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一季》不周山

6、人群中你落虚景（六）

　　第二天，他大概十点多过来。张主任也给了她记录单，越新跟着他一起出去。
　　他还是穿的前几天那个夹克，里头是一件灰色的毛衣。
　　公示牌下面停着摩托，雪没下了，路上却还是厚厚的积雪。
　　赵又树把钥匙插上去，戴了口罩和手套，把摩托推到路上，他跨上去，一只脚蹬地，转过头来看她。
　　越新往前走两步，扶着他的胳膊，跨到后座上去，手扯着他的上衣。
　　他扭了扭把手，刚准备开，又停下来，转过头“把帽子戴上，围巾围好，风大。”
　　“手，手放我口袋里吧，不然要冻伤。”
　　越新想了一下，把手伸到他口袋里，左手口袋里是钱，右手有一个打火机，还有一包烟。
　　摩托车呼啸启动，她的围巾飘了起来，和地上雪里车开过的印记，一起远远地划过。

　　他家在庄屋台，隔容城也还有点远，从政府路十字路口一直往东，出了容城走省道，骑摩托还要将近两个小时。
　　也不知道骑了多久，越新最开始坐在后面还有点拘束，冬天风本就烈，摩托速度又快，后来她干脆把脸低着，额头抵在他背上。他肩宽个头大，自然也能挡着不少风，她靠着发呆，耳边有呼呼风声。
　　摩托突然停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越新头还低着靠在他身上，他也没动。
　　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靠在别人身上，赶紧把头抬起来，手也抽出来了，心里窘得不行。
　　“到了？” 她问他
　　“没有，还有一会才到，开挺久了，在这停一会。”
　　“嗯。”她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
　　等她下来了，才看见这是个加油站，站旁边搓了搓手，想了一下往洗手间去，他把车停在旁边，点了跟烟。
　　“卖黑米粥，八宝糊，茶叶蛋啰…黑米粥，八宝糊，茶叶蛋…”

　　加油站旁边没什么人，满世界都是一片银白，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他，他站在车边上，右手拿着烟，偶尔抿一口，明明什么别的动作都没有，实在简单，却也简单到让她感觉整个世界只有白色的雪，红色的加油站，一个穿黑夹克的寸头男人，再也没别的什么了。
　　她走上前去，才看见他手上还提了一杯粥，他往她递过来，也没说什么。
　　越新接着，说了声’谢谢’，也没客气，插了吸管直接喝，粥还是热的，喝了暖和不少。
　　“还有多久到？”
　　“快了，不到半小时吧。”
　　等她喝完粥，他发动车子，她重新坐上，加油站在身后，他们再一次驶入风里。
　　越新靠在她背后，这时候想的是，这次简单到连加油站也没有了，只剩了风雪，和一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