盐快用完了。”

　　“我知道了。”

　　十分钟后，带着一堆提袋和一身水汽，姜一言打开302室的门。

　　“……都跟你说了可以改天再买你还干嘛让言言多跑、哎言言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头发都湿掉了，伞就放这里别去管它了，快用毛巾擦一擦……”

　　“我自己来奶奶，我自己来。”室内的温暖气息、食物香气和老人熟悉的念叨声兜头而来，姜一言被冷风吹冻的脸上浮起笑容，“这些是给奶奶你的礼物，祝奶奶身体健康，年年有今日。还有这个，妈，两袋盐够吗？别的调料我也随便挑着买了点。”

　　“行，够了。你跟妹妹玩去吧。”

　　“不用我帮忙？”

　　“等你来帮忙，午饭就要当晚饭吃了。”

　　“厨房里人多显乱，言言别管你妈了，快过去坐，跟苗苗一样坐沙发上看电视去……你下次到奶奶家来别买东西，我不是说过吗，你多来看看我就行了。你妹妹快中考了学习紧张没时间，你那个庙里难道也忙？”

　　老人拉着他手腕的力道不容人拒绝，絮絮叨叨的话语声更是令人放松，姜一言一边应着一边坐到沙发上，朝明显有些不自在的小女孩笑了笑，递给她一个橘子。

　　说是兄妹，但两人同母不同父，姜一言对这个小名叫苗苗的女孩实在不熟，搭了几句场面话便把注意力放到奶奶身上，放到厨房里的动静上乃至放到房间的布置上。油烟机的抽吸声和电视机的背景音交杂在一起，不管是说话的人还是听话的人都费劲。

　　“……言言你怎么想？”

　　“什么？”

　　“我说工作！你妈之前跟我说你小叔在的那家公司最近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你小叔可以直接让你进面试。”

　　“我做道士做的挺好的，奶奶。”听明白是讲工作的事，姜一言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们还没跟小叔说吧？”

　　“没呢，我想着总该先问问你，你都这么大了。但言言啊，你也听奶奶一句，你现在身体好了，总不可能一辈子念经做道士吧！就像你妈说的那样，做道士一个月几百块钱，难道你以后就靠这几百块钱去成家立业？你考大学的时候不是还说过想做律师吗？”

　　“以前是以前，做道士其实挺好的。”姜一言笑了笑，“而且我就一个本科的证，入行做律师也找不到好工作，说不定还要贴钱，现在这样就挺好。”

　　“好？好什么好？你这样下去就要跟街上的那些混混骗子一样了……”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小孩的！？言言不偷不抢靠自己独立生活，你这个做妈妈的从小管过他多少，有什么脸现在这样出来说？”

　　“妈你话不能这样……”

　　姜一言：“……”

　　厨房一句客厅一句，明明说的是他的事，两位女士的战场却不需要他这个当事人在场。

　　他扭头看向旁边乖巧坐着的小姑娘：“要热水吗苗苗？是不是有点感冒？”

　　自刚才，姜一言就注意到小姑娘一直在吸鼻子，脸看着也有点发红。

　　“稍微有点……已经快好了。”

　　“这阵的天气变化快，平时自己多注意。”这么说着，姜一言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顺嘴岔开两位长辈对他人生规划的讨论。

　　属于他姜一言的人生早在他被迫进入那场游戏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脱轨，这不是逃离游戏场可以改变的，就像一颗在地上腐烂的果子永远不可能回到树上。光是掩盖自己表面的腐烂，他就已经耗尽心力。

　　不过看起来他的掩盖很成功，要不然不会又提起这个让他换工作的话题。

　　想起自己刚脱离游戏回到现实时的那种神经病样，姜一言往嘴里灌了两口可乐。

　　或许他可以再找个兼职？

　　做个保安也轻松，或者拉个小摊出去卖早点，时间更自由一点……算了，想想就累。

　　眼见厨房里的菜开始出锅，姜一言自动自觉的起身去兼职上菜小二。

　　“吃饭了就别惦记电视，苗苗去把妈妈买的小蛋糕拿出来。”

　　“等等等等，我换个频道。”老人出声阻拦，“有个新闻该开始了，昨天我就在看，太平洋上有几个小岛遭大灾了。”

　　“是地震引发的版块变动。火奴岛，还有太平洋上的好多岛都没了，连澳亚联邦都有受到影响。”小姑娘的声音因为感冒稍有些哑，讲出来的内容却条理清晰。姜一言从厨房钻出来，瞥了眼电视，把手里的可乐鸡翅放到饭桌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的新闻。幸好我们离得远。”

　　“真的造孽，澳亚那里算好的了，人在岛上才是跑都不知道该往哪跑。言言你这两天有空的时候替他们念念经吧，保佑他们下辈子少受点苦。”

　　那道经不对口，大概得念圣经……

　　看着一大一小一老三个亲人的肃穆面容，姜一言眨眨眼，应了一声。

　　“先吃饭吧，长寿面冷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