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枫志》游螭

8、中秋贺文

　　中秋贺文（潭清枫×柳樆风）
　　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
　　低矮的茅屋外，月色如水，清风崖顶，秋风萧瑟，山秀水明。
　　唯独少一人，缺一景，才称得上天下独绝。
　　木门吱呀的一声低响，皓白的月光洒在他纤尘不染的衣袍上，潭清枫微微抬头，清亮的灰色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满城月光，温润而闪亮。
　　驻步半晌，枯黄的碎草在他足下蹁跹飞舞，粘上他身后素白的衣袂，他缓缓走上山崖。
　　茅屋的小树后，月光照耀下，一个灰黑的人影动了一下，紧紧地捂住了嘴。
　　虽然…虽然知道他并不是潭秋璟，可月光下，碎叶的遮掩里，还是掩盖不了心底的那份悸动。
　　飘飘然将羽化成仙兮，惶惶然若遗世独立兮，才子佳人独绝兮。
　　良辰美景，柳樆风含着半截枯草，一翻上树梢，慵懒地半躺在树枝上，再一次生涩地告诉自己，那是潭清枫，那个权倾朝野的潭清枫。
　　眸色些许恍然，秋风微冷，柳樆风紧紧地抱住了双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些许的寒冷。
　　恍若在梦中，三年前，也是这样清冷的月光下，潭秋璟站在崖边，朝她含笑一跃。
　　从此，世间再无提刑秋璟。
　　泪眼逐渐模糊，柳樆风捂住自己的心口，喃喃念出那三个魂牵梦萦的字：
　　“潭秋璟…”
　　“咯吱。”树枝一声脆响，柳樆风豁然惊醒。
　　潭清枫若有所觉，转头便是惊鸿一瞥。
　　柳樆风怔然间，也忘了身处何等险地，急急起身便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
　　“你慢…”潭清枫一声呼喝，柳樆风只想赶紧脱身，脚下更慌，一踩树枝借力，半空里，树枝轰然崩塌。
　　“啊——！”
　　潭清枫眉目微微一凝，宽大的怀袖一卷，地上一根尖厉的树枝便风驰电掣地抢来，穿过她的衣襟便把她钉死在身后的树干上。
　　柳樆风挣扎了几下无果，潭清枫背着手，慢腾腾地踱步走来，有几缕青丝垂在他仿佛浮冰碎雪般的脸侧，他冰冷的眼睛对上她，他停下，却只是一言不发。
　　见他摆出这么一副无悲无喜的姿态来，柳樆风沉默了一下，也不敢动用灵力，只得揶揄道：“那什么…你就当我…”
　　潭清枫突然打断道：“第几次了？”
　　“什…什么？”柳樆风不知如何作答，眼神飘忽，仿佛迷路的蝴蝶般乱闪。
　　潭清枫低低一叹，柳樆风只觉得一阵古木的檀香从鼻尖极快的掠过，颈上一松，柳樆风一个踉跄，一个冰凉的物体便眼疾手快截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稍稍一带，然后不留痕迹的松开。
　　手腕上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触感，柳樆风垂着头，努力掩饰自己脸边不自然的一抹嫣红。
　　余光下，潭清枫还是瞧见了，他移开目光，不动声色道：“夜已凉了，我送你下山，趁月圆如许，人间万家齐聚，灯火通明，去寻找你的归宿罢。”
　　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潭清枫瞳色微黯，终究还是把这句话咽在了喉咙里。
　　柳樆风沉默，潭清枫从屋里取出一盏孤灯，她跟在他身后，伴着身后簌簌的碎草声，潭清枫不知怎的就放慢了脚步，仿佛有意想把这最后的时光，拉长，再拉长一般。
　　柳樆风回首遥遥一望，那座仿佛遗世独立的小屋彻底消失在山头。
　　真不知…这究竟是仙居，还是人所。
　　人间灯火再通明，也没有我的那一盏。
　　不…或许曾经有过…
　　柳樆风的眼睛久久地盯着潭清枫手中轻轻摇晃的孤灯。
　　她恍惚…
　　这是她的灯吗？

　　人间万家灯火，哪一盏是我的？
　　仿佛心有灵犀般，掌着那盏孤灯的人也心烦意乱起来。
　　不…东海龙宫是没有灯的。
　　眼前突然划过柳樆风幽暗月光下微红的脸。
　　如果哪一天你回头，再也没有那个或从树梢，或从屋后，或从草丛里窜出来的人了你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
　　他有些惘然。
　　或许就这样罢…或许又不能这样。
　　为什么我只能被看作秋璟。
　　为什么只有死了才能去珍惜。
　　柳樆风…我真的有好多问题不敢，也不能去问你。
　　但我只是潭清枫…
　　冷风袭过，渐渐吹熄他眼中的火苗。
　　毕竟已经活过四万八千载了…
　　多一个，少一个。
　　那又何妨？
　　那年月凉如水，人在咫尺之间，却隔千里之外。
　　山脚下送别那刻，另一头，苏子瞻恰恰吟出最后一句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来年秋…惟愿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