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粉追着要给我签名》春雪夜奔

48、第 48 章

　　基地一直闹到凌晨三点才散场。
　　有的练习生连夜迫不及待搬了出去，除了成团的四个人。
　　他们要等第二天搬去节目组准备的别墅，升级版的豪华宿舍。
　　这个团已经被节目组背后的平台“创世纪”签下了，后续会安排团综上线，之后还会发专辑，安排巡演。如果人气旺，接团队的网剧也大有希望。
　　出不出道，命运的走向截然不同。
　　譬如白鸿辉，施绵听徐哥说在后台他心态崩了，从主控室出来后奔去了车库，直接走人了。丑闻那么实锤，又被金主放弃，想再翻身怕是困难。

　　最后在基地的一觉，施绵睡得很沉。
　　他醒来的时候李艺文已经走了，给他发了个道别的微信。
　　他下意识地出门要拐去食堂，才突然清醒，食堂不会再开张了。
　　那么一瞬间，他很失落地意识到，这场生存战真的到此为止。

　　他转过身，回房收拾行李。
　　来一身轻，去也一身轻。但还是有所不同。
　　至少他的灵魂比起刚来的一无所有饱满了不少。
　　他有了继续往下的勇气。

　　他把搁在桌上的《春日风难和》小心翼翼地放入行李箱的网兜里，宿舍门轻轻响了一下。
　　施绵回过头，宁花怀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他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穿的衣服，让施绵忍不住有点恍惚，此情此景像初见那天的傍晚。
　　只是宁花怀开口说的是：“我要走了。”
　　施绵笑笑说：“记得给我发大别墅的照片。”

　　宁花怀的手机响了好几下，他们合影的那张屏保因此明明灭灭。
　　估计是赶紧催他下去，可宁花怀愣是站着没动。
　　施绵摆摆手：“走吧，我一会儿收拾好也要走了。”
　　“你去哪里？”
　　“去哪儿也跟你不顺路的。”施绵脱口而出，自己却愣了一下。
　　气氛有些压抑，施绵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这种分别的痛感。
　　自从爷爷走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和人建立过牵绊。

　　他看电影的时候记得有句台词说，如果你要和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流眼泪的风险。
　　他以为他只是来找份工作，抱个大腿，真没想到会有那么深的不舍。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个月，一场残酷的选秀厮杀。所有人像小白鼠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身不由己地被笼子外面的眼睛决定去向。
　　人的命运被压缩成一小截，生活被斗争填满，欲望和渴求便跟着被放大。
　　那些岌岌可危的时刻下，互相搀扶的瞬间被拉长成回忆里每一个举足轻重的片段。
　　最后回想的零星，是那个刮着冷风的天台里给互相披上的外套，是练习室里看见你累倒在地上睡觉时给你塞的枕头，是宿舍里你写词我看电影的寂静夜晚，是楼道里闷声不响的拥抱。
　　回忆仍带着余温，没想到是一个这么暖和的冬天。

　　施绵甚至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挥挥手：“再见了小孩儿。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害怕恐高还逼自己往天台跑的小孩儿，最后也一定会爬到堂皇世界的最高处。
　　宁花怀拉着拉杆的手紧了紧，手背青筋毕露。
　　他的眼睛湿润，像一瓢清晨的露水洒在了里头。
　　手机在沉默中又连响了好几声。
　　宁花怀终于风轻云淡地“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走了。还会联系你。”
　　“哈哈。好，没事打个钱什么的。”
　　施绵在宁花怀拉着箱子离开后才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

　　从基地再度回到出租屋，有恍若二世之感。
　　重新一个人吃饭，睡觉，忍不住觉得寂寞。
　　但施绵不怕，他看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后，顿时感觉到了人世的温暖！
　　这阵子吃喝不花钱，就划走了房租，几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存下了一大笔，生计暂时不用担忧。
　　但若是比起他的同班同学，这点钱是没法儿看的。

　　施绵打开薄翼的助理给他发的邀请函，上面写了同学会的时间地点。
　　就在几天后，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五星级饭店。
　　施绵曾经去那里搓过一顿，还是他掏腰包请的客。
　　但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当时他正在读大二，在系里举办的原创短片剧本大赛上拿了金奖。
　　在他之前，低年级连入围都困难，更别说金奖。
　　被施绵压在下头的，全是大三大四的学生，还有研究生的师哥师姐。

　　当时真是风光无限。
　　礼堂里的大屏幕打出施绵这两个字时，所有坐在台下的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直到现在，施绵都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在羡慕的喝彩掌声中走上领奖台的那种感觉。
　　蜂拥的人群是柴，台上的聚光灯亮如一团火。
　　他是被烧出的金石。

　　施绵下台后，坐他邻座的薄翼视线从他手中的奖杯移到他的脸上，微笑着祝福：“真给我们长脸。”
　　其他人附和：“金奖还有两万奖金呢，施绵，你得表示表示啊！”
　　他受宠若惊地挠头：“请请请，肯定请。”
　　“哈哈哈，那就隔壁那个绿城，说好了啊！”
　　薄翼还帮着他说话：“你们可别趁火打劫啊。”
　　施绵摆摆手：“没事儿，我可以。”
　　“我们绵绵真大方！以后绝逼是金牌编剧啊！”

　　他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谁曾想到上辈子那是他最后一次去那家五星级饭店。
　　自认为的才华被自认为的好朋友污蔑，大好前途断送。
　　当时的他根本不敢去所谓的同学会，因为他知道去了只会被看笑话。
　　人都是这样的，当初你爬得有多高，那些抬着头仰望喝彩的人在你摔下来后，就会笑得越大声。
　　因为他们不曾爬上去过。
　　这样他们才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看，他当初比我们优秀，只是因为他走了歪门邪道，其实根本不如我。

　　年少气盛的施绵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人的嘴脸可以变换得那么快。
　　再世为人，他才逐渐吃透这个心理：人都只关心自己，并不关心真相。
　　所以哪怕他现在想尽方法让大家他是清白的也没有用，没有人会信。
　　他只能重新往上爬，比原来爬得更高，高到那些人连仰望都觉得吃力。他们就不会再生出攀比的心思。
　　所以这个同学会，他不会逃避。
　　受点嘲讽算什么，上辈子受得少吗？

　　薄翼还以为他会像个缩头乌龟缩回去，像上辈子那样。
　　其实去同学会利大于弊，因为有很多一手情报。
　　组训和活儿都是圈内互传，只有打入圈子才能知道，有同学介绍会更方便。
　　然而上辈子他觉得丢人，非要拼命地逃离同学，逃离那个圈子，闭门造车，渐行渐远渐无书。
　　一切都正中了薄翼下怀。
　　他很了解他的骄傲，亲近的人变成了敌人，捅下去的刀每一下都奔着死穴去。
　　被扎得半死不活之后，他终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施绵打开衣柜，寻思着同学会那天该穿什么衣服比较体面。
　　他挺久没有买衣服了，这些衣服重生后再看，都显得有点老土。
　　正埋头思索着，手机震了一下，微信弹出来一则视频通话请求。
　　施绵接通后，宁花怀的声音在镜头后传来：“能看到吗？”

　　镜头在房间内扫了一圈：金灿灿的地砖，雕花大床，一整面落地窗，垂下来的水晶吊灯，一时闪瞎了眼。
　　“这是你们入住的大别墅？”
　　施绵瞧着宁花怀把镜头一转，对准了自己。
　　“嗯，这是我的房间。”
　　施绵啧啧称奇：“革命胜利了就是不一样！”
　　宁花怀看见他打开的衣柜：“你在挑衣服？”
　　“对啊。”
　　他脸上的表情微妙起来：“……你要出门约会？”

　　施绵脸涨红：“怎么可能！”
　　宁花怀眯起眼：“那你干嘛去？”
　　“同学会。”
　　宁花怀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薄翼确实当着他面说过这事儿。
　　“什么时候？”
　　“就7号啊。”
　　“在哪？”
　　“天晴酒楼……不是，你问那么细干嘛？”
　　“我确定你不是去约会了。”宁花怀悠悠地说，“你去不起。”
　　施绵手一抖，很想把手机砸了。想想是自己的手机，他忍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施绵憋着气说：“我去拿外卖。”
　　他从画面中走开，把手机往桌上随地儿一搁。
　　镜头清楚地把墙角的环境照进宁花怀的眼里。
　　墙角叠着一摞一摞的书，过去了三年，每本书都包着塑封，一看就被主人无比珍视。
　　出租屋那么狭小，大半被书占去了满满的空间。
　　宁花怀凑近镜头，书封上白衬衣的自己在灯下闪着光。

　　施绵提着外卖回来的时候，就瞅见宁花怀怔愣的脸。
　　他张开手在镜头前晃了晃：“怎么呆乎乎的？”
　　宁花怀的眼神聚焦到施绵脸上。
　　他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施绵，眼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灼热。
　　施绵也怔了一下，仿佛在他的眼底看到一场火灾，隔了千山万水，热气传到了他这头，看得他脸庞发热。
　　施绵结结巴巴地举起手中的毛血旺：“……你是不是饿了？”
　　宁花怀翘起嘴角，眼里的火灭了，蒸腾出一片玫瑰色的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