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悲欢》零界点

12、第十二章

　　身边有个少年高手，林云渡的情绪有些不能自已，这一不能自已便什么都敢问了。

　　她说完自己的经历，接着就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的问题：“杨伯伯，你为何会去青楼啊？”

　　杨丘仞温和笑道：“男人去青楼不是很正常吗？”

　　心思还很单纯的林云渡只看到了杨丘仞所表现出来的表情，却没有看到他眼底的灰暗。

　　被杨丘仞这么一回答，她微低下头，屈起食指撑着下巴，陷入了纠结的状态：“话这么说有错，也没错，去青楼的大多数都不是好男人，而且我总觉得杨伯伯去青楼就很奇怪。”

　　她知道杨丘仞没有一妻一儿，也别说什么三妻四妾了。在皇城里时，她爹就曾给杨丘仞提过几门亲事，结果无论女方的相貌才艺多么出众，背景多么雄厚，个性多么随和，都逃不过被婉拒的命运。

　　她也曾听她爹这么跟杨丘仞说过：“夫人已故去多年，你现又膝下无子，当真不再娶一妻一妾，延续香火？”

　　杨丘仞当时的回答是：“人心只有一颗，老夫的心太小，只刚好容得下一人，我无心在她们身上，娶了也只会耽误了她们罢。”

　　林云渡便是从那时得知杨丘仞是有妻子的，只不过去的早。他对妻子坚贞不渝的感情让她莫名的触动。她也因此认为杨丘仞不会再近女色，所以青楼这种是非之地也定然是不会去的，但她今天却亲眼看见杨丘仞出现在青楼里了，这怎能让她不惊讶到忘了去反驳那二楼的青楼女？

　　一想到那些青楼女子，她就忍不住生起气来，她们竟然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勾引高手！她便气得牙痒痒。

　　想到高手，她的注意力马上又换了，视线往左后方移去。高手依旧低着头，本就一身黑的他如今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感觉与影子无异了。

　　她自认为高手很是落寞，于是故意脚步放慢了些，直至与易千由并肩，很自来熟地开口道：“嘿，高手，我的名字叫林云渡。林，双木林的林；云，天上云海的云；渡，渡口的渡。高手你叫什么名字？”

　　“……”易千由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地摇头回道：“林小姐谬赞了，小的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刚好会些皮毛罢了，林小姐称小的小易就好。”

　　林云渡皱眉，这与她之前见到的高手气场完全不一样。

　　之前的他好像无所畏惧，一言一行也都充满了霸气，但现在，锋芒收敛，显露卑微，这就是谦恭？

　　林云渡忽然一副我懂得的模样点头笑道：“我爹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谦虚，高手这是在谦虚对不对？”

　　易千由摇头，只回了一个字：“不。”

　　他淡漠得让林云渡忽觉语塞，沉默了下来。本来一路上几乎都是林云渡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她一沉默，周围就静得只有马蹄声和远处河道上灯火通明的花船里传来的调笑声了。

　　易千由的确没有谦虚，对方的人都是一些普通的打手，他只是凭着自己轻功的优势，侥幸打倒了四个人而已，若是后面老鸨没有出现，杨丘仞也没有出手阻止，他或许也无法全身而退。对方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后果他无法想象。

　　走在前面的杨丘仞暗自摇了摇头，“这小子就不会好好说话吗？人家一个姑娘家主动找你也不容易，不过这也说明，这小子太理智了。”
　　如果易千由真的只是一名随从，或许并不会过于排斥林云渡。
　　“小渡，他说的并没有错，他有几斤几两老夫还不知道？论年龄，他比小渡你还小上三岁，习武也没多久，武功能有多高？”杨丘仞率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氛围，为易千由辩解道。

　　“什么？”林云渡被高手比自己小三岁这件事震惊到了，连杨伯伯都亲口承认高手的武功低了，那还会有假？

　　现在想想，如果眼前的少年真是高手的话，那群人应该很快就会被撂倒了吧？但他的轻功不错，自己倒可以以请教轻功为由接近他了。

　　刚刚还在惊讶的少女不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痴痴地笑。

　　杨丘仞瞥到林云渡的表情变化时，不禁心中叹气：小渡，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他们走到半路时便看到罗且骑着小黑飞奔了过来，显然是不放心易千由独自一人去应对那么一帮大男人。

　　罗且下马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易千由面前，猛然抓住他的肩膀一顿摇，问：“小易你没事吧？”

　　易千由苦笑着抬起头：“罗且哥，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有事了。”

　　“哦哦，抱歉，一时激动。”罗且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又打量了遍易千由，确认他真的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你要是出事，你絮儿姐指不定还得内疚成什么样呢。”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说服絮儿让她待在府里，然后才返回来找易千由的。

　　“……”易千由抿唇，低回头。谁说他没事呢，现在没有，回去就有了。

　　罗且见着易千由这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是累了饿了，旁边还有两个面生的姑娘，杨丘仞也在。

　　外人在旁，他也不能表现的太逾矩了，轻拍了拍易千由的肩膀，回身给杨丘仞行了个礼：“老爷，罗且方才失礼了。”

　　杨丘仞瞥了眼罗且，摆手：“你先回去告知他们一声吧，好让他们心安。”

　　罗且欣喜地点头应是，而后翻身上了马，驾马飞驰先行。

　　杨丘仞四人也继续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武丞相府。那时天色昏黑，武丞相府大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亮着，大门敞开，好几十个人站在门前眺望着前方。

　　“老爷！小易！你们终于回来了！”絮儿率先跑上前来，然后弯腰抱了抱易千由，眉眼弯弯地低头看着他笑道：“小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他把头埋得更低了，摇了摇头：“絮儿姐不用谢……”反正自己也只是多此一举。

　　家丁大哥们又轮流拍了拍易千由的肩膀道：“小子不错啊，都能英雄救美了。”

　　易千由苦笑：大哥，絮儿姐和罗且哥不用我救也能逃走。

　　“看来离你替我们守护这个家的日子不远了！”

　　易千由叹气：二哥，那一天或许你看不到了。

　　“怎么样，揍扁了一群恶徒有没有一种大快人心的自豪感？”

　　易千由耸肩：三哥，我搜刮了整个过程的记忆，然而你说的那种感觉并没有。

　　“好小子，想当初你还瘦弱不堪的，现在都能拳打北山猛虎，脚踢南海蛟龙了，不简单啊！”

　　易千由大汗：四哥，这太夸张了啊！

　　……他默默腹诽，不接他们的话，絮儿也已退到一旁掩唇笑着。

　　杨丘仞有些想咂舌，语气微酸：“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只关心他，偏心了啊，好歹老夫也是一家之主。”

　　婢女们和大厨娘二厨娘也相继迎了上来，笑道：“哪有啊老爷，不是还有我们嘛。”

　　杨丘仞豪爽地笑了起来：“有没有备好晚饭？今晚府上来了客人，你们可不许怠慢了。”

　　大厨娘点头：“罗且回来的时候就跟我们说了。”

　　二厨娘：“就欠你们这阵东风了。”

　　“好好好，小渡，青青，走走走，先去吃饭，等会儿再去处理其他的。”杨丘仞闷坐在红梅楼里一整天，什么都没吃，就灌了两坛葬梅酒，现在也饿得慌。

　　林云渡看了眼被家丁和絮儿围着一顿夸赞的易千由，跟上了杨丘仞的脚步：“杨伯伯，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我在皇城里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腻了。”

　　婢女小文则带着青青将马牵到了后院马厩，彼时罗且正在给小黑的马槽里加自己刚割回来的马草：“小黑，多吃点，今天辛苦你了。”

　　小黑悠扬地甩起了马尾：“嘶”

　　一旁的小红小白看着自己槽里的马草明显的比小黑的少了一半，很是不满地跳脚，嘶叫了起来。

　　小文并不怎么来马厩，可每次来都会发现，马厩每次都是那么热闹，她很好奇罗且是怎么训出这三匹如此通灵的马来的。

　　小文扫了眼马厩，马厩并不是很大，中间隔了道木板墙，分出了两块区域。靠左那边是小黑小红小白它们的，右边的则看起来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马槽。

　　小文想着左边的区域容四匹马绰绰有余，还可以有个伴，于是对青青指了指小白旁边的空位，说：“栓那吧。”

　　青青刚想牵着马去，抚着小红小白头，安抚着它们的罗且却忽然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凛冽地看着她们，声音凉飕飕地说：“栓右边吧，小黑小红小白它们厌生。”

　　小文和青青都不禁抖了抖，青青只好将马牵往了右边。

　　林云渡百忙之中看到青青回来了，右手继续夹菜，左手对青青招手道：“青青，快来快来，奔波了两天，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饭菜了！”

　　青青看到林云渡居然在武丞相大人府里如此没形象，有些歉意地对杨丘仞行了个礼。杨丘仞无所谓地摆手：“过来一起吃吧。”

　　“是，谢大人。”

　　林云渡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瞥了眼四周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不禁问道：“杨伯伯，小易呢？”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思，连忙补充道：“还有那个美人姐姐和骑马的大哥哥他们呢？”

　　杨丘仞自然而然地回答：“自然是在后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