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林晨的烦恼》邹邹

6、第 6 章

　　高三的学习是沉重的，也是循序渐进的。
　　林晨很清楚高考对他意味着什么——在他小学开始，经常一个人吃晚饭时就已经无数次地思考过了。
　　父母工作辛苦，离家太远却已经尽力而为，他相信如果他和苏欣然一样在家上学，他妈妈甚至会辞职在家一年，就为了在高三给他做饭吃。
　　所以尽管他厌烦，他觉得没有动力，却仍然每天习惯地继续学习。
　　骤变开始于有一天，他无聊翻出了她以前发在他邮箱里的，那几个国外游戏比赛视频。
　　因为SC是国外游戏，为了了解游戏背景，在网络上和国外战队比赛，他的外语能力算是比较出色，所以他听懂了其中一个视频里的英语旁白，那是游戏解说员偶然提到的，国外商业战队队员们退役后的出路。
　　其中就有一位队员本来是名校大学生，退役后直接开了游戏工作室，据说现在专门从事开发星际争霸的手游程序。
　　【谁会去玩SC手游？太没有商业头脑了。】
　　他在心里吐槽着，居然一不小心就把这句话发到了视频邮件里，直接回复给了她。
　　但她并没有回邮件。
　　然而那时的他，正兴奋于视野的突然开阔——他喜欢打SC，但就算这款游戏不没落，人家专业战队成员也有退役的一天，他又何必在这里钻牛尖角，死心眼地想不通？
　　他不喜欢LOL型的游戏，那他就和她设计服装一样，设计自己喜欢的游戏不就好了？
　　她是艺术生，准备报考美院里的服装设计专业，那他也完全可以去学游戏编程，到时候他喜欢玩什么游戏就编什么样的游戏。
　　找不到打SC的小伙伴，他可以找一起编程的小伙伴。
　　他兴奋难眠，整理出这个想法和老师沟通，得到认同后又和父母商量，却发现母上大人搂着他几乎要落泪，公主围在他的脚边，汪汪地叫个不停。
　　原来他已经快两年没有和父母这样说心里话，也没有带公主出去溜弯了。
　　【等我编出第一个游戏，就发给你看。】
　　他把这些话都写在了邮件里，发给了已经住到了美术老师家里，全力准备联考的她。
　　距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她当然没有时间回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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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林晨而言，高考成绩并没有出乎他意料。
　　高三上学期的严重厌学还是影响了他在成绩上的突破，但他可以选择的学校里，有一所二本大学在游戏程序专业上算是小有名气。
　　他可以从那里，开始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他和她，却在他意料之外，疏远了。
　　【最近有新的服装设计图吗？上次那件白色连衣裙很好看。】
　　【谢谢。】
　　她的回复客气而简单，而他一手抱着网下书店快递到家的大学编程初级教材上楼，一手还在锲而不舍地往手机Q上发着信息——难得看到她在线，能考上心怡的美院毕竟很辛苦，高三暑假快结束了他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暑假想去广市看漫展吗？——我有四张票，可以叫上咱们漫迷会的两个朋友。】
　　他能感觉到她的冷淡，更心虚于两年来对她的隐约排斥。
　　此时的后悔就像当年在练习室里，光顾着自己的游戏，却没看到一直在钢琴前的她——他把手机键按得飞起，试图小心重接他与她的过往：
　　【不要怕欠我人情，看到我发到你邮箱的小游戏吗？我被战队的朋友拉去参加手游测试，没帮上什么忙，刚有了一点辛苦费，所以——好久没和朋友们一起聚了，要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直空白的回复栏，还有她依旧在线的闪亮头像。
　　【没时间吗？没关系，我考上的学校就在广市，以后每年漫展你尽管来找我，你上学的那边也有动漫展吧，我们很容易就时间同步，我肯定不会像高三一样忙——】
　　他心虚地把“忙”字删除，小心翼翼改成了【我一定不会像高三一样乱开脑洞。】
　　他想解释当初是因为太孤单而乱发脾气，也想解释不应该对她不用离家住校暗暗有了嫉妒，最终他还是决定要先发一句诚恳道歉的话，只不过，他还在努力措词时，刚回家的妈妈却走特意进了他的房间。
　　她满脸担忧，站在了他自学编程的书桌前，告诉了他她刚刚才从苏妈妈嘴里听说的，苏欣然现在的处境。
　　她的成绩虽然很好，对于国内最顶尖的美术学府而言却仅是刚上线，所以没能选择她喜欢的专业，她的美术老师给她介绍了一个教育部支持的欧洲艺术生计划，按这个计划，只要外语过了级，她有资格去考国外美院的服装设计系。
　　所以，高考后的她，仍在辛苦准备着意大利语考试。
　　“苏苏和你一样从没有离开过家，更别提她一个女孩子去欧洲了。”
　　林妈妈叹息着，“她妈妈刚才说起这件事，担心得不行。”
　　他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两个月她根本没有在本市，而是去了外地新东方寄宿学外语，然后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意大利，四年后才回来——手机微信那边却是一跳，有密友刷屏。
　　他微信玩得少，密友暂时只有一个。
　　他连忙看去，应该在外地努力学习意大利的她正不断发着一张接一张的照片。
　　让他吃惊的是第一照片上，居然是她站在彩球满天的广市漫展门前，满脸是笑的身影。
　　他还想叫她一起去的！她却已经在那里了？乌黑的齐耳短发，熟悉的雪白球衣，她一手叉腰，一手向前伸出，瞪着明亮双眼，和漫迷会那两位先去漫展的朋友一起向他做出鄙视的手势。
　　信息闪出，回复着他这几天不断邀请她同去看漫展的信息。
　　【你的废话真多，要来就快来吧。】
　　不等他狂喜跳起，接下来的几张照片却都是这一届广市漫展的COSPLAY里，幸村女神用超炫球技狂扁暴力赤也的画面。
　　就像当初，他们没来得及展示的那场比赛。
　　看着暴力赤也被揍的怪脸PS成了他的样子，他收拾了旅行背包，大声向妈妈报备了去外地看三天漫展的行程，飞跑出门。
　　【我在广市新东方寄宿，学意大利语。】
　　在他坐出租车向高铁火车站飞奔的路上，她像是确信他一定能知道她高考的情况，只用一句话简略说了她以后四年的计划，又发来了一个痛哭流涕状的表情，连刷了三条信息：
　　【没漫画、没游戏、没有小伙伴，连方块字也木有，我知道你住校时为什么性格扭曲了。】
　　【要一个人在国外四年，好凄凉，SO，以后我的脑洞会比你开得更大。】
　　【从今天开始，就准备做我的垃圾桶吧。】
　　他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的2号练习室，看着她从琴边站起，带着不怀好意的神色，捡起了他的PSP。
　　意料之外的原谅后，按她的性格，接下来应该是让他Game OVER，一切归零的水深火热？
　　但这一次，他会懂得珍惜放学后各自独吃一客盖浇饭的友情。
　　她还在微信里疯狂刷屏，朋友圈不断跳动着漫展的闪亮图片，接下来又是外语课堂上，她的外教老师的搞笑头像，然而更多的却是她选择报考的意大利美院的照片，恬静美丽的校园、希腊式的古老图书馆、极富创意的抽象服装设计……
　　还有路荫下一名在校生抱书行走的孤独身影……
　　他敏锐地察觉，在那些美丽图片下，在她的明朗大方里，是她和他离开父母时一样曾经不安的心情。
　　他坐在高铁火车上，打开微信语音，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还是沉默，他从背包里拿出教材，一边在每一张照片下给她捧场点赞，一边继续自学着大一课程。
　　偶尔抬眼，他看到背包上的幸村女神钥匙扣，他也会在微信上发几张特意留在手机里,比当年她设计的花盘裙子更加欧式华丽的COSPLAY服装照片，爱特她，并附上【听说广漫有很多专业的COS服装小展台，有没有看到你喜欢的裙子？】
　　他觉得，比起离家的不安，她应该对这些更感兴趣。
　　她果然很快地回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