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之定风波》九月Sunny

70、楚氏

　　大军开拔当日，谢嵘将池砚的信息发给了兵部，但如今的情况，分析战报都忙不过来，查池砚一个小女子的事，兵部的大人们自然也不会上心。加上池砚又是闺阁女子，想要知道细的情况，本来就不容易。故而四日后，一份薄薄地信息递到了谢嵘手上，都是些显而易得的信息，与池砚说的大体相同。
　　谢嵘虽然没查到什么，心中疑虑却未消除，执意仍带着池砚北上，不肯放人。池砚腿伤没有痊愈，三月里，淮河流域雨水不少，天气潮湿就更不利于池砚伤情。大军还未走到淮安府，池砚便病倒了，高烧不退，人看着也不好。
　　谢嵘听到下属来报，颇为重视，第二天一早立即到了池砚所住的营账来看她的情况，并将那位一直坐在车里随军北上的大夫调来与她看诊。
　　那大夫似乎并不是军医，看了池砚后就白了谢嵘一眼：“治不了！”
　　谢嵘倒不介意他的无理，只问：“天下还你有楚家大少治不了的病？”
　　那楚家大少笑道：“怎么没有？我若能治得了所有的病，我自己便不用死了。”
　　谢嵘气道：“如何这位小姐的病好不了，你现在就可以不活了。”
　　楚家大少白了一眼道：“你现在就算杀了我，我还是一句话，治不了。”
　　谢嵘问：“为何？”
　　楚家大少反问：“她能不随军走吗？”
　　谢嵘答道：“不能。”
　　楚家大少道：“这不就得了。这病根不在治，在养。这姑娘年纪轻轻，原来底子也不算差，只因腿断了，才会高烧不息。本来只需静养便可，但探她脉息，乃积劳成疾之症，如今病根已然落下，大罗神仙来了，也是如此。”
　　谢嵘道：“只需保她性命便可，落下病根无妨。”
　　楚家大少笑道：“哈！保命？如果今日大军开拨，她再跟着，不出三日，定无性命。”
　　谢嵘气道：“那她暂时走不了？”
　　楚家大少道：“不是暂时，至少五日走不了。”
　　谢嵘看着周围的一群下属，想了想道：“你们留下，陪池小姐休养几日。待她伤好，务必将她和楚先生带回徐州，少了一人，你们提头来见。”
　　下属皆道遵命。
　　谢嵘又看着楚家大少道：“你留下尽力医治，她要是没了命，你也仔细！”说完便气道，“出发。”
　　楚家大少在他身后笑道：“谨遵大将军令。”

　　池砚到傍晚才转醒，醒来才知大军已走，留她在原地休养几日。女官才说着，只见一少年掀开门帘，手执一粗陶碗进入营帐。他见到池砚睡着，并不意外，只道：“终于醒了，你这身子还真是弱得可以！”
　　池砚见他说的自然，只问道：“您是？”
　　女官在一旁解释道：“池小姐，这位就是楚家大少。”
　　池砚方知这是救下自己性命的人，立即道谢：“多谢先生，怕是这两日还要劳烦您了。”
　　楚家大少摇摇手道：“你不必谢我，医者本命是也，换作别人，我还是如此。来，先将药喝了！”
　　池砚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少年，接过女官递过的碗，她眉头也没皱，一口气便将药喝了。喝完后，将碗递给那女官：“你将碗拿出去洗了，顺便给我拿点子蜜饯来去去苦。若是没有，就去买些。”
　　那女官应声退下了。
　　楚家大少见池砚将人支开，必是有话说，也没着急走，坐在营帐内的一张军椅上，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姿态。
　　池砚看着他，笑道：“德生堂的少掌柜为何要跟着这军队走？”
　　楚云本是洗耳恭听的状态，听了池砚的话，倒是心中一惊：“姑娘认识我。”
　　池砚笑道：“润州楚家的大少爷，自是如雷贯耳。况我见过一次，我是扬州人，在扬州德生堂分号里见过大少。”
　　楚云笑道：“难怪，原是扬州城的小姐，楚某失敬，不知小姐贵姓？”
　　池砚道：“我姓池，如今寄住在舅舅家，舅家姓谢。”
　　楚云经常去扬州分号对账，因而扬州城的人际关系也略知一二，池砚一说，他便知，这是西谢的那位表小姐了。自己在扬州时，也曾到东谢去过几次，西谢倒是没怎么去过，对这表小姐更是没什么印象。纵是如此，楚云还是起身拱手作揖道：“未想是西谢的表小姐，失敬失敬。”
　　池砚却压低声音回道：“楚大小姐不必多礼。”
　　楚云立即变了脸色，惊道：“你为何？”
　　池砚却只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其实如今要池砚解释，她还没法解释，她之所以知道楚云的秘密是因为前世见过她。
　　如果池砚没有记错，前世这个楚云后来的太子的一名侍妾。说来这楚云的经历也是传奇，赵王妃身体一向不好，在永安五年时一病不起，最后还是殁了。在赵王妃得病那一年里，天下良医悉数入宫，润州楚家当然也不例外。当时楚云好像是随她的伯父楚环山在皇宫里侍候，不知怎么被皇太子发现了其女儿的身份，里面还有些不可言说之事，她便做了皇太子的侍妾。
　　因为前世两人都是妾，故池砚有幸见过她，只是当时她看起来一团死气，并不像如今灵动活泼的模样。
　　池砚不愿意多解释，楚云心中也在奇怪，多年来自己女儿身的秘密一直掩藏得很好。她与哥哥是一胎双生，哥哥生而有病，父母为医治哥哥跑遍了三山五岳，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为掩人耳目，对外一直宣称是楚家大小姐有病，在外医治，楚家大少爷便一直养在楚家老太爷、老夫人膝下。对外皆费心遮掩，便是家中大伯也不知楚云的真实性别。
　　说到楚云的伯父楚环山，其实与楚云的父亲并不是亲兄弟。润州楚家嫡支只有一支，而且六代单传，其他楚家的旁系与嫡支可谓血缘疏远。当年楚云的奶奶身体不好，这楚家旁系的一帮人硬是在宗族里软磨硬泡，将楚云的大伯楚环山过继至楚家嫡系中，只是未作嫡子，当作庶子教养。
　　楚环山到楚云家不久，楚云的父亲便出生了，但楚环山的生父生母硬是不愿接回儿子，仍将楚环山养在楚云家中。楚云爷爷医者父母心，想着不过是个孩子，添双筷子而已，便将楚环山留下了。
　　这楚环山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从小的乖巧懂事，也一直积极做事，楚云的爷爷看这孩子本份，便教了他一些医术，也让他帮忙打理家中的一些事务。这些年，他一直做得不错。
　　楚云一直觉得，大伯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而且在楚云小的时候，大伯待她看着热情，却总向她打听一些爷爷奶奶的事情。楚云因身负秘密，有些早慧，便一直防着这个大伯。爷爷病故后，奶奶也逐渐发生大伯的异样，奈何因哥哥的病，家中确实需要人帮衬，便一直忍着。
　　楚云现在奇怪的是，自己是女子，这个大伯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个池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楚云见池砚指了指帐外，知道如今是隔墙有耳，也不便多问，只待日后方便时再问了。

　　既然是旧识，楚云对池砚的诊治便更用心些，池砚吃了两日的药，身上便觉得好多了。
　　两人在军营日渐熟悉，池砚也才知道，原来楚云也是被谢嵘硬掳来的。谢嵘率大军行至润州时，犯了头疼病。听闻这病在京中，一般要发三四天才能渐好。楚云被他叫来医治，偏偏药到病除，第二天谢嵘便好了。楚云没想到谢嵘此人未曾感激于她，还将她绑了就走，美其名曰以防万一。让楚云有气也没处撒。
　　池砚未想到楚云是这样随的军，更没想到以后严肃板正的卫国公，还有如今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池砚只好安慰楚云：“他不过是一时兴起，估计很快就会放你回去。”
　　楚云道：“随便他，反正家里的生意都有大伯把着，如今我是更加插不上手了。跟着大军出来，就当散散心，可能比在家还安全些。”
　　两人正聊着，只见一个将领也不通报，掀开门帘就闯进来问道：“池姑娘如今看着已大好了，明日是否可以启程？”
　　池砚刚想答话，却被楚云按下，替她答道：“不可。”
　　那将领见楚云答话，只向楚云反问道：“不是已经好了吗？”
　　楚云冷笑道：“谁告诉你已经好了？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那将领赔笑：“当然您是大夫，我这不是看池姑娘好得差不多了嘛，想着可以尽快启程，毕竟如今战乱，尽快到达徐州也能尽快确保二位的安全不是？”
　　楚云道：“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楚家治人，从未有治一半留一半的道理，池姑娘要想启程，必要再留五日，否则人没到徐州，再病倒了，可不是五日的事了！”
　　那将领本就领着护卫的事宜，想着若路上再出岔子，这耽搁了行程事小，谢将军怪罪事大，只好灰溜溜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