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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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南凉的四季常青，北燕的春天很适合踏青出游，积蓄了一整个寒冬的绿意在春暖之际终于陆续蔓延，殷都人游园赏春的名目也渐渐多样起来。
不几日，豫园牡丹争相怒放。这里是康郡王私苑，每年牡丹盛放之际皆会设宴邀城中高门贵胄共赏牡丹。只是今年却略有不同，被士族冷眼排挤多年的左相府竟然也在受邀之列。
康郡王是燕帝皇叔，建平郡主堂兄。豫园的牡丹花宴初时是康郡王妃为子选妃巧立名目所设，不料却因此成就了诸多姻缘，后来便成了殷都适婚男女相看姻缘的宴会。
左相海渊是先帝提拔庶族的第一人，一介布衣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令士族子弟望而生畏，唯恐庶族崛起危及自身，因此殷都士族高户皆不愿与之来往，康郡王便是其中之一。
建平郡主与康郡王妃素来不和，且左相府三子除海暄已有婚约外对这类宴会皆避之不及，因此这类花宴鲜少受邀也从来不曾参加，只是今年却派了近侍特意上门送帖？
看建平郡主手中拿着帖子凝眉出神，一旁的春莺开口大胆猜测：“奴婢妄言，许是因为表小姐？”
“未雪？”建平郡主抬眼看她，一脸迷惘。
“是啊，表小姐刚来府上不几日殷都贵族便得了消息，此番前来送帖难保不想一睹真容？此外……”春莺觑一眼主子脸色，继续道：“左相府三位公子的品貌才学皆闻名殷都，虽则大公子已有婚约，二公子与三公子都尚未婚配，因此想要相看左相府公子的人想必也不在少数。”
建平郡主听得此处连忙摆手，冷笑道：“若说是他人也就罢了，符鹂雯会舍得让我的儿子上他们那儿出风头？我却是不信。”
春莺脸色讪讪，忙称是，此后便再无一言。建平郡主虽然未怪责，却难掩不快，毕竟捉摸不透这帖子意欲何为？
一旁的夏蝉却在此时出声：“奴婢听康郡王府的人说，他们世子妃数年无所出，康郡王妃正欲给独子纳妾。”语惊四座。
建平郡主一听此言，顿时坐不住了：“你所言可属实。”
夏蝉忙回复：“奴婢有个手帕交嫁于康郡王府上管事，听她所言。”
春莺瞟一眼夏蝉，小声抱怨：“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
突然听得“啪——”的一声，建平郡主将手里的帖子狠狠掼在地上，吓得在场众人慌忙跪倒在地。
“她符鹂雯算个什么东西，这种龌龊念头也敢打到我的头上来！”
建平郡主稍稍思量便明白过来，康郡王妃企图以豫园花宴做局，再重蹈当年选世子妃的名目为自己的儿子觅妾，只是殷都士族贵胄的女儿谁愿意给人做妾，便是郡王侧妃也并不屑。
建平郡主所料不差，这一场牡丹花宴，势必会有一些高门庶女及庶族子女受邀，因为康郡王世子妃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女，已故太子太傅温世砚独女，侧妃想必是不敢纳的，但这并不代表不能纳妾。
此时的康郡王府正愁云密布，正厅楠木椅上歪坐着一个中年贵妇人，一袭玫瑰紫绣芙蓉罩袍，下穿葱绿色织金马面，保养得宜的双手正轻按着紧蹙的眉心，头上的芙蓉悬枝金步摇正随着她的动作摇摆不定。
“王妃，世子回来了。”门外的侍女进门禀道。
贵妇人也就是康郡王妃停下住手上动作，慵懒地睁开双眼，闲闲地理了理衣襟，也不说话。
一旁的贴身侍女见此，便代其询问：“世子人呢？”
“去……去了流音轩。”侍女身子抖了一抖，方回复道。
“呵——”康郡王妃冷笑一声，端坐身子恨声道：“怕又是你们娇滴滴的世子妃在我这里受了气心中郁结，马不停蹄地唤你们世子回来开解呢！”
左右自是不敢搭话，谁不知康郡王妃与世子妃婆媳之间嫌隙甚深呢？但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下人能够置喙的。
却说流音轩内，世子妃温之卉在窗边的矮榻静坐，一袭蜜合色外衫搭银红挑线金缕长裙，素白小脸上一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眸，此时正一片怔愣——
“我已令人将花宴的帖子送了出去，打算在殷都庶户中为翔儿择一妾室，你意下如何？”
“我知道翔儿与你鳒鲽情深，只是他是郡王独子，怎能无后？”
“一个妾室而已，随意将她安置在后院便好，生得子嗣再养到你的名下，并不会影响你半分。”
……
婆母康郡王妃方才的言语像是一把把刀子扎进了温之卉的心窝，若是夫妻情薄便也算了，可她与子易……嫩白纤细的双手绞着一方绣帕，惶惶不安。其他人只安静侍立左右，不敢惊扰。
“世子妃，世子回来了。”外室传来婢女的悄声提醒。
“刚刚婆母说的事，你们切莫在世子面前提及。”温之卉慌忙用绣帕掩了掩眼角，吩咐左右。
“可是……”银朱忍不住辩驳，却接到一旁青黛的眼神，方止了话语。
“这是怎么了？”离翔刚进门就看见妻子略红的眼角，连忙上前抚着她的脸颊查看。
“无事，不过又被杨絮迷了眼睛，你是知道我的。”温之卉看着夫婿怜爱担忧的眼神，忍不住心内一酸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忙拉下他的手埋首在其怀中，闷声问道：“今日怎得如此早回府了？”
“想卿卿了，便回来了。”离翔知道妻子并未说实话，却极心悦她这爱娇的模样，眼见身边人都已退下，说起话来也没了规矩。
“什么！”惊得温之卉忙抬头，不意外看到眼前人戏谑的眼神，气恼地一甩袖站起便要走：“你如今说话越发没有正形了，让人看了笑话。”
离翔连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吻妻子的发顶，方温言劝慰：“小人知错，世子妃莫气。气坏了身子，我可要心疼了。”
“你还说！”温之卉听得小脸绯红，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不得。
“好，我不说。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离翔紧了紧怀中的人儿，声音里透了些许倦意。
“嗯。”听出了夫婿话语里的疲惫，温之卉缓缓环住了他的腰身，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问他为何早回、为何疲惫。
离翔下颚摩挲着妻子的发顶，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宁。想起早前一听到同僚戏谑的话语，就手足无措告假往家赶，生怕她伤心难过，却不料却是她反过来劝慰自己。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子嗣于他早看淡了，不过一个康郡王的爵位罢了，从旁系中择优继承便是了。这么想，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
是日，康郡王妃设宴豫园，左相府由海渊次子海昀与未雪赴宴。这几日，未雪跟随赋闲在家的海昀将殷都认识个遍，再加上海渊对二人的提点，倒是与这位二表兄格外投契交心。
这几日殷都官宦家眷里传了个遍，都说康郡王妃的豫园牡丹宴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几乎已经传到燕帝和太后的耳朵里了，但那二位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很多人都明白了，这是过了明面的“纳妾”花宴。
一时间，殷都城接到邀约的各户人家，称病不去的，雀跃欲试的，惴惴不安的皆有人在，到了左相府，建平郡主却犯了难。
海暄与海晔自是不必去的，一个已有婚约，一个科考在即。但海昀与未雪，却如何也想不到理由拒绝，他俩素日在殷都走动，称病都不成。
倒是最后海渊听得消息拍了板：“且让他二人一道去吧，做个伴也好。”听得建平郡主一阵气闷：做伴？你就不怕他俩做伴被人“挑选”了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毕竟不是正经的选妃相看，出去见个世面、多些交游于你们各自也有助益。”最后建平郡主妥协，叫来二人嘱咐一番，方作罢。
“呵呵……”想起连日来的种种，以及舅母行前嘱咐的谨慎，未雪坐在马车内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何发笑？”一旁的海昀见她如此，也眯起眼笑问道，笑容里风华毕现。
不得不说海渊三子相貌都生得极好，长子海暄生得更像母亲，温润儒雅、风度翩然，性格端肃持重，颇有长兄的当家风范；三子海晔倒不偏像谁，却因常年习武，生得英气焕发、神采奕奕，性格倒是颇为单纯；唯有次子海昀最肖父亲，也生得最为清新俊逸，虽然因长时间受伤残折磨依附轮椅，却丝毫不减其风采，一身淡漠潇洒的气质格外惹人注目。
未雪止住笑，却也不回答，只抬起眼看盯着对面的人瞧，心里想：不知今日，二表兄又将成为多少殷都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海昀被她目光里的深思盯地发毛，连忙抬手在未雪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未雪回神，两手一摊，狡黠一笑：“二表兄姿容太过慑人，正在庆幸还好自己只是你妹妹。”
见她胡说，海昀抬起折扇敲了她一记：“就你爱拿我寻开心。”语气极其无奈。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豫园，此时豫园已经停了许多车马，门童告知花宴已然开始。
未雪与海昀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里都透着了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花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