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旅人》顾南杉

3、02

　　“乌家子孙第四十二代乌灵儿听着，我乃乌家子孙三十七代乌守国，今日奉祖宗之命在此迎候你，你最近周身暗黑气息浓厚，日后定不顺，恐换世，以此告诫，定要注意。”
　　涣散而空灵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却只知真真切切的入了她的耳，待她再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莲花灯已灭，周围早已还原一片黑暗。
　　声已散，灯已灭，阴森的气息瞬间笼罩，头脑瞬间清明，可是，怎么下车的时候还把车的照明灯给关了呢？
　　现在不怕都怕了。
　　也幸是喝了些酒，要不然这事还真没法顺利进行，抖了抖胆子，打开手机照明，才发现自己居然爬到了最高处，下去的话就得踩着众祖先的脸面下去。
　　心里害怕，却也不能在这过夜，一边跟祖先道歉，一边请求佛祖保佑，踉踉跄跄的下到马路上，整个人如同从战场上下来一般，筋疲力尽。
　　开引擎，踩离合，踩油门，一路狂飙回家。
　　进了村子，都已经一片暗黑，今夜大家睡得可都还好？
　　翌日。
　　头痛，快要炸开的那种痛。
　　使劲的揉了揉脑袋，昨天的一幕现在想来竟有些不可思议。忽的怀疑自己怎么没被吓乌胆，倒还这般安然的躺在这了。
　　“妈……”
　　无人回应，只得自己下床拾掇。
　　乌妈早早的就给她准备好了早餐热在锅里，自己已经出门干活去了。
　　给老黄打了个电话，那头张口就骂，“你丫乖孙子丫，这么早就老扰我清梦，睡着呢睡着呢。”
　　听他嚷了几句之后正打算开口说点事，电话里就已经传来了呼噜声，这动作，够麻利的。
　　本该说的事被他这一搅和倒给忘记了。
　　今日轮晚班，吃完早餐给逑哥打了个电话，约好一起去撸几串牛肉串。
　　逑哥，大名乌军华。
　　不管这名字大气不大气，总之，有了这个乌姓就怎么霸气的名字都失了光华。
　　逑哥，二十有七，与乌灵儿同月出生，同时生长，同系乌家祖先，只是性别分属不同。一个站着尿，一个蹲着尿。
　　“逑哥，昨日老娘真见着咱乌家祖先了，你信不？”乌灵儿横咬着牛肉串，狠心扒拉的撕扯着，形象跟糙老爷没二样。
　　“长啥样？”逑哥一副我没读书，你别骗我的表情。
　　“长啥样？还真没仔细看，不过那嗓音那叫一个诱惑，空灵而浑厚，我都硬是没觉得怕。”一根牛肉串已经完了。
　　“那咱祖先就跟你瞎聊了会天？他是闲得慌吧。要是我以后成了祖先，我定先要吓唬一吓唬，要不然那些个乖孙子怎能记住我的俊俏模样？”
　　“得了吧，别跟我说你那模样，就算是你孙子的孙子见了估计也会被吓成孙子，你呀，都是人祖先了，别净是做些孙子的事。”
　　逑哥其实长得不赖，五大三粗，腰肥腿壮，老人家就都喜欢这样的汉子，结实，能干实事。
　　其实吧，这孙子，力拔山兮都没问题，只可惜，姑娘见了他都被这气盖世的场面给唬住了，就连相个亲都没一次成功过的。
　　“华哥，你见识广，给你乌爷介绍几个有点来路的人塞，这事我觉着蹊跷得很，以前听人说不觉得，现在自己给扯上了，还真有点慎得慌。”乌灵儿想，这大半夜的难不成还有祖先显灵这一说？这不是睁瞎眼讲冷笑话吗。
　　“乌爷，再加十串如何？”
　　“二十串如何？”
　　“成交。”
　　逑哥在这乡野村间混，认识一些各路的朋友，“不过，乌爷，你昨儿个真不是喝醉酒了？听说你的那个小白脸可是娶了别人咯。”
　　“小白脸嘛，走了又会来的嘛，算来算去还是自己这条老命重要对吧。”
　　“倒也是，你那小白脸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也就你，还当个宝一样的捡着养着，也得亏你妈不知道，她要知道你在外面养男人，你又得见一次祖先了。”
　　呵呵，她收养东子这事，乌妈可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逑哥，你要敢说，我让你以后只能蹲着尿，信不信。”
　　“信，必须信，乌爷都发话了，谁敢不从呀。不过麻烦你下次眼光放高点，ok？乌家的基因虽好，却也容不得你这般不当回事。”
　　她乌家的基因好，她必须承认，不过还是得除却一些例外的。
　　*
　　城南别墅后区的一块墓地旁，王遥川遗世而独立，右手托着左手，左手托着下巴，那抹清俊的背影让人觉得此物只可远观，而不能亵玩焉。
　　逑哥站在距离他身后二十米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他站在那已经至少有半个小时之久。
　　因为他站在这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他不知道他在对着那块墓地想什么，他也只是听人说他正在别墅后区，便寻来了，没想到还真在。
　　只不过他这般认真究竟是在干什么呢？
　　逑哥并未冒昧的上前打扰，这一行的规矩他懂，有些事，并不适合插入，所以他为了那多吃的二十根牛肉串在这已经消耗了半个小时了。
　　终是有了些许反应，逑哥正想上前，谁知王遥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绕到对面，也就正好面对逑哥。
　　有些人天生的存在气场就弱，这是没办法的。
　　就像王遥川一直都没发现逑哥就站在他对面一般。逑哥的苦苦等候还不及陌生过路人的一阵胡吼，“川哥，这块地我可看中好久了，你呀，别再看了，再看也不能是你的。”
　　哦，原来不是陌生人，看来是熟客。
　　“哎？那人是谁？看样子是找你的，我过来的时候就见他站在那了，那你看的很入迷哦，什么时候换口味了？”说话之人大约二十八九的年岁，口里叼着一根烟，痞性十足。
　　王遥川这才注意到逑哥，拍了下那人的脑袋之后便朝逑哥走来。
　　“找我有事？”王遥川开口，声音清雅高贵，咸咸淡淡的，好听极了。
　　逑哥想，他这样的人物就不应该做这行的，有些人分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还要来抢他们这些不能靠脸吃饭的人的饭碗。
　　“她见鬼了？”王遥川率先开口。很显然，俩人是有交情的，并非如逑哥所言，只是萍水之交。
　　“嗯，能不见吗？祖宗都出来找她了。”顿了顿，接着道，“似乎是被人开了阴眼。”逑哥若不论外貌，其实也算是一谦谦君子，只是俗人都很难透过表面看本质。
　　王遥川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而他等这一刻，一等就是二十几年。
　　逑哥指了指那块坟墓，“你们……”
　　“哦，你说他呀，”王遥川笑笑，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随意，“我们两都看中了那块墓地。”
　　“墓地？。”
　　“对，风水不错，适合久居。”
　　“……”
　　*
　　王遥川说到底应该算是乌灵儿用二十串牛肉串换来的。
　　当逑哥领着他来的时候，乌灵儿都傻眼了，请问这都是混哪的呀？怎么长得跟混娱乐圈的一样一样的，逑哥也真够哥们，居然把这么好看的人都给招来了。
　　“川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乌爷，乌爷，这就是给你介绍的川哥，王遥川。”乌灵儿爱小白脸，逑哥再清楚不过，见乌灵儿瞅得人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出言阻断电流。
　　“咳咳，川哥你好。”乌灵儿主动伸手。
　　王遥川一直盯着她看，虽然她知道她长得好看吧，却也经不起这般琢磨呀，“咳咳……”
　　“你是不是长期接触了降头师？虚气很重。”王遥川并没有与她握手，只是盯着她的额头轻描淡写，而眼睛里所放射出来的信息却表示，他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降头师？专门给人下降的那种？”乌灵儿问。她就一出租车司机，上哪接触什么降头师？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王遥川点头，乌灵儿摇头。
　　“昨晚你见了阴秽之物？”王遥川继续问，可眼睛却不离她额头半步。
　　“拜托，那是我祖宗，他只是告诉我后期不顺，凡事要小心而已啦。”乌灵儿据实相告，而他将乌家祖先说成是阴秽之物，心里极不高兴。
　　王遥川丝毫不在意她的高兴与否，食指中指并拢摁上她的天庭，聚拢片刻，“你被人下降了，还开了阴眼。”
　　“啥意思？”逑哥更加激动。
　　有些人，揣着明白当糊涂，演技实在是高。
　　“下降之人用的是气味下降法，而此气味常年累积容易招引妖魔，而开了阴眼就是能让你见到那些阴秽鬼怪之类。”
　　“啊？”乌灵儿跟逑哥同时惊奇出声，这都哪跟哪呀。“川哥，你确定？”乌灵儿还是不相信，她接触的除了打车的客人便是公司同事了，有谁会这阴损之术呀。
　　王遥川点头默认。
　　“他为什么要下降在我身上呀？”乌灵儿不解，这听上去太怂人了。
　　平日里跟人无冤无仇的，别人干嘛费尽心思在她身上下降呀，而且这下降之人一旦选择了对象下降的话自身也会受到伤害的呀，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灵魂索引。”
　　若是放在之前，乌灵儿何曾听过这样的词语。
　　“……”
　　“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三魂七魄，而这三魂七魄需要一个牵引，一旦这个牵引消逝，灵魂便容易消散，而散去的三魂七魄便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吼~~”
　　“……”
　　“也就是说他是想要我的魂魄？”
　　“可以这么说。”
　　“有什么用？”
　　“对方应该是要救人，而你又与那人的气息相近，再者，你是纯阳之身，容易开阴眼，且就算有阴秽之物接近却也很难伤你。”
　　乌灵儿都要碉堡了，她确实是纯阳女子。
　　当时给她接生的稳婆就说了，“这女娃，命硬，刚烈，这八字纯阳，只不过，纯阳不生，纯阴不长，也不知她的命数到底如何了。”
　　今日，她算是跟命硬扛上了。
　　“开阴眼又是怎么回事呢？”乌灵儿将不懂便问的精神发扬到极致。
　　“降头师分黑衣和白衣两类，黑衣负责下降，白衣负责解降，一般的下降师并不具备开阴眼的能力，除非是他们降头师族的继承者。而开阴眼，也就是你能见别人所不能见。就像你昨日所见的祖先，便是这阴眼使怪。”
　　呵呵，也就是说她惹上的还是个有头衔的有地位有势力的？
　　王遥川走后，乌灵儿私下里问逑哥，“华哥，你这从哪弄来的人呀？听着怎么那么玄乎？我这都好好的过了二十几年了，突然间有人告诉我，我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还真挺难接受的。”
　　“瞎混的时候认识的呗，人挺好，就是不怎么说话。今日他说的，你就且听且信吧。”
　　逑哥所谓的瞎混就是指混迹于各种三教九流，而逑哥凭的就是一手隔空取物的绝活混迹于人群。
　　而且大名响当当呀。
　　乌家第四十代，出了个地师，不知在何种机缘巧合下拜师学艺专学了些坑蒙拐骗的手法回来，而且一蒙一个准。
　　此后这手法便传男不传女的传下来了，而且只挑选精良传承给一人，到了他们这一代，逑哥便成了继承人。
　　关于隔空取物这件事，本身就存在漏洞，乌灵儿那是不信不信的，可是当逑哥在她面前真正秀了一把之后她就满怀敬仰之心了。
　　当时他们分坐一间房间的两个角落，彼此不接触，可在逑哥念念碎了几句之后她口袋的钱就不翼而飞全都去了他的手里。
　　从此，她的世界观再次颠覆却也无不称奇，但是被隔空取来的东西必须当即花掉，更不能用来做有违天道之事，要不然此后便会失灵。
　　至于个中原因那是不清楚的，谁都不愿意去尝试而失去这门绝活。
　　“明天你再帮我问问这事有没有解决之法吧，如果真像他那般说的，估计祖宗说的话该是要显灵了。”
　　神鬼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而她见的奇怪之事并不少，所以对于他的说辞，虽有怀疑却也还是有五分相信的，更何况他一个外人没必要骗她。
　　最主要的是，他光是一探一看就能看出问题关键，也算是个奇人了，要不然逑哥也不会介绍给她的。
　　“最近他要去一趟乌东寨，而那边又是降头师的聚集地，我问问能带上你不？这解降的要找白衣降头师才行。”
　　“哎呦，逑哥，不错哦。”这厮整日里看着不学无术，看来只是门道不同罢了。
　　“跟着混的，多少听了几句。”
　　“对了，逑哥，那川哥是哪行的？”乌灵儿问。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挺神秘的，好像什么都懂，他跟我们也没多少交集，只是一起的时候偶尔交流下罢了。”
　　你这把根本不熟就把人给带来了，你倒是不怕把你老妹给坑了？
　　乌灵儿在哀叹自己哥没脑子的时候也在感叹自己的这命途多舛，如今，真是连各种人神鬼都给遇上了。
　　人生太精彩，一切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