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章 苍青琉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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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魂界。
南流魂街。
七十八区。戍吊。
那是黑夜即将与黎明交织的时刻。
破败的街道上还空无一人。
就在这长长街道极不起眼的某一角、绕过堆满垃圾杂乱无章的拐口，然后，穿过阴暗脏臭的小巷，在尽头——有一陇黑色的阴影蜷缩着。
那是个——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少年。沾满风尘的黑色兜帽下，他俊秀的眉正紧紧锁起，微微翕动的睫毛映出蚀体的痛苦。
凌晨的空气里还满是尖锐的冰冷。而笼罩整片戍吊区域的，依然是那散发着腐朽死亡气息的、令人无比绝望的寂静。
他醒来。
从长眠之中醒来。
少年的身体，如同刚刚从地狱中逃离一般的剧烈震颤着。他一边喘息，一边费力地用右手抚住某个还在胸腔中跳动的脏器。
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那股令人安心的温热后，少年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一瞬间仿佛有金色阳光穿透了长久以来笼罩着戍吊的绝望阴霾，轻柔抚上他苍白的脸庞。
在那如夜般漆黑发丝的掩映下，是一双极为瑰丽的眼睛。那澄澈透明、毫无杂质的苍青色双眸，此刻，如同绝品琉璃一般、所散发出荡人心神的绝美——足以射穿任何人的灵魂。
他靠在墙上，有些挣扎地、摇晃着站起身，微微用力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长袍。那颤抖的手指紧紧攥住长袍银色的滚边，竟连指尖都是病态的惨白。
疼痛、不曾间断的侵蚀着。
与其说这是一位少年，不如说那还是个孩子……略为瘦弱的身型，最多也不过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
偏偏这样孱弱的孩子，却有着如苍鹭一般清傲的眼神。他用力呼吸着，艰难地迈出步伐，缓缓从巷子深处一点一点挪了出来。
生存。
如同即将死亡一般地、生存。
终于来到街上的那一刻，他抬头望了望头顶广袤的穹宇。穿越了黑暗，红日此时才正洒下它的第一道光。而天空会延伸到什么地方之类的……还并没有人知道。
＊＊＊
尸魂界。
南流魂街。
七十八区。戍吊。另一头。
这样的话，露琪亚就有救了。
红发少年一边小心翼翼把用纸包好的半颗馒头塞入怀中，一边有些欢呼雀跃的想着。然而，他所身处的地方，却是以混乱著称的戍吊。还没来得及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少年就已经被大力撩倒在了地上。
稀疏来往的人们，挂着一幅司空见惯的表情，事不关己的默默走过。嘈杂而压抑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血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屈辱扭曲了红发少年的表情。头颅，连同尊严一起，被恶狠狠地践踏着。蒙上尘埃的红色发丝像是干涸的血迹，映照着他此刻逐渐停跳的心脏。悲愤撕扯着声带，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喘息。
匍匐在地的红发少年身体僵硬，好像自己变成了泥泞道路上的一粒石子、感到一种使心脏缩紧的无力和孤立。
力量…想要力量。
这样的世界、不如毁掉算了。
“Hmm? 这样就不行了吗？真是没用的小鬼……”感受到脚下的挣扎逐渐减弱，男人粗鲁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弯下腰靠近了地上的少年。
无法克制的愤怒正沸腾着少年的思绪。与其在屈辱中被虐杀，还不如拼上一条命对仇敌还以颜色。他的手握紧成拳，因过分用力而骨节苍白。——蓄势待发。
街角，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等一等。”宛如丝缎般轻柔而中性的嗓音从那里传来，恰如一尾白羽缓缓下坠的幽雅。带着一点点虚弱，却异常坚定地在空气中弥散：“比起那个……你还是快走比较好噢。”
那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长袍下的男孩。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脸，整个人散发出慵懒诡谲的气息。……他抬手按住微微被风鼓起的领口，仰头看了看天空，轻声催促道，“马上……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哦。”
“Hahn? 你活得不耐烦了么、小鬼——”男人的话音未落，脸却忽然奇异地扭曲起来。那是人类在不得不接受无法理解的现实时，所独有的绝望和思考停滞的表情。
带着僵硬空虚的眼神，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
——意识在大脑尖叫。
——乌云在原本不应有的地方凝聚。
混沌之风如同回应谁的呼唤一般，吹散清晨的雾气涌上街道。
由时空彼方聚拢而来，曾承载着虚无幻境的亡灵们的意识体正在执念下集聚成形。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从那深邃漆黑的洞里、露出了一张了无生气的惨白面具——
街上，是行人四散奔逃的背影。
无尽的苍天，被卷起漩涡的浓密黑云所覆盖。
铺天盖地的恐惧、挟着刺破耳膜的惊叫喧嚣席卷而来，侵蚀了现实，将无人的街道化为了狂风肆虐的旷野平原。
男孩如一羽苍鹭般静立在那里。
狂风掀起他黑色的兜帽，漂亮的发丝随之乱舞起来。他抬手拢起长袍，微掩嘴角轻轻嗤笑了一声，快步上前拉起了地上的红发少年，“笨蛋、还不走？”
一边是尘土遑遑，而另一边却静谧安逸。
某股温热的液体，缓缓从额角的伤口流下。天空是血色的，大地也是血色的。在红发少年的一片血红视野中……只捕捉到了男孩的眼眸。
那是——
如苍穹般澈朗无埃、连绝望都不得不在其前俯首跪倒的，
苍青色琉璃。
＊＊＊
尸魂界。
瀞灵廷。
中央四十六室。地下议事堂。
在依然絮絮叨叨不知重点的会议里，御宇零反复着将面前那张《议题概要》叠成纸鹤又还原的动作。
起初还偶尔抬起头望一望同僚的熠熠绿眸，也终于在一次又一次被那几张可憎的面目以死气沉沉回报打击之后，宣告放弃。
御宇家家主在完成了又一次将纸鹤还原为《概要》的动作后，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依然端坐于对面、与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位同僚，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开始试图从手中的《概要》里寻找出此刻会议的进程，以便于判断自己的听觉还要受多久摧残。
“那么……”
不用望也知道，现在开口的是身后那“四十位之一”。
事实上，自从继承了血轮回之后，御宇零对于记人名这件事情就显得意兴阑珊。相对于脑海中承载的历史长流，其他人的存在就仿若沧海一粟般微不足道。
对面正襟危坐的那位典范微微挑起眉，趁着这个滔滔不绝的“四十位之一”停顿换气的间隙，适时地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会吧。”
……
看着所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黑暗里，零终于大呼一口气，扯下了黑色的兜帽，不耐地小声咕哝着：“该死，我又什么都没听进去。这些老家伙以为他们是在演真央那些诲人不倦的光荣讲师么？！只讲重点又不会死……”
听见了她的低语，紧邻着零的座席传出一声悦耳的轻笑。
六边形的圆桌前，依序坐着六位贤哲。另五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神色，这才纷纷揭下了自己的兜帽。
从零的视角看去，除正对自己的那一位外，左手就坐了三人。刚才的轻笑便是从紧邻着自己的那处坐席传出的。
“开始也和你一样呢，时间久点就会习惯的噢～呵呵～”邻座仿若重叠的嗓音给原本寡淡的语句平添了几分神圣意味，句末恰到好处的微颤尾音也是格外动听。
对座男子皱了皱眉，指节轻轻敲在桌子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随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诡谲而危险地眯起眼，以性感而不失严谨的声音说道：“关于这次的会议。各位如果没有意见，就按照他们的想法颁下去做了。”
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御宇零的方向，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当然我想。以目前在座的情况来看，大概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意见。”
“Hann。”坐在零右手边一直以来沉默的女子，略带责怪地向男子投去一眼，“这样的事就不要拿来说了……”
Hann张口还欲说些什么，但想了想，终究忍住了。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向他投去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清茶冒出来的白雾缓缓浮动在男子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美好而不染尘埃。男子眯起他那狭长的黑色凤眸，轻声说道：“好吧，Ori。你现在能看看么？”
被称为Ori的女子侧过头沉吟了一番，这才抬起了左手。地下议事堂昏暗的灯光里，她将手略微举过额前，缓缓分开了并拢的五指。粉红饱满如少女的五指间，有萦萦的细线微微反着光、在空气中不知尽头地延伸……
Ori状似不经意地轻轻嗟叹了一声，优雅地放下手、如先前一般交叠在圆桌台面上。她带着恶作剧得逞似的微笑环顾了五位同僚，坏心地说道：
“似乎……不小心打了个死结呢……”
人们啊！留心！
深沉的午夜说些什么？
我睡了，我睡了——
我从深沉的睡梦中惊醒
我知道，世界是如此深沉
深于白昼所知道的
深沉就是他的痛苦
快乐却比痛苦更深
痛苦说：消失吧！
而快乐却希望着永恒
——《苏鲁支醉歌》尼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章 苍青琉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