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悲欢》零界点

70、第七十章

　　因每次出征前后，莫佩总要回一趟桃花镇。
　　故在莫佩回去之前，泠玉要先他一步回去。

　　回到桃花山的莫佩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向泠玉求亲。

　　泠玉说：“如果这次你能凯旋，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莫佩身心极受鼓舞，率军奔赴西疆，奋勇杀敌，半年后凯旋。

　　当他再次回桃花山时，泠玉对其闭门不见。他情急之下破开房门冲进去，却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却又仿佛合情合理的事。

　　泠玉是冷珏，也是山崖边上那棵四季盛开的桃花树……

　　“我是妖怪，你还会娶我吗？”

　　“是你将我从曾经最灰暗的时光里拉扯出来，我喜欢你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

　　黎衡一零二年三月（半年后）。

　　黎国大将军莫佩大婚，娶其师姐泠玉为妻。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又少了一位梦中人。

　　易千由在参加莫佩的婚礼时，趁人杂眼乱，偷偷送出去一封信。

　　曾经派自己刚学成归来的侄子去刺杀长麒的太子太傅李遣已经和易千由站在了同一阵线上，虽说当初有人拿李碾在刺杀长麒的刺客一事中抨击李遣罪责难逃，居心叵测。李遣辩驳：谁会傻到派自己的侄子去刺杀太子？一旦李碾被人认出，不就相当于自掘坟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哪边更胜一筹，取决于皇帝的一念之间。最后皇帝来了个折中，撤去李遣太子太傅一职，贬为六阶文官。

　　通过李遣五年的努力，已经上升到了三阶，有才华的人永远都不会被埋没。

　　易千由和李遣的目的都是推翻黎国朝廷，至于之后？各凭本事。

　　易千由绞尽脑汁躲避长岚，刚好长麒来找他，想要拜他为师……他顺势就答应了。

　　长麒因为多灾多难，皇帝给他立的几个侧妃……偏冷在东宫里。接下来皇帝又准备给他找个正妃。

　　艳冠皇城又没有嫁人的方锦岁自然就……

　　“易！千！由！”

　　正在旁指导长麒练剑的易千由突然被这熟悉尖利到破声的大喊吓了一跳，接着看都不看是谁便下意识转身，逃！

　　他真是怕了方锦岁了。

　　“站住！”

　　一时间，准太子妃追大驸马满皇宫跑的事传出，茶余饭后的众人纷纷咂舌。世风日下啊。

　　不过方锦岁喜欢易千由这件事似乎早在此之前就已传遍整个黎国了。

　　“易千由！你给我下来！”

　　“你都是准太子妃了，麻烦注意一下言行，还嫌孔千金笑你笑得还不够多吗？”易千由坐在屋顶上，单手撑着下巴，随意地对下方的方锦岁摆手道。

　　孔玉三年前就嫁给了一位富家公子，忙着过二人世界，没空与方锦岁作对。倒是方锦岁，独自一人，执着得成了个笑话。

　　“她笑不笑话我关我什么事！”方锦岁大吼着，眼泪溢出眼眶。

　　青空之下，那个金衣猎猎，墨发飞扬，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人，她永远也无法触及了。“如果我当初没有叫住你，该有多好……”

　　“锦岁姐姐，大庭广众之下对本宫的驸马穷追不舍，是想与本宫争驸马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准太子妃，你的此番作为传出去，让太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长岚华服曳地，施施然而来，细腻如玉唇红齿白的脸庞带着阴暗之色，下巴微扬，睨着方锦岁。要知道，正宫是她，长岚。

　　易千由暗暗叹了口气，他两个都不想见。权衡了下利弊，他翻身跃下，微笑着迎上长岚，挽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回走，借机道：“公主来得正好，为夫许久未见你，回去让为夫好好瞧瞧。”

　　长岚的思维在“好好瞧瞧”四字上想歪了，转眼便忘了方锦岁的事，瞥眼看了看易千由挽着自己的手，脸色微红地低头：“嗯。”

　　方锦岁哭着哭着，笑了。他也不喜欢长岚啊……哈哈哈哈哈……

　　长岚寝宫——

　　“相公，自从你成为太子的师父后岚儿就已好几个月都没见到你了，你也不会回来看一下岚儿。”

　　“太子殿下需拥有保护自身安危的能力，我自然不能怠慢半分。”易千由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平声道。

　　“那岚儿岂不是要感谢一下锦岁姐姐？若不是锦岁姐姐岚儿也不知要再等多久才能见相公一面。”

　　易千由从长岚的脸上看不出异样，但也不能就此确定她是要真谢还是假谢，毕竟他自己对有敌意的人说谢谢说的都是反话。

　　方锦岁并不坏，只是和林云渡一样，对某些事过于执拗。

　　易千由摇头：“类似今天大胆的行径，她就曾做过好几次，相信今天会是最后一次。当她与太子相处久了，生了情，也便不会再像今天这般失控了。”

　　易千由说什么长岚几乎都听，但这次心底还是因易千由为方锦岁说话而吃味，想想决定换个话题。

　　“相公快看看，岚儿好看吗？”

　　长岚后退一步在易千由面前转了个圈，层层叠叠的裙裾像绽开的牡丹，停下来后提起裙摆欠了个身，美艳的容颜上笑靥如花，身形玲珑有致，与大半年前骨瘦如柴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易千由敷衍地点头：“嗯，好看。”

　　长岚心头更喜，上前柔柔地抱住他的腰身，含羞带怯地问：“那相公什么时候和岚儿圆房？”

　　“……”
　　易千由沉默片刻，忽然长“哦”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委婉地掰开长岚的手，快步走了出去：“我想起太子殿下还在等我练功，我先走了。”

　　失落的长岚：“……”

　　“姮儿，你说……是不是本宫还不够漂亮？”

　　其中一位待立一旁的婢女颔首：“回禀公主，公主国色天香，天女下凡也不为过。”

　　“那他为什么总是在回避本宫？”

　　“奴婢觉得驸马本是行走江湖之人，如今待在这深宫中，自是受不了宫中束缚，正好太子殿下需要驸马这样武功高强的师父，驸马又能施展长处，所以对太子的事格外上心并不奇怪，公主可等此些时候过了再与驸马培养感情。”

　　“可是……”长岚咬唇拧眉，“方锦岁近日住在东宫，她岂不是有机可乘？”

　　能让方锦岁喜欢易千由这件事真正传开的是她四年前在荣旭客栈上画的一幅画像。那幅画像的盗画一出，几乎全拢了一众小姐的心，再借上方锦岁的名头，盗画也就越来越多，但凡悬赏易千由的，画像都千篇一律。

　　曾经不可一世的左丞相千金，对喜欢的人可以卑微得像埋进尘埃里的珍珠，放弃表面的风光——所谓的面子，平平凡凡，不畏一切，追逐心之所向。

　　易千由再次被暂住长麒寝宫的方锦岁逼到上屋顶。

　　“我说，殿下，管管你的太子妃。”

　　长麒笑笑，坐一旁翘腿抿了口茶：“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我觉得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易千由嘴角抽了抽。

　　“好好跟我说话就那么难吗？”方锦岁沉沉呼了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湿润的眼睫颤动，强笑道。如果是在皇宫外，易千由早就没人影了。

　　“行。”易千由想了想，逃避也不是办法，不然方锦岁在皇宫期间，他就只顾着躲她了，最后结果是什么？回长岚的寝宫……

　　易千由翻身下屋顶，坐长麒旁边，方锦岁跟着坐下。周围随便一眼都能看见卫兵，至少没以往那般夸张到里外围三圈。有易千由在，无二又死了，防守也可不必那么夸张了，以至于长麒对易千由的感谢之情就差三叩九拜了。

　　不过周围有人守着，方锦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氛围略显尴尬。长麒假咳了声，起身走了：“咳，你们聊。”周围的守卫则全跟长麒离开了，只剩易千由和方锦岁坐在园里。

　　方锦岁一直盯着易千由，就是不开口，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个洞才罢休。

　　易千由轻笑出声：“我想你其实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方锦岁被戳中，忽然面上一红，垂眸摆弄手指：“谁，谁，谁说没有的。”

　　易千由才和长岚回去没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而且明知道她在太子的宫殿里还回来，可见他当真不喜欢长岚。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

　　都是被逼无奈。

　　“我想问你，你是真的想要退隐江湖过平凡生活，还是当时你只是敷衍我而找的借口？”

　　易千由神色平静道：“真话。”

　　“……”方锦岁抹了抹微红的眼睛，强行微笑，“我知道你认识肖离尘，那你也应该知道肖离尘给长岚算命的事。只有平民百姓才会天真地认为长岚失势，永不能踏进皇宫半步。长岚的脸被无二治好，意味着她即将被召回皇宫，而那时候你却告诉我，你娶长岚是因为想过平常生活？”

　　易千由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怎知我认识肖离尘就一定知道那二十多年前的事？”

　　“我不信你能成为排名第二的赏金猎人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打听。”

　　“无二怎么说？她从来都只打听被悬赏者所在的位置。而我需要比她多做一样事，那就是了解被悬赏者的底细。但我没有接到有关于他们的悬赏，又哪里会知道他们的事？”易千由不会承认这件事，若是承认了，他哪知道方锦岁会不会成为一块隐藏绊脚石？

　　方锦岁抬手在石桌上敲了敲道：“喂，你那时候还没回答我，你的小师妹呢？别以为可以避过去。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小师妹吗？”

　　易千由眼底划过一丝神伤，轻浮道：“我骗你的你也信？我根本就没有小师妹。”

　　方锦岁的笑渐渐消失，差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揪着易千由的衣领大喊：“大骗子！”

　　“好好当你的太子妃吧，别再把感情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了。”易千由开始劝道。

　　方锦岁翻白眼：“你怎知太子就不是错误的？”

　　“你不去认识他，又怎知他是不是你的良人？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未来还是一国之君，权势之大，谁不给他几分薄面？你和他幽会，谁还敢抢你们定的东西？不用找气受了，不好吗？”

　　第二天，长麒随易千由晨练过后见一旁静观的方锦岁，负剑走过去道：“师父说，你要了解我的为人？”

　　方锦岁撇嘴：“如果你希望我是太子妃，你要拿什么征服我？”

　　“那我须得好好想想才行了。”长麒揽上方锦岁的肩，拉入怀里，往寝宫走去，“我与锦岁去培养培养感情了，师父请便。”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易千由挑眉，他来这里的首要目的是躲长岚，自然能赖几天是几天。可笑的是，当初他还想着骆深尹和江灯繁能行刺成功，结果现在长麒却成了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