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悲欢》零界点

18、第十八章

　　易千由默默走在前面，带着身后的林云渡和青青踏上了前往红梅楼的道路……谁让他只知道去红梅楼的路？更何况他的任务又不是真要带她们逛濂州城。

　　顺着武丞相府门前的大道一直往前走了二里后便是河流北岸的主集市道，沿河流两岸走的话也差不多能游览完一半的集市了。

　　“嗯？这条路……”青青率先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不是出城的吗？”

　　青青记得昨天傍晚进城之后，自己就一直沿着城门口的大道往里走，之后从红梅楼那里开始，跟随着杨丘仞沿河岸去往武丞相府了。

　　林云渡转头看向前方一身暗银色锦袍的背影，拍了拍青青牵着的手说：“城中的路纵横交错，你怎知这条路就只能出城？”

　　青青觉得有道理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林云渡跑上前去，向易千由问道：“高手，能否与我家小姐说说这城中都有何别致的景色呢？”她受到林云渡的影响，也喊易千由作高手了，而且她也认为，只要比她家小姐厉害的人，就都是高手！

　　易千由连忙受宠若惊地对她们拱手躬身道：“二位还是唤小的小易吧，‘高手’二字小的承受不起。”

　　无论是作为武丞相的徒弟，还是武丞相的随从，他自认自己真的算不上什么高手。

　　“好的小易。”林云渡忽而扬起眉，伸出握剑的右手用剑柄滑指了一下前方，正色道：“你带我们去游览一番这城中数一数二的景色吧。”

　　一向很诚实的易千由无奈地摇了摇头，诚实地说道：“小的并不知城中哪处景色最佳，只知去往红梅楼的路罢了。”

　　林云渡和青青的脸色都在听到易千由的话后变青了，青青也算明白这路为何如此熟悉了：“所以你这是在带我们去红梅楼？”

　　“实不相瞒，小的认为，林小姐若想领略濂州城的美景，那就选错陪同的人选了。老爷说林小姐你要小的带你出去游走，所以私以为小姐是想去红梅楼。”易千由微低着头，对林云渡恭敬地说道。

　　“你！”林云渡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你是故意的吗？”

　　她能察觉到易千由对自己的刻意疏离。她以往遇见的人，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对她很是殷勤。而易千由先是早晨翻窗离开，后是毕恭毕敬，没有半分逾越，连自己牵他的手，他都拒绝得如此干脆，现在又带她和青青两个姑娘家去青楼？他也不想想，姑娘家怎么可能会去青楼？她们如果真要去，至少也会先扮成男装啊！然而她们还没有！

　　易千由又往下低了低头，视线与地面垂直，拱着的手与垂下的额发皆挡住了他的脸。他继续恭敬地说道：“因小人的确只知武丞相府到红梅楼该如何走，若林小姐不想去红梅楼，那小的便回府让罗且大哥带你便是，他可是府上最了解濂州城的人了。”

　　林云渡一听，怕易千由马上转身离开般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也可以自己……”逛。

　　青青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易千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将林云渡的话给打断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小姐会跟武丞相大人指定要你陪，是小姐看得上你！你一介下人，小姐看得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费尽心机还得不到小姐的一颦一笑一句话呢！
　　“你早晨明知小姐在门外等着，却一声不响地翻窗出去了！若不是小文来喊我们去吃早饭，告诉我们你已经在后厨了，小姐指不定现在还在等呢！
　　“你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小姐看上你就可以狂傲了吗？告诉你，衡国里身世长相都比你好的男人多了去了！”

　　因还不是设有摆摊的地段，所以他们所处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三三两两，青青突然化身悍妇指着易千由破口大骂，惊得行人以及河道上摆渡的船夫皆往他们这边投来异样的眼光。

　　此刻，他们身后房屋的转角处，九人坐在高出地面约两尺的房屋台基上，对青青的话摇头叹气地进行了评论。

　　老大：“青青是不是与小姐遇见的登徒子太多了？”

　　老二点头：“对啊，前面说的话，什么看得上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啧啧啧。”

　　老三：“嗨呀，我还以为青青是不会生气的类型呢。”

　　老四：“人家是假傻。”

　　老五：“别人费尽心机都得不到小姐的一颦一笑……小姐不是经常笑吗？”

　　老六：“老五正解，我们当初出现的时候，她们笑得多灿烂啊，哎？不对啊，老五你不是看上青青了吗？又换成小姐了？”

　　回答老六的是老五的当头一拳。

　　老七很识时务地抬手就塞了张嘴准备呼痛的老六嘴里一个过夜的肉包：“一介下人？他要是下人就好了，老六吃你的肉包别说话。”

　　老六简直要哭了：“手抖（馊的）……”

　　老八：“由此可鉴，青青还是适合家养，不适合放生。”

　　老九呵呵冷笑了两声：“有生之年给我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就好，比如青青，当然小姐也可以。”

　　老五从老七手里抢过最后一个肉包就往老九脸上砸：“滚。”

　　老九头一偏躲了过去，还很淡定地指着身后还在飞的肉包说：“老六，你的肉包跑了。”

　　老六将老七刚塞进他嘴里的肉包给吐了出来，伸手回以老九三个字：“让它跑！”

　　他虽喜欢吃吃吃，但对变质之前的食物爱有多深，变质之后的恨就有多深。

　　那边，林云渡看到青青为了自己而生气，惊讶地捂起了嘴。在她的记忆里，青青从不轻易生气，除非她受伤了。

　　“小姐，后院的假山是能爬的吗？这次只是扭伤了脚，下次就等着残废吧！”
　　“小姐，你去哪儿学武了？看看你，扭得这紫一块那青一块的，老爷回来罚你最后还不是都要罚到奴婢身上！”
　　“小姐，我看那老头就是个半吊子江湖侠士，专门骗你这种有钱而又想学武功的公子小姐。还是别学了，你努力这么久，不仅没学会个一招半式，回去还要挨老爷批，你看看，那老头又拿着钱去酒楼里鬼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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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渡垂眸，嘴角上扬起一抹淡然的笑，转身握住青青的双手，劝道：“好了，青青，小易是只知道那红梅楼该如何去，这城里人那么多，我们可以问其他人嘛，何必生气呢？况且是我叫杨伯伯让他来的，错也在我啊。”

　　林云渡练武是想在外她和青青被欺负时，不用他人出手自己也能摆平，可府里的侍卫连那个半吊子江湖侠士都不如。虽然还有杨丘仞，但杨丘仞曾明言他只传授武功给自己的徒弟，却坚决不收林云渡为徒。她不找那半吊子江湖侠士，还能找谁呢？

　　青青从林云渡笑着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神伤，她的小姐好像开始变得有些感性了。陡然骂了一大段，看到这样的林云渡，她的气也消了大半，可还是有些气不过。或许，气得更多的还是林云渡的傻。

　　“一介下人？”易千由忽而抬起头，站直了看着她们，一直板起的脸终于有所改变。他灿若星辰的眸子眸光微沉，平直的嘴角现出一抹淡淡的笑，令因他出声而转头来看向他的林云渡和青青不免心神一怔，这笑明明很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拂起心湖层层涟漪……可他说的话，却充满了讥讽。

　　“小的身份卑微，不敢承受林小姐如此尊贵之人的垂青，亦承受不起。青青姑娘说的没错，这衡国上下，身世与长相皆强于小人的人数不胜数，故林小姐最好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小人身上，否则只会白白葬送了小姐的大好芳华与前程。”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未变，眼睑却下垂，半闭着墨玉般的双眸，眼底的涔涔眸光带上了丝丝冷意，仿似那幽夜寒石上凝结起的冰霜。

　　林云渡和青青怔忪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林云渡松开握着青青的手，慌忙对易千由摆手道：“我并没有觉得你身份如何，而身世才貌皆胜于你之人我亦见过无数，可却……”她顿了顿，不自觉低下了头，她从没想过自己生平第一次背着林乘风跑出来，会遇上能令自己一见钟情的人。

　　“可却只喜欢过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