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护理学

3、十七岁的流川枫和肖邦

　　“秦旌，放学一起打篮球。”隔壁班的男生喊了声经过他们班门口的秦旌。

　　秦旌头也不回向后挥了挥手：“今晚不行，有事。”

　　迎面走来几个女生，看见秦旌后阴阳怪气地咳嗽，一个劲地戳戳中间的女孩子。秦旌装作没看见她们的异样，径直走过去。

　　都是这样，青春期的女生总是以为没人看得懂她们之间的暗号，将自己的一片真心投身到某个不知名的男生身上，从此肝脑涂地，芳心暗许。

　　秦旌并不擅长拒绝人，更不擅长安慰人，之前有个女生过来球场表白，当着二十几号大老粗的面用喇叭喊“秦旌，我喜欢你。”，真是豁出去了。场上人都懵了，停下来好生看着热闹，秦旌慌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带着篮球过人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等他回过神准备跟人家姑娘好好谈谈的时候，早就没影了，后来听队员说，是哭着跑走的。

　　也是顾忌着女生的名誉，当时在场的人都被秦旌警告封死了嘴，这才没传出去，然而秦旌却被嘲笑了挺久，都说他这情商低的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事实证明，秦旌的确是靠实力单身，索性到后来就不喜欢女的了，早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弯，就不该替队员送行。

　　等到秦旌到班，早读已经结束，他向来喜欢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班。得，今天是灭绝师太的语文课打头阵，秦旌认怂地喊报告。

　　“报告。”

　　和他声音重叠的是江临畔，想起来了，听班上人说过这人也喜欢翘早读。

　　灭绝师太一个眼风扫过来：“门口站着。”果然是目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一个张扬，一个清傲，搁哪都是个看点。两人高一同班，高二分科又同班，这么持续到高三了，硬是没怎么说过话。江临畔是真的话不多，和谁都是简洁对话，性子使然。秦旌的眼里只有两种人，能一起打篮球的人和其他人，他对江临畔的印象是长得挺帅，交流真是没机会，每天都忙着打球呢，哪有时间闲聊。

　　同样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形成截然不同的风格，两人相互沉默着。

　　秦旌闲得无聊开始找江临畔聊天：“江临畔，你为什么迟到？”

　　江临畔抬眼：“练声。”

　　“练什么声？”

　　“唱歌练声。”

　　“每天来学校练？在哪练？”

　　“天台。”

　　“那冬天多冷啊，你可以去篮球场练，那回音效果特别好，我有时候打球稍微声音大点就传回来。”

　　江临畔没再回秦旌的话，只正正身子看他一眼，虽然秦旌似乎能在那眼神里读出“你好像有点弱智”的情绪，但他依旧觉得面前这个男生长得真好看，是不同于帅气的那种好看，也不是女性化的那种好看，这大概是属于江临畔独有的好看。

　　“有没有人……”秦旌话没说一半就在湮没灭绝师太的怒吼声里。

　　“秦旌，这么有精力啊，罚站都堵不上你的嘴，去操场释放活力去吧，跑完十圈再回来。”

　　那句藏在嗓子里的话再没机会说出。有没有人说过你跳舞也会很好看。

　　教室里还在上课，江临畔忽视偶尔有人从里面投来好奇的视线。初夏的太阳不算强烈，经过一段时间的照射，操场变得有些炎热，秦旌顶着太阳悠哉游哉地跑着，步伐轻盈矫健，一侧的衣角被风吹起露出健壮的小腹，隐约看得见腹肌。

　　江临畔半靠在墙上，眼睛盯着操场上小小的一道身影，硬是看他跑完了全程。

　　不得不说，秦旌体力真是不错，十圈跑下来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不红心不跳。

　　“哎，怎么样，我厉害吧。”刚跑完回来秦旌就跟江临畔扯上了。

　　江临畔望着他额前的一层薄汗，刚准备回答就打了下课铃。灭绝师太从教室里出来目不斜视，实在是懒得搭理秦旌。

　　好几个男生冲出来跟秦旌勾肩搭背。

　　“怎么样，十圈跑的是不是打开了你的任督二脉。”

　　“秦哥，舒爽不。”

　　……

　　秦旌被一群少年围着，只匆匆看到江临畔离开的背影，心跳忽然不同寻常地颤了一下。

　　秦旌学习成绩不差，偶尔还能冲击年纪第二，年级第一巍然不动的是江临畔，一个想走保送专线，一个想走音乐专线，班主任不知劝过多少次要走官方认证的高考，奈何这两人就是听不进去劝，时间一长，班主任就随他们去了。

　　高三已过大半，江临畔过年期间去国内顶尖音乐学府考试，成绩是招生第一，只需安静等完高考便能如愿所偿。秦旌高中三年不知替学校拿下多少省级高中生篮球赛的冠军，全国性的奖杯也拿了好几个，在半月后的联校模拟中成绩能排到年级前三就会被保送公安大学，可谓是前程似锦。

　　校篮队里有个男生这周末出国，校篮队的打算今晚给他践行。一行人吃完饭唱过K已近晚上九点，闹得也差不多了，本来都打算各回各家，不知道哪个狗蛋说了句去酒吧，一群精力旺盛的男孩子又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祸害酒吧去了。

　　毕竟是群在成年边缘徘徊的男生，来的都是正经酒吧，环境挺干净的，橘暖色的灯光让酒吧添上了几分温暖，驻唱歌手唱的极其舒缓，里面坐着的人不少，声音却并不喧嚣，这里真不像个酒吧，倒像个艺术馆。

　　这群放肆的少年忽然安静下来，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子点了一些酒窝在角落互诉衷肠，完完全全忘记了之前是怎样计划这要闹翻了天。

　　主人公兴致正高，挨个把队员敬了杯酒，摇摇晃晃颠着酒杯走到秦旌面前，靠着仅存的意识表达着自己对他的仰慕之情。

　　“行了啊，你喝醉了还拍队长马屁呢？”一个男生把他赶紧拉回来省的在外面丢人现眼。

　　七七八八地喝了不少，好几个人东歪西倒互相靠着睡着了，秦旌喝的不多脑子还算清明。看着这些睡相差到不行的队友，他忽然觉得脑仁有些疼。这哪是来送别的，压根是借酒撒欢。

　　正寻思着怎么把这群人带回去，秦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看向中央的舞台，少年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在鼻翼处投下一片阴影，秦旌觉得自己真是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见到江临畔了呢。

　　这不是梦。那就是江临畔，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少年独有的嗓音舒缓地从他喉间流出，如山间汩汩的泉水沁洗人的意识，干净又纯粹。秦旌发觉自己真是着了魔，否则为什么他的心脏像是安装了加速器一般，跳动的过于积极。鬼使神差的录下此时的江临畔，仿佛是偷了什么绝世珍宝，秦旌做贼心虚地把队员喊醒，落荒而逃。

　　看见江临畔的最后一眼，秦旌脑子里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他明白自己可能要完。他就像是带着光走进秦旌的梦里，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凌晨，江城才匆匆入眠，秦旌满头大汗地惊醒，他慌乱地看着被子下的不堪，依旧能清晰回忆出方才梦境里的每一处细节，欢愉的，热烈的，释放着，纵爱着，那些全部有关于江临畔。

　　秦旌恐慌极了，他如同进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接受着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这个在篮球场上熠熠生辉的男孩子露出了迷茫无助的神情，有谁能来帮帮他啊。

　　夜色正浓，窗外寂静地过于鬼魅，整座城市仿佛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有人正在无声地抗争着。

　　“队长，换衣服训练去。”

　　校篮队每天放学都有集体训练。

　　“你们先去。”秦旌默默脱离队伍边缘。昨夜的冲击对秦旌的影响太大，他也不知道如今要如何面对同性，在周围的环境里他只身一人，孤立无援。

　　进到更衣室，一群男孩子在打打闹闹，有人还在换衣服，秦旌忽略他视野里的场景，不敢多看一处。

　　磨磨蹭蹭只剩他一人，秦旌垂头丧气地靠在衣柜上，强迫自己回忆刚才看到的同性的身体，他发现自己毫无反应，觉得再正常不过。他又将江临畔的脸带入，胸膛立刻燃起烈火，原来他不是对男生都有反应，只是对江临畔。原来这一切不寻常的根源都是江临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