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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日载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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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载阳，今天是个好天气。
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带来的融融暖意，姜一言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同事周顺。
“喏，这份是你的。三鲜馅的包子没了，我给你换了一个青菜蘑菇的。”
“青菜蘑菇……”
“怎么了？”
“没什么嘿嘿，没什么。你给老赵买的什么？”
“看不出来？”
隔壁早餐街上提供的外带食品袋都是透明的塑料袋，连袋里的饼上有几颗芝麻都遮不住。姜一言知道对方只是想转移话题，挑了挑眉，下台阶穿过院子走进主殿。
静心观主殿供奉的是太清道德天尊，泥塑神像白髯黄衣，长长的红木供桌上摆着各色供品法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正在慢悠悠擦拭桌上的浮灰。
“怎么还在忙，赵叔？饼放冷了不好吃，先吃了饭再做活吧。”姜一言开口，走到一旁的蒲团上坐下，从袋子里拎出一杯豆浆插好吸管，又分出一个烧饼。
一杯豆浆一个饼，是老道士每天的固定早饭，剩下袋子里的都是他的。
“周顺早课做的久，清扫的杂活就来不及做了。”老道士赵富官朝姜一言笑了笑，手下的动作不停，“我替他一次。小姜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好。”
完全不记得周顺有哪天做过早课，姜一言勾起嘴角笑了笑，应了一声老道，慢慢剥起自己的茶叶蛋。
今天运气不好，他买到的这个茶叶蛋剥起来粘壳。要放在以前，姜一言对这种蛋壳顶多看一眼就会丢掉。但自从当了道士，他每天有大把时间可以虚度，清理蛋壳也是正事。
要珍惜食物。
按理来说，道士的斋饭应该以清汤寡水为主，取清心寡欲之意。但静心观声名不显，规模又小，毗邻闹市，徒挂着道教协会的牌子，内里的规矩却宽松得很，斋饭吃什么随便，饭前饭后诵不诵经随便，连值殿也并不强制——
除非年节，静心观一天接待的香客游客数量用一只手就能数清，完全不用三个道士全在观里守着。
吃过早饭，周顺跟往常一样不见踪影。四方门墙围起的道观仿佛与外界的车水马龙和喧嚷人声绝缘。姜一言在院中的银杏树下打完一趟拳，正打算去真武殿守殿翻书，就被姜老道开口喊住。
“小姜你现在有空不？要是没事，你跟我一起把屋里的被子枕头都搬出来晒晒？今天不晒，明后天又要发寒，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晒了。”
“又要降温？会下雨吗？”赵富官的话听得姜一言脚步一顿。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晴空如洗，耀阳万里，怎么看都不像会变天的样子。
“都快立夏了。”
赵富官摇头：“这大半年以来的天气一直很怪，不能看老祖宗的经验了。我昨天晚上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开始连着要下三天雨，最高温说是会降到个位数。早上我就想跟你和小周说这件事，结果后来给忘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抗冻，但也不能不把这天气变化当一回事……”
“我知道了，赵叔。我这就去。”
“那你记得先拿块布把那几根杆子擦擦，擦干净了才能挂被子。”
“知道了。”姜一言一边口上应答，一边走向后院。
静心观虽小，后院的两间耳房住他们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赵老道独自一人住东耳房，西耳房则是姜一言和周顺两人同住。回到西耳房，姜一言也不急着做事，坐在床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现代社会，手机人人随身携带，但姜一言对它使用的频率不高，解锁界面一开便是各种各样的新闻推送和新消息提示。一眼扫过条条推送，里面果然有几条的主题是降温提醒。
“惊！扈城下周气温将迎来断崖式下跌”
“六十年来最冷的立夏”
“换季流感高发，十类易中招人群需警惕”……
查过天气清空推送，姜一言一个一个消除掉APP上代表有新消息的红点，又回复了几条新收到的微信消息。
正打算再给家里奶奶打个电话，姜一言就听到屋外传来赵老道的脚步声。对方抱着厚厚的一叠被褥，被太阳拉长的影子投在墙上古古怪怪。
“赵叔你等等，那几根杆我还没擦呢。”
一手手机一手抹布，姜一言快步走出耳房。
后院的这几根横杆其实就是一排高低杠，不知是谁是哪年立起的东西，漆色已经剥落的七七八八，到处泛着铁锈，只能用来平时晒晒东西。姜一言跟赵富官两人合作，很快横杆上便挂满了被子，花布素布垂满一片。
姜一言也打完了一个电话。
“你后天准备回家？”
“嗯。”姜一言点头，“那天是我奶奶生日，准备回去看看她。”
“年轻人是该常回去看看，我们修道修的又不是独自个儿。你看小周隔三差五就跑家里，那开开心心的。我们要不要把他的被子也晒晒？”
姜一言不置可否。
以赵老道的年纪称呼周顺是年轻人可以理解，但以他的年纪，周顺实在已经称不上年轻。更甚，姜一言觉得自己也很难说是年轻的。
真正的年轻人，像他的同学同辈，这两年不是在忙论文就是在忙工作，不是在恋爱升学就是在跳槽加薪。反观他自己，早早便失去这个年纪该有的冲劲，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混吃等死当一条咸鱼。
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快一年了，已经很久没再做噩梦也已经能融入人群，姜一言偶尔也会搞不懂自己的这种心态是从哪来的，是ptsd症状没好全还是躺平躺出了惯性……
但是，不得不说，一时躺平一时爽，一直躺平一直爽，做一条咸鱼能收获的快乐实在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咸鱼姜一言不打算给周顺当保姆，见赵老道自己忙碌没什么问题便回到前院真武殿。
真武殿供奉真武大帝，规模比主殿略小一些，灰扑扑的檐下摆着一对矮旧的桌椅供值殿道士使用。姜一言在椅子上坐下，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本南华经。
今天看上去也是没有香客上门的一天。从现在开始到晚课前，他都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事。可以翻翻经书，可以画画符箓，可以四处云游，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阳光正好，姜一言挪挪椅子，在真武殿墙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虽然已经混进道士队伍大半年，但道教诸典籍，姜一言唯一能看懂一点的只有一部南华经，其他经书基本上只能用来睡前催眠；至于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姜一言觉得自己可能只有在“山”之一术上有点天分，打个拳画个符能唬唬人。好在现世太平，科学社会，大部分人对宗教都能保持一个科学的认识，他凭这点伎俩也混得下去。
要是还在那个养蛊场里……
……为什么今天总想到那个鬼地方？
姜一言的脸色阴沉了一瞬，用力揉揉眉心，翻开手里的南华经。经内篇第二最后一页，是庄周梦蝶的故事。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道士姜一言和养蛊场里的玩家姜一言的区别肯定不如庄周和胡蝶的区别大，玩家姜一言带出来的那件宝物还沉睡在道士姜一言的身体里，可这两者的区别同样不可忽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
“……听到了吗？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想你也应该觉得很好吧？不用再挨大佬毒打，不用再每个副本苦算自己还能活多久。”
“……地脉有变，东极……东极……东极……”
“嗯嗯嗯东极，东极。”玉白的龟甲残片上到处跳闪着无规律的光点，姜一言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东极我知道了，你安静点吧，都已经破成这样了。”
“东极……”
“你这是开了复读模式？我跟你说过的吧，现实里不搞游戏里那套，东南西北不管哪个极出了问题都有人管，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头上。我没有灵力可以再给你供养，你也不用干活，我俩一起养个老，行吗？”
光点熄灭声音消失，龟甲一下子消停了，安安分分的浮在半空，像一块积年蒙尘的死物。
把对方的前后变化看在眼里，姜一言由衷松了口气。
“这才对么，乖一点……好好休息。我现在就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经不起你折腾。普通人的寿命都不长，你耐心等个几十年就可以解除契约重获自由，顶多一百年。一百年还没你睡一觉的时间长，对吧？耐心点，这样我好你也好。”
安抚完龟甲、或者说洛书残片，姜一言集中精神脱离龟甲空间。空间外，现实里，太阳悄没声息的爬高了几寸。日移影斜，赵老道戴着副老花眼镜坐在银杏树下削木头。
看到赵老道，姜一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想开口。可还没来得及张嘴，他就被脚下突起的剧烈震动颠的一个踉跄！
瓦上的灰，银杏的叶包括殿里的神像，传自地下的剧烈震颤让整个世界都在发抖！惊惶的尖叫声鸣笛声充斥四周，百米多高的腥咸海浪如同一只巨人的手从上挥下！上下夹击，姜一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炸了。他从椅子上一跃弹起，三步并两步捞起赵富官，竭力想抓住老银杏树的枝干固定身体——
“嘭”一声响震耳欲聋，姜一言霍然睁眼惊跳起身。
对上院子里树下赵老道投过来眼神。
没有地震，没有巨浪，现世太平。
“怎么了小姜，做噩梦了？”
“……啊。”
“别是着凉了吧？我就说你该去屋里睡。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你要不给真武老爷上个香，定定神然后回屋里去。这里我看着就行。”
“……今天就麻烦赵叔了。”
姜一言搓了把脸，只觉得身体四肢处处乏力。摆手谢过想过来帮忙的赵老道，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经书，扶正刚才在梦里被他踹倒的矮桌，慢吞吞回到后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