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身体，濒死的生命》鹿一十二

6、第六章 弹琴

　　舞蹈老师把几个人招呼回来，开始了第二轮的训练，邢辰看着角落里的钢琴和刚刚白许弹过的吉他，忽然觉得有点技痒，刚刚唱歌过关的庆幸让他这些天悬着的心活泛了一些。
　　他从小就被家里人带着去学钢琴，起初怎么也不愿意学，一看到钢琴的黑白键就要掉眼泪，可没想到后来在爸爸经年累月的逼迫下，居然真的学出了点乐趣来。
　　而且如果能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多表演一首曲子，客人走之后落在身上的毒打就会少一些。
　　不过邢辰还是觉得功劳在于钢琴的魅力，而不是若干条抽坏的皮带，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他还太小，不懂这些，后来听着乐声行云流水般从指尖下倾泻而出，就完全是自己的享受了。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他也报过钢琴的选修课，甚至还自己尝试编了一两首小小的曲子，后来回国之后每天恨不得有25个小时用来画画，只剩下偶尔在琴键上按出几个高高低低的音符作为消遣了。
　　现在邢辰看着练习室里的钢琴，久违地怀念起了那种感觉。
　　他看了看在练习室另一面的队友们，悄悄走过去坐在琴凳上，弹起了自己最拿手的一支曲子。
　　起先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琴声，大家都以为是谁的手机响了——直到看见琴凳上的人眯起眼睛陶醉的表情，他们才停下了各自的动作，齐齐地盯着邢辰。
　　“你会弹琴？！”马星冶的表情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讶。
　　“你会弹琴？！”白许的浓眉高高地挑起来。
　　“你会弹琴？！”夏之的下巴已经合不上了。
　　“你会弹琴？！”周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要不是看着你还是傻，我都要怀疑你被夺舍了。”白许不咸不淡地说。
　　尽管说者无心，邢辰还是冒了一层冷汗，心说你的怀疑还真八九不离十。
　　“接着弹接着弹！”夏之赶苍蝇似的挥着手。
　　邢辰没有言语，手指重新覆上琴键，眼神是很久没有出现的温柔专注。
　　另一个地方也有一双手按着琴键，却是发泄似的胡乱弹奏。
　　陆辉紧紧皱着眉头，最近的歌做得不好，他心里很是烦闷，手指在琴上乱敲，脑子里的思绪也乱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陆辉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他抬起头，把脖子转得“咔咔”作响。
　　他的队友们正挤在排练室墙角的一张旧皮沙发里，瘫成各种形状。这张皮沙发已经裂开了好多口子，有的地方还露出黄色发黑的海绵——可就是说不出来的柔软舒服，谁也舍不得要扔掉它。
　　就像他们的这个乐队一样，没什么人气，十天半个月也没一场演出，可它装着每一个成员的小小希冀，没人愿意打破。组上这个乐队，大家吵也吵过，打也打过，甚至各自做上兼职赚自己的小钱，可谁也没说过要散。
　　“今儿就到这吧。”
　　开口的是鼓手肖亚飞的女朋友，她涂着鲜艳的口红，长长的眼线挑起来，头上编者一条条细麻花辫，此刻正依偎在肖亚非怀里，眼里带着点嗔怪。
　　这是肖亚飞谈过最长的一任女朋友，已经半年多了，两个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长在我的审美上了”，肖亚非分享自己恋情的时候这样说。
　　“行，散吧。”今天没练成什么样子，倒让大家听了好半天他发泄似地即兴弹唱，陆辉也不好意思再留。
　　肖亚飞搂着女朋友飞快地撤了，贝斯手小广和键盘坤坤也摆摆手离开，挤得满满当当的旧沙发上转眼只剩梁斌一个人。
　　他没急着走，因为他和陆辉一样没地可去，回家也是抱着吉他过，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个听众。
　　“辉哥待会儿去哪？”梁斌没看着陆辉，他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污迹，然后舒舒服服地展开四肢，把整张沙发霸占过来。
　　“没地儿去，”陆辉难得主动发出邀请，“喝酒去？”
　　“好！”岂止是好，简直是正中梁斌下怀。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锁上门就奔了老地方——“老地方”酒吧。
　　酒过n巡之后，梁斌一边吃着酒吧送的没什么甜味的爆米花，一边对酒吧里染着七彩头发的驻唱指指点点，陆辉在一边只顾傻笑。
　　“辉哥，”——每场酒局的固定话题开始了，陆辉的脑袋里滴滴响起警报，“怎么还不找个对象？”
　　陆辉一口气灌下剩下的半杯酒，把空杯子递给酒保，哑着嗓子开口，“你不是也没有嘛。”
　　“我情况不一样，”梁斌露出悲愤的表情，“我要是长着你或者大飞的那张脸，早就左拥右抱了……不过说实话，我弹琴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帅过阿祖啊！”
　　陆辉笑笑没有说话，梁斌仍然不依不饶，“那你有没有过喜欢的人？或者喜欢的类型？”
　　“还真有，”陆辉翻出手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塞到梁斌眼前，“我喜欢这种类型。”
　　梁斌的酒劲已经有点上来了，他用力眨眨眼睛，把脸凑近那张照片，是一张机场照，照片里的男孩举着一杯饮料，打扮时髦，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梁斌喃喃着，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意外，他们的主唱说不上貌比潘安，至少也是个出门能保证回头率的标准帅哥，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他早就怀疑过陆辉的取向，“但这个比咱们小了十岁得有吧？演员？”
　　陆辉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没那么多，差不多八岁吧。”
　　梁斌没想到陆辉居然认真回答他这个问题，看来私底下真的没少关注人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调侃了一句，“你还挺小清新的哈。”
　　陆辉白眼一翻，付了酒钱，也没等着梁斌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梁斌晃晃悠悠地跟上来，大手在陆辉头上用力按了一下，“走了啊，回见。”
　　“回见。”陆辉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又把刚刚给梁辉看的那张照片调出来，仔仔细细地看。
　　多可爱啊，天真阳光帅气，陆辉心想，我就喜欢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