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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首案 ...

  •   一出金碧辉煌的大殿,潭秋璟就如一滴水一样融入了嘈杂的市井繁华中,终于在一家茶屋门前驻下了脚步,他摆摆手道:“小二?”
      “欸,公子,还是龙井。”小二凑上来,怔了一下,继而谄媚地笑道。
      “是了。”他将墨绿的茶叶投入,看着它慢慢地舒展延伸,再伸手摇碎了那沉淀的倩影,恍惚间,那灰黑的眼里,也有墨绿的沉淀在荡漾。
      “江雪,断魂,出来罢。”他轻轻地叩了扣茶碗道。
      黑暗里忽地窜出来了两道人影,两道疾风挟着长影一闪,便在潭秋璟两侧的长凳上欣然入座。
      “大人,这次又是怎么发现的呢?”断魂俯身倾耳,陈恳的问道。
      “他发怔了。”秋璟道。
      江雪和断魂两人对了对眼神,又转向秋璟,还是一片迷惑。
      秋璟轻轻一叹,道:“若是你们像往常一样随我进来,店小二如何发怔,倘若是普通顾客上来,店小二又如何不去招呼?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怔然了呢?”他耐心地引导着,直到看见两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揭开了谜底,道:“你们其中,定是有一人对小二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是因为这与常理不符,所以小二才表露出了那份揭开谜底的怔然。”
      “妙,妙!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断魂要了一碗烈酒,大笑着道。
      闻之,潭秋璟只是露出了一丝清浅的微笑,道:“下次努力呀!”
      “欸,大人,你今天去找那皇帝老儿,他所言如何?”断魂放荡不羁地问他。
      “不过是交给我十宗十天完成的案子。”秋璟道。
      “哈!那那皇帝老儿是不是自以为他给了大人一个比登天还难的迷局呀!”断魂道。
      “断魂,所言慎重!毕竟为当朝天子,非我等能染指!虽然,还是有些历朝皇帝难改的自高自大的毛病。”秋璟严厉道。
      “所以大人你定是缩减时间咯?”江雪追问道。
      “那是自然。”秋璟轻笑道。
      “依我所言,大人所破之时当为7天。”断魂道。
      “否,以我所见,大人只需6天。”江雪又道。
      秋璟在空中慢慢展开了五指,两人顿时静默无言了。
      “五天?五天怎么可能!可我们从来,从来没有在五天破过十起案件,单是来往时间都不够!”断魂叫道:“大人我知你想要成为大理寺少卿,救济一方,可你也用不着用人头来开玩笑啊!”
      江雪认同的点点头。
      “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断案需要证据。”他抿了一口茶水,道:“同样,我的每一个决定,也需要证据。”
      “断魂你早在开头就说,我一天一起案件当是绰绰有余。也依你所言,我怎敢如此妄然以项上人头同当朝天子相赌?我在御书房内粗略的翻看了卷宗,其中有八宗案件的发生地为沧州,襄州,关州,兰州,青州,泸州,湖州,渝州。现在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两人仔细地想想,豁然睁大了眼睛,断魂迟疑道:“这莫不是,一张图腾?”
      “是了,且极有可能是一犯罪团伙连续作案,死法及其诡异,皆是人体自燃,而遗骨尚存。但他玩成这样,只是告诉天下他完了一个小把戏,向皇帝宣扬其组织的威力与对朝廷的威慑,也可能是用图腾提醒其分散各地团伙成员的集结,倘若我们不从头遏制,即使是我,也不敢保证他们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此案大约需二到三天,至于其它两宗,无关紧要,应是迎刃而解。”秋璟正色道。
      “既然如此,今日我们先去往何处?”断魂道。
      “这样,既然天色已晚,我们先在这茶馆楼上的客栈中先住一日,待明日计时开始,我们再做计较,如何?”秋璟道。
      “依我所见,甚善。”断魂道,便起身向小二要下了当晚的三间客房,三人各是培养生息,倒头而睡。
      (2)
      【御花园中】
      “找你办的事如何了?”萧谨随手拾起一块鹅卵石,将它平平掷出,在水面上优雅地跳了几下,便躺在了小溪的对岸。
      “报陛下,为首之人秋璟约莫已经发现臣的行踪,并未透露过多信息,但依其零星言语,臣猜测其所向应为最近的沧州,秋璟还指出陛下给他的前八案皆为团伙作案,意欲对朝廷形成威慑,还可能是以此召唤团体成员集结,望陛下悉知!”侍卫跪下道。
      “团伙作案?”萧谨沉吟着,道:“传地图来!”
      “是!”侍卫在一旁的太监麻利地递来一张地图,萧谨在上面一比,八处地名便连成了三条弯曲的线,好像远古的火图腾,用稚童的笔潦草地画在地图上,萧谨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是高估潭秋璟了啊!”
      侍卫迷惑地在一边道:“皇上此言有误罢!应为‘低估’。”
      萧谨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仅仅三桩大案,五天破解的人,我们叫他天才,当然,这就是我想寻找的人。而三天破解,一天一案的人,我们叫他鬼才。”
      侍卫道:“可天才和鬼才有什么区别呀!”
      萧谨故作神秘道:“自古人们以天为正者,人之始也,以天之浩然为人,则为天才,天才为人中君子,才思敏捷,不可多得,大宋王朝人才济济,而得天才之名号者,不过百人耳。
      鬼乃阴间之物,返阳本难,我们华夏至今死了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地府中安以度日,只有阎王钦点的人物豪杰才可以返阳复生,故鬼才生非异者,有翻天覆地,震惊诸神之能。
      前朝鬼才有萧檀,就是我们大宋创立的先祖,他出身贫民,却若有蛊惑人心之能,他先说服了村庄的人,再慢慢说服了整个城的人,最后当他攻入皇城时,已经说服了整个天下的人,连前朝皇帝的侍卫都为他倒转矛头,英勇作战,最终一统华夏,为此,我和我的父皇都十分敬重这样的人物。”
      萧谨闭上眼,仿佛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他道:“以上的话都有些鬼神之说了,我再告诉你一件我亲身经历之事,我想,你就会明白什么我把这两者分的如此泾渭分明,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和一个鬼才和一个天才打过水漂。
      天才和鬼才是父皇找来陪我玩的,他们从不玩这个,所以一开始,我总是玩的最好的那一个。天才看着我的动作,虚心的向我请教,不久就玩的像模像样了,于是天才就成了那个常胜将军。
      父皇曾经在我面前大家夸奖过鬼才,我教出了天才这个得意的弟子,也想和鬼才聊聊天拉近一下关系,于是我故意向鬼才那儿扔石子,指望他会来问我,哪怕是看我一眼,可他始终梗着脖子,朝另一个方向扔着,我们大家都知道,打水漂这种东西,总是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的,单凭自己玩,肯定是摸索不出来的。
      于是我们玩了一个下午,鬼才从来没赢过。天才平易近人,故意装作失误让了我几把,好让我也尝尝胜利的甜头。虽然如此,我也觉得无趣,觉得父皇一定看错了人,鬼才就是一个喜欢摆架子其实一无是处的伪君子,心中自是恼怒,便早早收场了。
      第二天,我们三人又相约在同一个地方集合,鬼才看上去好像没休息好,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我想,像他这么高傲的人,大约是气到睡不着觉吧!我们各自在草丛里找了些石头,便准备开始比赛了,可奇怪的是,前一日好像漠不关心一切的鬼才,今日却花了比我们长好几倍的时间,才找好石头,跑到我们身边。
      天才和我因师出同门,还是同前一日一样摆着一样的架势,只因天才手劲大,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总是比我远十余步,我也甚是扫兴,只等着鬼才来扔,好偷偷在心里笑上几声。
      于是我就假装满不在乎地偷偷瞟着鬼才,准备等他抛完在假惺惺的安慰上几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他一抛,就离岸足足有百余步,而且一连两次都是如此。
      这立马引起了天才的兴趣,他像跟我学时那样,悄悄的临摹着,我也兴致勃勃地看,但不久我俩都扫兴了。
      因为鬼才每次抛的姿势都不一样,根本无法模仿,而且一次比一次抛的更远,他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让我们,于是从此我们再也没赢过。我便猜测鬼才的身后绝对有一个世外高人在指导,只有这么想,我的内心才可以得到些许的平衡。
      直到几日后半夜的一次小解,半夜迷迷糊糊起来的我经过御花园时才终于知道的真相。
      在月光的笼罩下,鬼才身披一袭白衣,身边围着一圈圈不同大小的石子,他用一种种不同的姿势向水面抛着,在一尺白绢上用小楷记录着石子运动的轨迹,那一刻我才真正的心悦诚服。
      其实我后来想想,以鬼才的天赋,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的来赢得胜利,他完全可以看看我,就可以成为一个一流的打水漂手。
      可如果这么做,他就变成天才了。可如果这么做,他就只能是‘一流。’因为复蹈前人的足迹,他永远不会突破‘一流’
      鬼才不会把自己降为一流,他生来就是奇迹。”
      半晌他才睁开眼,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退下罢!乾坤未定,我失去了前一个鬼才,还未看透这一个,如果秋璟也是一个奇迹,我想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简默,你就再盯他几日,到时记得传信于我!”萧谨道,摆摆长袖,几个太监紧跟着护送去了,空留侍卫一人在亭中沉思。
      梅花三寸映初雪,雪峰千丈马蹄东。
      一大清早,断魂便从店后牵出三头枣红的高头大马,站在门头的小溪旁把马儿擦得油光水亮,大江以南,树叶还未全部脱去,梅花在梢,吐露点点猩红,云雀枝头的几声争扰,便打碎了小客栈中的一片祥和。
      秋璟此时便坐在一张木榻上津津有味的读着卷宗,抛下江雪一人在那里忙上忙下的收拾行李,幸亏江雪是一个麻利的人,区区几炷香的功夫,便收拾好了东西,风风火火地把大人扶上马,断魂便熟练的牵过秋璟的马的缰绳,领头把梢尖向地一敲,轻喝一声,所向沧州,便卷尘而去。
      沧州不比京都,愈往北行,所过之处便愈加破落,不时还有沼泽出没,马蹄一旦陷入,便难以拔出。
      纵使潭秋璟热爱破案到这番田地,此刻还是放下案宗,忧心忡忡地接过缰绳,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马并观看着来往逃荒的灾民,叫断魂和江雪把粮食四处分给人们,直到粮食所剩无多了,才领着断魂和江雪继续上前,到了城外一处破落的小屋,就是沧州人体自燃案的案发现场。
      小屋很是低矮,纵使是在正午烈阳的照耀下,还是阴森森的,笼罩在蜘蛛网的庇护下,来往的人们流离到这里,也宁愿在森林里做个简陋的棚屋,草草歇息,也不愿进去安身。
      潭秋璟见状如此,并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在约几十米外的地方下了马,从银袋里拿出几枚银两,便从人们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死在那小屋里的,是一个泥瓦匠,姓张名小,因为腰包吝啬,只能住在一个死了人的宅子里,平日里憨厚朴实,几个月前包了一桩刘府的大活,结果干完活拿了一大把银子没多久,说来也是巧合,他就坐在院里曾经那死了人的座椅上,变作一座骷髅,灰飞烟灭。
      这等死了人的小事,官府也懒得管,只是记成一难解之案草草上报,从此这儿就变成了一栋鬼屋,再也没人敢来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完,潭秋璟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留下断魂在门外守着,看着马和行李,自己便和江雪一同拿着刑侦专用的大箱子,进门去了。
      一进大门,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焦臭味,院里四面高墙,并不通风,那骷髅便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摆在院中心的一把椅子上,歪着头,盯着两人。
      江雪点起一烛檀香,持起毛笔,展开宣纸,便静听秋璟所言了。
      秋璟先是俯首对骷髅深深鞠了一躬,穿戴好一袭检查用的白衣,才附身到尸前开始观察。
      “死者年约40岁,体格健壮,身长5尺,头部有明显利器痕迹,口中有糊状烟灰,腹中有未被消化的食物,无毒,木椅周围及地面都被烧至焦黑,以尸体所触碰处最为严重,传酽醋来!”
      江雪立刻起身,从一旁的箱子里拿过了一个褐色的瓶子,潭秋璟一手接过,另一手把骷髅放到一边的草席上,在整个屋子里外和骷髅上泊满了酽醋,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生。
      潭秋璟挑了挑眉,再道:“此地确为案发第一现场,头部钝器所伤痕迹为死后所砸,烈火确为死者由内而发。”
      他又若有所思地拨了拨灰烬,这时天边的一抹云烟近了,遮挡住了一半太阳使小屋里更加的昏暗。
      仿佛觉得不够敞亮,他拿出打火石,对着蜡烛一敲,空气中立马发出噼啪的微小爆炸声,江雪只见潭秋璟的脸上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站起身,朝断魂处大喊一声:“断魂!现在骑一匹快马,去告诉那帮衙役,凶手就在刘府中,而且那刘府的地下还有存粮!叫他们速速去围剿,分之于民,切记不要声张!”
      他吩咐完后,对着江雪微微一笑,指挥着江雪把尸体燃烧的灰烬全部收集到袋里,让门口几个好奇张望的灾民把白骨埋葬,自己则领着江雪,快马加鞭,向城里最大的一座肉铺奔去,一番折腾直把江雪搞得云里雾里,她道:“大人,我们是在破案吗?”
      秋璟道:“是,也不是。”
      语毕,秋璟便掏出银袋,买了两条上好的猪腿,小心翼翼地用布一层层的裹好,在路边便兴致勃勃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打火石,对着一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猪腿一敲,“乒”地一下,猪腿上便骤起了炎炎烈火,烤肉的熏香把街上来往的许多乞丐都吸引过来,坐在路边,眼馋地看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火焰便熄灭了,扫开上面布焚尽的碎灰,便余下了鲜嫩可口的猪腿,并没有什么异常,秋璟大手一挥,便由着几名乞丐分着吃了。
      潭秋璟面对着第二条猪腿,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向江雪借来一把短刀,精确地在上面割出一条细细的窄缝,立即露出了内里肥厚的白色脂肪。他对着脂肪用打火石精准的一敲,它就燃烧起来,未等火势蔓延,他一把掀开白布将它裹上,乞丐们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便饥饿地等待着这位仁慈的主儿再次把一条鲜嫩可口的猪腿递给他们,饥肠辘辘地看着秋璟的“表演。”
      这是这次情况便完全不同了,金黄的油脂透过布渗下来,极高的温度把猪腿下的石头都熏黑了,火势极大,这次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火才渐渐熄灭,当潭秋璟将灰烬扫尽时,露出了森森的一条白骨,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秋璟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灰色的眼睛里仿佛跃动着金子,他对着观看他实验的人们深深的鞠了几个躬,神采奕奕地对江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江雪,你看如何?”
      “唔,所以依大人看来,定是凶手提前划开了张小的皮肤,再在伤口处点火?可是这怎么能做到呢?”江雪疑惑道。
      “这怎么就做不到呢?现在我们先在原地等等,喜讯马上就到了。”潭秋璟道,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衙役便在路口大喊道:“知府大人到!”
      断魂领着衙役奔来,首当其冲,刚下马就给了秋璟一个大大的拥抱,道:“公子还真是神奇!我们还真在刘府找到了一个地窖,里面足有百斤存粮,只是凶手还等公子发落。知府大人现在来找你探寻此案的原因,公子先上轿,我们便去刘府把最后这点儿谜底接了。”
      秋璟被抱的一个趔趄,几个衙役立刻低眉顺眼地服侍着秋璟上车,知府彬彬有礼地向潭秋璟握了一个手,便问起了此案的缘由,轿子缓缓移动,潭秋璟也慢慢地把此案道来。
      “沧州地处长江入海口,土壤日久沉积,沼泽颇多。百姓围湖造田,往下三尺,必有沼气溢出,张小所居之地尽为丘陵,离湖较远,不存在有沼气一说。沼气性异,当浓度较低时,会爆炸,而当浓度较高时,会燃烧,无色无味,这是第一要点。
      当我初入张小家门时,知府大人,我想你也晓得,死者只剩骷髅,头顶唯由钝器敲击,少去一块。所以大人自当认为此为钝器所击,死后焚尸。
      但你很奇怪,死后焚尸,照理来说,不会有骨头余下,房屋也会燃烧殆尽,所以,你定当认为此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而木椅烧焦的痕迹,又无不告诉着你,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张小无名无分,又案出离奇,于是亲爱的知府大人,你此时定是知难而退,慌张在这案宗上添了几笔,上交朝廷,却恰恰被这圣上看见,移交于我,其实,这案子,确是该死的简单。
      判断死者燃烧时死活,当看死者咽喉,活者遇火,必大口呼吸,烟尘进入喉咙,必形成粘湿的烟灰,而死后焚尸,人已闭气,必然口中无灰。而据我所得,尸体口中有糊状烟灰,必然是活体燃烧。
      至于头顶钝器所伤,倘若是生前凶手所伤,必有血渗出,倘若是死后所伤,必然无血,此时当以酽醋相泼,若有血,其色立转鲜红,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变化,定然是死后所伤,还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卒愚弄官府的伎俩。
      吾恐死者生前另有所伤,以酽醋泼洒于此屋各地,皆无血迹,可以判定,那张死者所坐的木椅,的的确确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好一个惟妙惟肖的第一现场,我简直就要断定,死者就是死于人体自燃了。
      但是,人体是不可能自燃的。
      此时鬼使神差,阳光隐于云后,我嫌光暗,看的不能透彻,便拿来打火石和蜡烛,打算点燃蜡烛,再寻找凶手留下的痕迹。
      但是打火石在第一次碰撞时,却只发出了‘噼啪’一声爆响,考虑到此地的环境因素,此地必有沼气。
      死者生前为泥瓦匠,到刘府中做工,据我所说,此地地下三尺必有沼气,死者身上沾染沼气,必然到了很深的地穴里做工。
      所以我就推断,死者到刘府,必定是去挖地窖。
      在这饥荒的年月,挖地窖的缘由,便只能是囤积粮草,自私自利,不从官府指挥,不救济灾民的小人之举了。
      所以我断定,刘府的地窖里必然囤积着粮草,果不其然,我就猜对了。
      但是虽然如此,仅有的证据里我们根本无法推得那位狡猾的凶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懂,这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出了一个自燃的假象。
      死者从刘府回来的第二日就死了,可以判断,其死因,必然是刘府要封死他的嘴,恰好回来第二日,沼气浓度较高,很轻松地就可以燃烧,能燃烧的东西有了,但如果是外向内的点燃,会烧的连骨头都不剩,所以,我又妄自推测,死者应该是由内而外的燃烧,但这个问题,又拋回了一开始的人体自燃。
      其实不然,人体内油脂较多,油脂易燃,而温度较低,与此案相符,倘若把油脂点燃,是不是,人就可以像蜡烛那样燃烧起来了呢?
      于是我就在你遇见我的那家肉铺前,做起了实验。
      而与我的推理恰恰相符,油脂滴落,而温度又低,人还当真就能像蜡烛那样燃烧起来,烧的只剩下骨头,但是凶手是怎么做到隔着衣服,和张小的一层皮,点燃张小的呢?
      其实,累的大汗淋漓的张小,在刘府里做工时,就定然被那凶手不经意间划了一道伤口,像他们这等苦命的人,看着这么丰厚的报仇,一点小伤又算什么呢?
      在冬夜的那个夜晚,他光着膀子匆匆跑回家,正坐在那把椅子上,准备数钱呢!早就准备好的凶手不知用什么法子把他的伤口点燃,一粒火星飞入,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下一具骷髅和一摊灰烬了。”
      知府大人听着一愣一愣的,只得拍手称妙,而这看似天衣无缝的推理,其实疑点重重,潭秋璟并没有告诉知府大人,闭目陷入了沉思。
      其实说八起案子全是自燃也不尽然,当年参加帮工的泥瓦匠有七个,全部死亡,记录在案,但他们连不成火图腾,只有加上了最后因做手术头部爆炸的一个女尸,才真正的画龙点睛,技惊四座。一个普普通通的刘府杀手,注定是没有如此计谋的,他的身后一定有一个天才的指挥家,竟然可以把泥瓦匠住所的偶然连成了一个必然,还是一开始,他就已经带上了他的目的?泥瓦匠一路向西,杀手一路西行,而他用血的笔绘出一张笑脸,狠狠地嘲讽了大宋朝廷。
      什么人命关天,对那凶手来说,是大把大把的黄金白银,对那指挥家来说,不过是玩玩而已。
      潭秋璟吐出一口气,掀袍徐徐下车,不管多么困难,这凶手,总还是要会会的。
      “断魂,你带上几个衙役,趁刘府中人全部出现时悄悄地把每个房间搜索一遍,看有没有银子,有银子的,扔在水里,看有没有油脂浮现。”秋璟道。
      “是!”断魂道,便带领众衙役在刘府外墙翻墙进入搜查,秋璟和知府大人则走入刘府内,刘府内的大小家丁都好似“夹道欢送”的样子,战战兢兢地立在路边。
      “大家放心,该罚的人不管是罚粮也好,罚钱也好,早就罚完了,剩下的,就只剩该死的了。”秋璟道。“而这该死的,请大家随我一验。”
      “现在,请大家把随身携带的银两拿出来,放在这地上,不必担心,我们待会便会还于诸位。”
      刘府的老老少少都很是疑惑,但为了摆脱嫌疑,都是乖乖的把银两全都从怀里掏出来,放到地上。
      “好的,现在请诸位退至路边,等待凶手的名字浮出水面。”潭秋璟道,语毕,他让几名衙役去小溪边打了几桶水放在路边,再依次地把人们的钱放入水中,人们站在路边,都踮起脚疑惑地等待着凶手的名字显形。
      刘府的家丁虽多,但衙役们毕竟动作麻利,但三下五除二的便弄完了,但水好像还一般无二。
      “大人!这凶手的名字可没浮现啊!”一个人站在路边,不满地道。
      “你们仔细看看,真的没有吗?”秋璟笑道。
      人们一起都摇了摇头。
      秋璟叹了口气,道:“这水面上有油脂浮现的,都站出来罢。”
      人们凑近一看,果然几个桶里有油脂浮现,便推推搡搡地把五个汉子推了出来。
      “你们五个,站到一边,静听发后,其他的把银子捞出来,再等等,就可以散了。”潭秋璟道。
      “可大人,为什么有油脂的就是嫌疑人呢?”一个孩子遇到这百年难遇的情景争先恐后地道。
      “死者遇火焚烧,油脂渗出,遇到银两,便附于其上,油脂遇水,浮于其上,但动物也有油脂,从而此五位此刻也只停于‘有嫌疑’这一步。”潭秋璟回答道
      孩子好像明白了,却又问道:“可这都过了三个月了,说不定早就花光了呢?”
      潭秋璟大笑道道:“好问题!倘若只是一个泥瓦匠,这法子也破不得案,但孩子你可否知道,这可是七个泥瓦匠用了半年才赚来的血汗钱,凶手的手里,还有大把大把杀人得到的纯金白银,凶手杀人,就算是再冷酷的人,也不会先花掉有血污的白银给别人看,他会一直藏在身上,或藏在某个地方,永远永远不会让别人发现,这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花完?”
      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叫潭秋璟过来的手势,潭秋璟俯身下去,安静地等待着,孩子凑到潭秋璟耳边悄悄地说:“大侦探,那个满身横肉的,他总是待我们不好,近日有不知哪里来了钱挥霍,我觉得他有嫌疑。”
      “好的”秋璟也悄悄地凑到孩子的耳边,孩子气的道:“我会盯着他的。”
      于是断魂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这么搞笑的一幕。
      “报告大人!这三位的房间里发现了带有油脂的银子!”断魂拱手道。
      “好!我知道了!”秋璟霍然起身,眼睛里好像带上了狼的警觉与深沉,他走向五条大汉,慢慢打量着,放走了断魂所说的三人,知府大人看着三个人毫无根据的从手里溜走,问潭秋璟道:“为什么放他们走?”
      “他们几个是府里做饭的,从他们腰间一样的油布就可以看出,手里自然带有油猩,知府大人,恕我无理,请你退至一边,我好仔细观看。”潭秋璟因为被打扰,不悦道。
      凶手只缩小到两个人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如何去鉴别,潭秋璟知道,只要明白如何点燃的方式,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如何点燃,如何点燃,凶手究竟是如何在不被受害者发现的情况下杀死受害者的?潭秋璟的脑子里冒出了几千种答案,在这早春的阳光里,额头竟然冒出点点汗珠来。
      对了!弓箭,只要凶手把烧的滚烫的箭轻轻擦过受害人受伤的皮肤就可以了!但是如何证明呢?答案,应当就藏在灰烬里,潭秋璟一拍大腿,道:“江雪,把死者焚尽的焦灰和磁石拿来!”
      甲烷燃烧的温度极高,足以使铁屑脱落,铁屑生黑,于人体燃烧灰烬颜色一般无二,倘若以磁石吸引,若有黑色物体飞出,即可判断是在火上烤的滚烫的飞箭作案。
      果不其然,当潭秋璟把磁石放在灰烬上时,果然有铁屑从中飞出,此般,就可以判断是凶手射箭作案了。
      剩下来的事,就是找出凶手了。
      孩子的眼睛不会看错人,潭秋璟首先观察的,就是那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汉子。
      “你,离老子远点,盯,盯着老子看干什么呢?”那汉子可能是刚喝完酒,醉气冲天,人也迷糊,伸出一双肥硕的胖手,便要来捉潭秋璟。
      断魂见状便要冲上前去,只见潭秋璟侧身一躲,右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向前一带,脚下顺势一绊,那汉子便倒向前去,摔了一个狗啃泥,常年被他欺凌的孩子都在旁边叫起好来。
      “来人,把他押起来,他攻击潭公子,肯定是因为事情败露了,他一定是凶手!”知府大人见状,连忙自以为是的判断道。
      “否!”潭秋璟伸手一拦,道:“不过是酗酒成性而已,大人不必逮捕!他定非凶手。”
      “为什么?”知府大人问道,孩子们也不平地看着潭秋璟,等待他做出一个解释。
      “你们走进来看。”潭秋璟指着地上哀嚎不止的醉汉道,“他瞳孔放大,手一直在颤抖,可以看出,他心肌肥大,酗酒成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出手伤我,更是说明了这一点,一个喝酒喝的已经神志不清的人,怎么有可能是那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潭公子说的有理,那么凶手就是这个人咯?”知府语气上扬,略微不满道。
      “否!他也不是,你们可以很轻易的发现,刚才我叫你们走近来看的时候,他的头凑得很近,总是皱着眉头仿佛想看的更清楚些,他分明就是一个近视!凶手去哪里了?你们还是去问这个刘府家主吧!”
      秋璟顿了一下,又极快地道:“也不用问了,他是外面高价雇来的杀手,名字去向他也不知道,你们把他拘起来,随意处置罢。”
      “那凶手怎么办?潭公子,你们这线索不就断了吗?”知府大人担忧道。
      “倘若他就只杀了这一个人,我倒还是真没办法,但是你看看,整整八条人命啊,他真当能做到毫不留下痕迹吗?但时间跨越太长,痕迹已经消失,时间紧迫,知府大人,我们只得告辞了。”潭秋璟做了一揖,教断魂牵出马来,迅速前往“爆炸女尸案”的发案场所,就此别过了。
      知府大人看着马蹄卷起的滚滚黄沙,眼里虽有着对少年目中无人的不满,但更多是是无尽的钦佩,喃喃道:“这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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