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一季》不周山

4、人群中你落虚景（四）

　　早上早起烧水煮了一锅面疙瘩，他食量大，吃得也快，没过一会吃了两碗，吃完把锅里温的盛了给婆婆端过去。
　　“今天去县里”
　　“嗯，上次人家答应了给咱们办了，我今天先去去交东西”
　　“是找的张主任吧，她是个好人，帮了咱家不少忙，下次在家提些蛋去谢谢人家，家里也没别的什么能送人的。”
　　“嗯，您别操心了，先吃了不然放冷了。”
　　“你去吧，早去早回。”
　　“好。”

　　张主任请假了，刘主任也不在，越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冬天早上有些冷，八九点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办公室里有空调，也不冷，她也摘了围巾，过了个把小时，才陆陆续续有人来，有些过来盖公章的，有些过来咨询政策的，越新也只是个半吊子，平常学着张主任说话，倒也学了个八分像，依着葫芦画瓢，给人家回话。
　　她也不太会说话，刚来没多久，也还是个学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给人倒一杯热茶，到后来差不多就来一个人倒一杯茶，来说诉苦的就自己糊弄几句，来办正事的，她懂的就给人家办了，不懂的干脆叫人家下午来。
　　倒了十几杯水了，水壶都空了，来一个人倒一杯水，糊弄几句，想了想她自己都觉得还挺好笑。这时候也没人，拿了空水壶去旁边接水。
　　倒了水来的时候，办公室里进了人，一男两女，越新端了水壶进去，把水壶插上电
　　“有什么事吗？”
　　“您是这儿的主任是吧，跟你说个事，就是我弟弟是个残废，说是能有补助是吧”那个男的最先说话。
　　“有残疾证吗？”
　　“他残疾证上写的是三级，但他是个瘫子，我问了的，他这样的应该是一二级。”
　　“几级伤残这个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如果你自己有异议的话就去再做伤残鉴定。”
　　“去了的，人家不给办，说要来民政问。”
　　“我们这里也不办不了残疾证啊，再说了，我们也不了解你弟的情况，先去叫村里的书记写材料签字再说吧。”
　　越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想着，这又要来一大通劝了，那女的倒是先骂起来了，
　　“他妈的个**，一有事就这个推那个推的，这边不办那边不办，到底谁办事啊！没人管事的吗，*你妈**。”
　　越新也没见过一上来破口大骂的，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男的倒还算理智一点，“不然你给我盖个章我去人社局再去鉴定，免得再去村里，村里又不好说话，也不办事。”
　　“这个可不行，首先，我们不了解您说的是不是事实，也不了解您家人的情况，这个章是要负责的，不能随便盖，然后今天主任开会去了，我只是过来实习的，我也没有这个权力给您盖这个章，不然等明天主任回来了，您再过来找她。”
　　她差不多刚一说完，那女的又开骂人“什么都不懂实个狗屁的习啊，这没有投诉的吗！我要去投诉，上班时间不上班，留个**在这糊弄人…”说完把手上的单子资料什么的往桌上摔。
　　听那女人这么通骂心里不舒服得很，讲道理也讲不好，她自己也不会骂人。
　　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人也真是没办法，她往旁边一看刚好看见水开了，那女的还在骂个不停，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到旁边拿了个纸杯，倒了点开水，走过去。
　　“好好说话，喝…”
　　越新话还没说完，那女人手一扬，一杯开水直直得往她身上泼去…

　　赵又树停了摩托车，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声音挺大的，走到办公室门口，刚好看见她递水，那女的把水扬到她身上，一大步跨进去，
　　“都闹什么闹？这是办公室不是菜市场”
　　他声音不大，但个子高块头大，拧着眉，有几分威慑力。
　　见那个女人还瞪着眼睛，他又说“还站在这干嘛？录监控呢？”
　　说完旁边另一个女人拉了那旁边两个，小声说了句 “还有监控呢”三个人这才讪讪得离开。
　　等人走了，再看越新，脖子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了。
　　“这有毛巾有洗手间吗？”他问
　　“毛巾没有，洗手间在旁边”越新揪着眉头，拿手捂着脸和脖子。
　　“把手放下来，别拿手捂，等我一下”说着走了出去。
　　他走到旁边洗手间里，洗手间只有纸也没毛巾，接了水捧过去显然也不行，想了一下，快步走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越新看见他手上捧了个雪球，他手大，雪球大概一拳头大小。
　　“拿这个敷？”
　　“这附近也没冰块，就拿这个将就一下吧”见她没动作，又补了一句“我掏的是上面干净的雪。”
　　越新从他手上接过雪球，试着往脸上蹭，办公室里没镜子，她也不知道烫成什么样的了。
　　赵又树看她慢慢吞吞的瞎蹭，又说了句“不然我帮你弄，你这也看不见，我帮你把红一点的地方先敷一下，剩下的你自己弄”
　　他比她高一截，越新扬着下巴，头顶有墙，有他的脸，她盯着天花板，不去看他。
　　他单手拿着雪球，盯着她脸，认真地看着烫红的地方，偶尔碰到伤得厉害的地方，见她往里缩一下。
　　敷了一会，越新脖子还是直直得，头仰着看天花板，他看她实在是不自在，才又把雪球给她，“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雪球融了些，她一只手也能拿住了，
　　“你是来交东西的吧，张主任今天不在，东西先放这里，你明天再来一趟吧，她看完给你盖章了你再拿回去签字。”
　　“行，那东西我先放这里了，还有上回借我的钱，谢谢了。”
　　“嗯。”
　　他走了，越新走过去把门关上，她一边用雪球敷着，一边想着中午干脆不回去了，免得妈看见了又要问东问西。
　　办公室开了空调，雪球没敷一会也化得差不多了，她拿纸擦了擦融化的雪水，在椅子上坐了会。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她皱了皱眉头，起身去开门。
　　办公室里开了暖气，他刚从外面来，带着外面的寒气，呼出一丝白雾，越新没想到是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递到她面前，是一管药膏，上面写着 ’京万红软膏’。
　　“这个是治烫伤的，抹了好的快”
　　越新接了过去，他转身准备走。
　　她喊住了他，“赵又树”
　　他转过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