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看着眼前大义凛然的季羽,眼神慢慢失去光彩。
刚刚稍微止住的眼泪又开始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
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声音却愈发颤抖。
“你总是为了任务不要命..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慢慢抬起头,用被血丝染红的眼死死的盯着季羽。
“你要是真不把人命当回事,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他一字一句,眼神又重新被怒火染上光彩。
季羽历经了那么多艰险境遇竟然也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愣。
“你只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对吗?”
那双因怒火瑰丽异常的的眼睛又染上了水雾。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他喃喃。
“你把我不当回事,可我把你记挂了半辈子。”
他用沙哑的嗓音轻轻说着,眼神依然让人不敢对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只会成为你路上的阻碍。”
“我不可能毫不阻止,看你去死,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会去的,我知道,你是在威胁我,如果你不去的话徵也难逃一死,你会为了她去的,你不会在这里...”
他用尽全力想放两句狠话让季羽打消去皇宫的念头,却在看向她手中的匕首和后终于控制不住的跌落在地。
那种难受是他前所未有的,哪怕在无数个被她讨厌的夜里,哪怕是在歹徒的刀前。
他第一次期望从未与她见面,可能被一刀斩死都不会有现在这么痛。
这么让人无法忍受。
“阿羽...我给你跪下好不好..你把匕首拿开..阿羽..我真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他低着头任由眼泪染湿自己膝前的衣衫,不想让她看到他根本无法控制的表情。
“我求求你..求求你..”
林泽终究还是被安抚下来了。
季羽毕竟拿刀只是威胁的手段,谁知道林泽看见她如此这般浑身上下竟然透露了死志,此去是为了免他卷进这场波折,若人现在就死了那还不如他们三个一起在林府等千机阁的人来了一起杀死。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林泽突然暴起,抢了她的匕首狠狠扎进墙面,然后又跪在地下继续哭,她好说歹说林泽也不站起来,最后还是她拖着他的身子给他拖起来的。
她将他安顿到床上,自己坐到他旁边,心想着或许解释清楚就能被他放走。
“林泽..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要去的话就先杀了我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给的,没了你我早死了,你要是...我活着也没意思。”
他身体微微蜷缩在她旁边,低垂着头,眼睛上的红肿清晰可见,语气却冷静了下来。
“这一趟未必有事。而如果我们现在坐以待毙的话,只能等着千机阁将林家满门屠尽,我们三个只能无尽的被追杀。”
“那样没关系的,我不想你涉险。”
“满门,你懂吗?不仅仅是你自己现在住的林府的所有下人,也包括你本家,你的父母,有可能都会得到千机阁的报复。”
“...”
“你纵使是不想我死,但这样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你以为我们三个最后难道能逃出千机阁的手掌心吗?虽然我很多记忆忘了,但阁主的武功一定不在我们之下。我猜她给能力稍好的我派任务就是因为锦国皇帝与她有血海深仇,若是我违逆了她,她说不定会与我们以死相拼。”
“一定会有办法的。”他那红肿不堪的眼睛又开始落起了泪。
“你不要去..哪怕与你多待几日...”
“就为这几日,难道要林家剩下几百条人命全数丧尽吗?”
他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愿意为了她死是一回事,而连累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
哪怕他说他不在意任何人的性命,只要能与她多呆几日便好,她一定会反驳他的。
毕竟她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当初救他是,现在也如是。
如果她没有这份善良,他们连相遇可能都不曾,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反驳她这份为他,为林家考虑的心呢?
从她救下她那一刻起到现在十几年,他第一次真正的感到无力。
“我们一起去吧。”
他说。
“你最近太惯我了...我一不看到你心里就慌的不行..”
他努力想说些轻松的话让气氛缓和,心思却被沙哑颤抖的嗓音暴露了个彻底。
“你不能去。”
“为什么!”
他的心好像被她一下子撕裂了,控制不住的出声。
“为什么...”
等他自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诧异的看着他。
“你带我去...我还要说不定能给你挡个刀呢..”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与你共赴黄泉的机会都不给我。
季羽看到他猩红的甚至充斥绝望的双眼,又看到他努力缓和的面部表情,听到他明显故意放弱的语气。
连这种时候,都在照顾她的心情呢。
就在这种交代生死的关头,季羽才突然感受到林泽。
他总是为她着想的。
哪怕她能轻易看得出他那些举动下昭然若揭难以抑制的心情,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伪装着。
只是为了尽量让她轻松开心。
他也是个人啊,相貌堂堂,家室显赫,能力超群不输女人,是医圣的爱徒还是燕京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而她只是一个杀手,一个满手鲜血的将死之人。
只是一救而已啊,随手一救,不是她也可能是别人。
用得着过了十几年之后还把自己搞得这么卑微么。
她突然想把林泽放在计划之内了,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心里根本就不忍心。
她的心房可能早就松动了,不再把他当成敌人。
不知是茶楼上的满树繁花还是马车上的诚惶诚恐,是在布庄的满眼柔情还是挡剑时的一腔孤勇。
迷了她的眼,却没乱了她的心。
可这样就够了不是么,对于现在的形势来说。
她...感觉好像可以演下去了。
“林泽。你在家乖乖的等着我,我不想你涉险,你懂么。”
她摸摸他的头,用眼睛认真的盯着他。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林泽不仅没脸红,连呼吸都没乱一下。
“阿羽,我知道的,你对我..”
他像是想要勾起嘴角给她留下点轻松的回忆,却怎么也勾不起来。
也许平时他愿意沉沦在她编织的谎言里,可是现在关乎她的性命。
不可以。
他有自知之明。
“你真的知道吗?”
她却好像没被影响似的,又勾起璀璨到让他心神不宁的笑。
“我为什么非要和徵现在就去刺杀皇上,而不是在你们家多躲几天得过且过。”
她用带着一层薄茧的手轻柔的抚了抚他的脸。
“你真的知道吗?”
“我为什么放任你困着我只是装作生气,却从来没有逃过,现在有了这样的计划还是先先跟你说。”
她的脸慢慢和他的靠近。
“你真的知道吗?”
“为什么我看见你不涂药会生气?会为了你学自己不会的厨艺来照顾你。”
只差一点的距离让面前的人似乎窒息,她甚至感觉不出那人一点点的呼气。
“你确定你知道吗,林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