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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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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丘仞与九人说了几句话,扔出一封信给黑衣人老大,九人便退隐回各自的位置,他则穿过梅花林,来到了练武场。
易千由和罗且用完早饭后一起从后门出去割马草。武丞相府后面是一块田园,那里种着大厨娘二厨娘的瓜果蔬菜,长着罗且喂马用的马草。
杨丘仞在练武场里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易千由便和罗且各扛着一捆叶上还满是雾珠的马草回来了。
易千由看到杨丘仞时不免心中骇然:“难道师父改变主意,要继续教我武功了?”
罗且知道,杨丘仞会来这里并且还站在练武场中,十有八|九是来找易千由的。他把马草放到了马槽前,转头对易千由说:“小易,先去问问老爷有什么事吧。”
“好。”易千由把马草放罗且脚边,然后放下自己半撸起的袖子,小跑到杨丘仞面前,恭敬地行礼道:“老爷,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他师父向来说一不二,昨晚亲自跟他说林云渡在府上期间都只需晨练,现在也断然不会改变主意继续教他武功,那还有的一个可能就是还有事没吩咐完。
杨丘仞点头:“小渡要逛濂州城,执意要你陪着去。”
“所以……”易千由脸色变了变,缓慢地抬起头:“老爷你答应林小姐的请求了?”
杨丘仞又一点头:“嗯。”
易千由很想抓狂,深吸口气道:“老爷能不能别回答得这么轻描淡写?小的只认识武丞相府去红梅楼的路啊!难不成让小的带她去青楼?这像话吗?林小姐也会被气死的吧?”重点是,他的贿马大计要泡汤了。
“你可还记得老夫昨夜说的话?”杨丘仞微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严肃道。
易千由刚腾起的火气就这么被杨丘仞的威严捻灭了,低头无力地回答:“记得,莫要怠慢了林小姐。”
“记得便好,”杨丘仞伸手一拍易千由的肩,神色未变道:“你务必让她一日之内‘逛完’濂州城,知道老夫的用意吗?”
易千由似有明悟地抬起头,不一会儿脸上又浮现出疑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老爷想让她尽快离开濂州城?”
杨丘仞对“逛完”二字着重强调,也就是说不必真的带林云渡逛完濂州城,至于用意……易千由忽然一怔,“刚才师父问我是否还记得他昨夜说的话,他昨夜的话并不止‘勿要怠慢了她’。”
——“老夫叫你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林云渡在府上期间,你须继续扮演随从,勿要怠慢了她,更不能暴露身份,但晨练还是必不可少的。”
杨丘仞的话再次于易千由脑海中响起。
“看来你也差不多想到了,”杨丘仞看易千由忽然怔住的神色,赞许地点头,收回了放在他肩上的手:“小渡在府上一日,你就要多耽误一日修习的时间,而她待得越久,回去后受到的惩罚也就越重,最主要的是让她死心,明白吗?她既对你上心,多少都会听得进你的话。”
“……”听到自己的师父这么说,易千由的心里除了有一丝欣喜外,更多的却是五味杂陈。他郑重地点头答道:“明白!”他的师父既是在为林云渡着想,也是在为他着想。
林云渡还太单纯,心事跟写在脸上没多大区别。
易千由要潜入黎国当细作,这一身份天生就伴随着危险,很多人从此一去不复返。
等他强大的那天,也是他与他们告别的时候。
有时候他心里会陷入一种矛盾,他既想等到师父和太傅说:“老夫已经把能教于你的东西都教了,你要学的也都全学会了”的那天,又想自己什么都达不到他们的标准,这样才不会与他们辞别……但若是他真这样笨得什么都学不精,会被师父和太傅逐出师门的吧?
那就变强吧,强到黎国中没有可以一敌之人,就可以去做作为细作应做的事,就可以完成任务,也就可以……活着回来了吧?
客厅中——
林云渡看到杨丘仞离开了客厅,猜想着是去叫易千由,便难掩欣喜之色,和青青坐在客厅里等着。
终于,半个时辰后,易千由从后厅走了进来,站在林云渡的面前恭敬地躬身道:“让林小姐久等了,小的奉老爷之命,前来给林小姐带路。”说完,他侧身向门口,对林云渡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云渡心中更是一喜,站起就握上易千由伸出做“请”的手势的右手,扯着他往外走去:“好啊,走!”
易千由猝不及防地被扯得往前趔趄了几步,他心头一梗,差点没忍住吐血的冲动,板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林小姐,请自重。”
林云渡脸上露出了一丝受伤的神色,低着头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易千由则直接偏开头不去看她,错过她的身向大门走去:“林小姐,小的前面带路。”
“……”青青轻皱起眉,走上前去揽住了林云渡的左臂,笑眯眯地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林云渡低低地点了个头:“嗯。”
……
易千由虽生在濂州城,但三年前,他从未见过杨丘仞,他们的生活没有一丝交集。
武丞相府在城东,他的破庙在城北,两人别说擦肩而过,就是同出现在一条道上,也不会注意到彼此,因为他们之间还隔着马车的车帘与人群。
若不是三年前车帘被风掀起,杨丘仞看向车窗外,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易千由。
两人之间仿若竖着一道墙,各自悄无声息地生活在另一头,若没有人翻过那道墙或那道墙不倒,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一样。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一座城,一个人,或者,一群人。
三年前易千由可以闭着眼睛走完整座濂州城不摔跤,三年后,武丞相府外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陌生到与林云渡差不多,刚来似的。
让他带林云渡逛濂州城?不把人家带迷路就不错了。
“呧——”
站在客厅屋顶上的老大看到易千由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时,毫不避讳地将食指抵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反正武丞相大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吹口哨集合也省得他一个一个去找。
嗖嗖嗖——
七道黑影在口哨声之后从各处飞跃了出来,在客厅屋顶上集合。霎那间,八道挺拔的身影屹立在屋顶上,有种摄人心魄的气派感。
当然,这其中要排除他们欲行什么杀人放火勾当的可能,不然就不是气派,而是悚人了。
老大的视线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确认人都到齐后开始说道:“小姐他们出发了,把夜行衣脱了,扮成普通人跟上。”
这大白天的,穿着夜行衣,若是爬人家屋顶被人瞧见了,不会被当成毛贼就怪了。
他们腰间都缠有一个包袱,用来装一两件外衣,以便随时换装。
老六一直蹲在老大的身边,看着自己的手,碎碎念:“为什么就没姑娘主动牵我的手呢?”
老五看老六一直蹲着,看不过去,于是一把把他拉了起来,好意提醒道:“老六你怎么还蹲着?没听到老大刚才说的话?”
“噗——”老六看着自己被老五拉着的手,一口气没顺过来:“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使劲,将自己的手扯了回来,纵身一跃,跟着老大飞出了武丞相府。
老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跟上:“哎,你刚才说了什么?”
……
濂州城是衡国中最靠北的城池,如此说并不代表它就位于衡国边境,毕竟除了城池,还有其他小镇和村庄。
衡国北方边境是两国交战之地,那里方圆五十里都因两军的铁靴与战马的铁蹄践踏,变成了白骨散乱的埋骨之地。每次战起,必定伏尸遍野,血流成河,之后便是瘟疫肆虐,靠近战场的村庄就都因瘟疫而荒废了。
濂州城离战场有六十里之遥,其北上二十里处有高山阻挡,北风南下时所受瘟疫的影响也较小。一条可容两国商船来往的河流穿越山壑,经过濂州城,勾连两国。故其由最初的村庄发展成了镇,继而又演变为了现在的城。
三年,濂州城移房改城中陆道,建造河上桥梁,修缮河堤,以便运送货物。这三年来两国亦处于休战状态,濂州城的日益繁荣可想而知,集市热闹程度也仅次于皇城了。
易千由昨日刚跟随杨丘仞出府时愣了半晌,脑海有个声音在回荡:这是哪?
整座城仿佛是围绕着一条宽大的河流建造而成,高大的石拱桥上人来人往,甚至有商贩直接在桥上摆摊叫卖,河道两旁是平曲的街道,亭台画廊参差其中,之后的房屋最次的都是白墙黛瓦。
而他记忆中的濂州城是这样的:
充满古老气息的街道。
几乎清一色高的灰色房屋。
跨过河道的木桥上长满了苔藓。
泊船上岸的堤阶被踩踏得光滑无比,时不时就能看到扛着货物的壮汉忽然脚底打滑滚下河里。
在城中任一地方抬头就可见的气派得不得了的城主府,毕竟城主府下面垒着上百级的台阶。
河流南边的房屋比北边还多,因那时城主府在南岸,房屋都围绕着城主府而建。
现在,别说城主府了,抬起头就只能看到与身处巷道规格大小一致的天空,哪里还能看到城主府?
这是重新建了一座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