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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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千由放开林云渡后，意识到自己的突兀，不自然地撇开头。
林云渡面色通红地捂起脸，厢房里寂静的氛围令她觉得很是不自然，连抬起头来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易千由悄然瞥了她一眼，问：“你不是要嫁人了吗？为什么还来这里？”
林云渡明晃晃的眼睛渐染上忧伤，眨了眨：“战争结束了，我想气你一气，所以就和九师父演一场戏……而且看到你放在木盒最底下的信，我也以为你一定会赶在我拜堂前回来……直到我准备出嫁的那天，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才明白，你不会回来了。否则你也不会把那封信藏到最底，仿似你刻意要我过了很多年之后去翻它们才发现那封信一样……于是我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了……还好路上遇到澜姐姐和征哥哥，我才及时赶上的。”
易千由心里的滋味莫可名状，明明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却因林云渡的出现，想要改变主意。犹如落下悬崖的那一刻，有个人及时伸手拉住了你。
“你说的没错，我想成全你和你的九师父，所以我不会回去，也无法回去。”
“历大哥跟我说了，你在前黎国皇宫里跪了五天，如果我没有跑来，五天之后，我或许早已嫁给九师父了。我忽然如此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不会后悔的抉择。”
易千由转回头：“长麒是我徒弟，方锦岁算是朋友，同时也是我的徒媳，长岚与我是夫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后还要受到惨无人道地虐待……而你终于找到了归宿，我自然选择留下处理好他们三人的身后事。倒是你又逃婚了，新郎官怎么办？”
林云渡为了他，已经逃了两次婚了。
林云渡还是不敢抬头看易千由，撇嘴：“你就这么希望我嫁予他人？都说了九师父愿意陪我演戏，那新郎官当然就是假的……再说，亲……亲都亲过了，你不想对我负责吗？”
易千由张了张嘴，抬起她的头，指肚摩挲着她的脸颊，最后千言万语变成一句：“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
易千由走出去打开房门……一群熟面孔蹲在门外，耳贴着门，贴门最近的历慢行便倒了进去。
“哎哟……”历慢行痛呼一声，事情败露了当然要装无辜什么都没听见，他躺在地上转过身，仰头眨巴眨巴双眼，天真地笑道：“叔叔你终于醒啦？”心间却道：高手走路果然都没声儿。
要不是房间里突然没声，他才不会贴那么近咧。
易千由身后的林云渡见外面这么多人，羞赧地捂起了脸。
易千由从众人脸上巡视了一遍，梁纵、历风行、轩、历慢行、现客栈掌柜……杨丘仞、罗且、沧澜、征竟然也在。
杨丘仞咳了一声，把这茬糊弄过去，提另一茬，抚了抚黑白斑杂的胡子，故作深沉道：“小易啊，理由这种东西不该问为师，你该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要放弃吗？”
除了易千由，其他人听的都云里雾里，什么跟什么？突然说一些他们都不懂的？
因为那是易千由给杨丘仞写的信。
他在信中问：“师父，人活着的理由是什么？爷爷曾跟我说，我的父母给我起‘易千由’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至少能给自己找一个活着的理由，然后交换千千万万活着的理由……可如果所有的亏欠都已弥补完整，所爱之人出嫁，友人、可怜之人被自己手刃……历经浮华风霜，终不过曲终人散，到头来宁愿当初冻死街头，这样是否就不会有这些剜心之事？”
正是易千由的这封信让杨丘仞觉得易千由有了轻生的念头，所以叫历风行赶紧回去，暗中看好易千由，然后就有了那颗压垮易千由的石子。
易千由沉默了一会儿，抬眼再次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忽然低头，重抬起时，捂着眼睛，笑了。
“我还有关心着我的你们，这就是我的理由。”
易千由回到原黎国的东城门外，骨灰已被风吹走大半，他拾起剩余的骨灰，带回衡国武丞相府，和老乞丐的骨灰一起撒向廉州城城外的草野。
“长麒啊，本来为师还想说为师尽力了，只能带你和她们到你火葬陈悔之的地方……这里离你们所厌恶的皇宫足够远了。
爷爷，困在骨灰盒里十五年是不是闷得慌？这是你曾经所深爱的城……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
“小易，你的女儿总是交给絮儿姐和轩姐姐照顾，你就偶尔抱一下？你这个爹这么冷漠的吗？”林云渡叉腰道。
“谁跟你说……好吧是我让师兄跟你们这么说的。其实生儿是我的徒孙女，我和长岚没有夫妻之实，哪里来的女儿？我只是为了避免皇帝赶尽杀绝，掺上我的血脉关系总不至于连孩子也不放过吧？顺便也气一气你……”好让林云渡更加死心……感情这种事真是奇怪，明明当时心如死灰，一见到喜欢的人就又不想放弃了。
林云渡：“啊？”突然兴奋，“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易千由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一遍，摇头：“你忘了我们的赌约？你还没打赢我呢。”
林云渡瞪大了眼睛，气呼呼指着他道：“我都快变成黄脸婆了，你却！不想娶就不想娶吧，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是你非要揪着赌约不放的，又要怪我？”
“你们两个别吵了，宴席都开始啦！”絮儿抱着小易生偷笑道。
杨丘仞封藏了十一年的葬梅终于可以开封了，易千由记得林云渡跟他说过的事，杨丘仞不开酒窖，几乎都快把酒戒了就是为了今天。一家人团聚，摆一场宴席，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
“如果二师父和二师爹没有带林云渡去找我，或许这场宴席也就不会有了……”易千由站在武丞相府后院的屋檐下，看着庭院上笑逐颜开的他们，温和地笑着想道。
“小易，你这笑怎么这么悲伤？”端菜路过的罗且无意间瞥到易千由的神情，停下问道。
身后的林云渡闻言，狐疑地转到易千由身前。
易千由回神，立即揉了揉脸，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没事，有些感慨而已。”
已坐席上的杨丘仞对易千由招手，喊道：“小子过来！老夫要和你大战三百杯！”
……易千由许久没碰酒，而杨丘仞酿的葬梅又比普通的葬梅烈上一些，易千由没撑过半个时辰就倒了。
“啧啧啧，酒品一如既往的差，真差劲！”杨丘仞摇首咂舌，抬头叫住了准备开溜的历风行，“风行你来陪老夫喝。”
……又半个时辰后，历风行也不省人事了。
杨丘仞醉眼微醺的又饮了一大碗，“嗝，老啦老啦……你们这两个年轻人连我一个老人家都喝不过，嗝……”
林云渡挪到易千由身边，伸手戳了戳易千由醉红的脸，趴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他的脸笑。
沧澜好奇酒是什么味道，喝了一口……又多了一个一杯倒的。
杨丘仞酿酒的本事深得他夫人真传。
征望着怀里躺着的沧澜，笑了一声，他是器灵，根本不会醉。
杨丘仞热泪盈眶，终于遇上一个喝不倒的了。
……
宴席收尾，林云渡半背易千由回房，然后准备回文丞相府。临出门前，被絮儿叫住了。
“小渡，你要去哪儿？”林云渡每月都有半个月的时间是住在武丞相府里的，更何况易千由现在回来了，她大半夜还出去就很是奇怪了。
林云渡伸食指在嘴边做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回去办一些事，跟小易说，别想我。”
易千由醒后，沧澜和征也要跟他们告别了。
易千由挽留：“不再多住些时日吗？”
沧澜道：“我和征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不便久留，多加保重。”其实还有一些原因是凡人的寿数太过于短暂，这一晃眼孩子都长成大人了，若是再待下去……与其目睹他们老死的过程，不如就此将他们最开心的模样封存于记忆里。
后来，易千由每天要做的事是坐在大厅的屋脊上看府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一直在寻找一个身影，但那个身影一直都没出现。
偶尔去后院马厩抢抢罗且的工作，和三匹新红、黑、白马拉关系。
晚上他把自己关在纸张叠满的房间，看林云渡写的信。信上啰嗦的事一大堆，感觉傻里傻气的，又很可爱，有时候想起还会突然发笑。
六月，易千由和罗且牵着马出去遛弯。
那天阳光正好，天高云阔，遍地野花烂漫，长风起时，落花碎草飞掠，清香扑鼻。
突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喂！我最后再跟你比试一次！你敢应战吗？”
易千由一怔后回头，拼命想忍住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嘴角扬起，笑得肆意：“对不起啊姑娘，在下认输。”
那一头的林云渡看着花海中翩然玉立之人，喜悦灌满心房，笑着飞奔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她抱怨：“你有没有想我？”
易千由故意停顿：“怎么可能……没有。”
林云渡眯起眼睛，很是危险的样子：“那你怎么没来找我？我让你别想我是来找我的意思！笨蛋！”
罗且打趣道：“对啊，他整天魂不守舍，笨笨地等了你一个月。”
易千由掩唇假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你的事情解决完了？”
林云渡扬眉：“当然。”
“那你这一个月……”
“当然是聚集我的九个师父了，要是你还不让我赢，我就让师父们绑你回去。”林云渡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晃着手中的圣旨底气十足道：“皇上当年撤回圣旨时说我要是喜欢上谁，一定会再为我赐婚。这就是皇上给我和你赐婚的圣旨，你敢不娶试试？”
“……”易千由语塞良久，“大可不必如此……”
七月，文武丞相府张灯结彩，林乘风对终于不再逃婚的林云渡激动得老泪纵横：“小渡啊，你当真要嫁给易千由？他可是有妇之夫，虽然他的妻子死了，但还有个女儿啊！算了算了，嫁出去就好，别苦了自己，有什么委屈别憋着，记得常回来！”
林云渡苦笑，听着怎么这么像给嫁不出去的女儿随便找个归宿，赶紧送出去似的。
……她大哥和二姐的孩子都能娶妻嫁人了，她现在才嫁出去，可不赶着送吗？
大喜之日，被林云渡的九个师父灌得酩酊大醉的易千由推开房门，挑起红盖头，跃动的红烛光下，佳人缓缓抬起娇艳的容颜，红唇挪动，声音因羞赧而偏细小道：“小易，我……我紧张……”
易千由掩着宽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挑着盖头到一边放好，拿过合卺酒与林云渡交杯，之后……之后他就一头倒下，压着林云渡再度不省人事了。
葬梅酒真的……太烈了。
林云渡心里满满的失落，叹息一声：“第一次如此同意杨伯伯的说法，差劲！”
第二天，易千由幽幽转醒，头痛欲裂，看到早已醒来，睁着明晃晃的眼睛看着他的林云渡，他忽然笑出声。
林云渡眉头微蹙，脸上露出薄怒的表情。
易千由撑起身体坐好，然后拉起林云渡，解下她头上戴的一堆发饰，青丝散开，想起那天她一身鲜红嫁衣，青丝如瀑，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易千由清醒了，捧起林云渡的面颊，吻密密匝匝地落下，问：“还紧张吗？”
林云渡脸一红，头埋得更低了。
……
某天，林云渡将佩剑递到易千由面前，笑扬起下巴：“这下你不能再拒绝我的剑了吧！”
易千由没接：“你不是说我不收就证明我喜欢你吗？那我收了岂不是……”
林云渡表情一顿，呆愕地撇开头想了想，“好像是哦……不过十一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收下又送回来当真是喜欢我咯？”
林云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后撇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收是不收？”
易千由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握上她捧剑的手拉她入怀，于她额上落下一吻：“收收收，夫人让为夫做什么为夫便做什么。”
林云渡幸福洋溢地笑了，忽而想起一件事，抓着易千由的肩膀道：“小易，你给我写的唯一一封信我不小心弄丢了。”
易千由闻言面色薄红，掩唇低咳一声后道：“夫人想要多少封？一天一封够吗？”说来他还从没和林云渡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
林云渡当即扭头哼道：“我不要你的信，我要你亲口说与我听！”
易千由抬眉，笑了笑，俯身凑近了柔情道：“林云渡，我喜欢你。”
“每天一遍！”林云渡抿着唇笑，傲娇地叉起腰。
“好，百遍、千遍都行。”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