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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故梦 ...
崇政殿内殿,医女给未雪扎完针后便和侍女们一起退下了,此刻殿内变得安静异常,只余袅袅的安息香升腾弥漫。
未雪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这个雷雨夜的惊蛇像是鬼魅一样缠绕着她,也挖出了她一直以来的刻意遗忘——南凉旧事倏忽一下全都涌进了她的梦里,她梦到了很多人。
当然,也包括元熙。
……
那时候的南凉还是四季分明,平和安宁的所在。
南凉的宫殿不大,却各具特色。亓晖殿的秋枫,沁霜殿的冬雪,寒英殿的夏莲……端的是千姿百态,飒爽傲人。
寒英殿原是南凉王后的起居宫殿,因此处处都彰显着这位王后喜好风格。碧芙苑是寒英殿特别开凿出的一个内苑,内苑东侧有一半月弧形湖泊,名曰芙渠。芙渠亦芙蕖,芙蕖之中有一高约三丈的水亭,此亭名莲心亭。湖与亭皆与莲相近,相传是为了纪念南凉王后。
碧空如洗,和风阵阵,仿佛又是一个格外适宜出游的日子。莲心亭内,一身浅月白描金春衫的若霜斜倚凭栏,一只手执盛饭着少许鱼饵料的白玉碟,另一只手来回抓撒饵料。抬手间尽显慵懒闲适,一派怡然自得,让静立于两旁的侍从敛声屏气,似是不想破坏了如此美好的一幅画面。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直延伸至亭外方才止步。一旁的流云掀帘步下台阶,听来人近前细声回禀。
“何事?”清丽的声音响起,依然不停动作。
“禀公主,元二公子求见。”流云令宫人待命,回身躬身回禀。
“元熙?”女子的手一顿,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宣吧。”“是。”
“你们都下去吧。”知道二人相处不喜人多,流云连忙吩咐道。
“是。” 一众侍从听令退出亭子,只留下流云弋月贴身随侍。
撤出的侍从刚穿过连接莲心亭的石拱小桥便迎面撞见前来的元熙,一身云纹绣银锦袍仿似纤尘不染,举步间尽显柔和与安详,如玉的脸上淡衔一抹温柔静谧的微笑,整个人恰似笼罩着祥和的光芒,让人不忍注视。
众人躬身拘礼,元熙点头回礼目不斜视,琥珀色双眸清澈无波,直到看见拱桥尽头莲心亭中的倩影才起了些微情绪。
眼见元熙步入莲心亭内,有刚入宫的不由得嘴快道:“这便是元二公子啊,都说‘天人不若元彦之’果然不假,我长这般大还没有见过这般男子。”
“是啊,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配得上公主吧!”一位老宫人也忍不住借口道。
“就是……”
“他与他父兄可是不一样的人啊!”
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宫人们议论个遍的元熙步入莲心亭内站定,取下腰间所佩玉笛送至唇边,修长的手指抚过玉笛,幻化成宛如天籁的曲调。笛声回荡在宫墙内外,清冷飘渺却又柔情百转,让听者如沐春风,静下心神。令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物什,闭上双眼,沉溺于这片刻的安逸。
一曲终了,元熙凝眸注视着背对自己的若霜,微笑道:“这是熙新近所谱之曲,不知公主意下如何?”嗓音轻柔低缓,如同方才的笛声般轻抚人心。
若霜此刻终于回转身来,将手中玉碟递于一旁的弋月,未理流云递来的净手绢帕,只随意拍了拍手,方起身与元熙对视。面纱后的嘴角淡淡牵起,一双眼眸灿若晨星,笑意狡黠,“尚可。”
“如此,熙仍须进益。”元熙不以为怵,转而负手回望四周,最后落眸于池中鲤鱼,“‘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如斯春光,公主却在此与池鱼为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那元二公子认为,当如何?”若霜闻言挑眉。
“泛舟游湖怕不实际,此时楚云江与陵泽湖必定人满为患。”元熙蹙了蹙眉,“如果公主不介意,熙愿意陪公主前往暮云山骑马,如何?”
“骑马?”若霜不禁抬眼望了望天,此时正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正是赏春踏青的佳期,驾马同游当不负如此明丽春光,“甚善。”
暮云山是位于虔都城郊的一座低矮山峰,一直为文人墨客与名门望族所喜,流觞曲水、纵马游猎皆有去处。
暮云山东南隅有一处围猎场,名曰鹿苑,是南凉第一位女帝明德女帝寒独芳特别为王族子弟开辟。南凉建国后重文轻武,不论王族子弟或是名门望族皆不擅骑射,女帝体弱的父王曾出使北燕,被惊马所吓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被他国取笑“弱不禁风南凉帝”,女帝不忿此言却无无可奈何,于是便建了这么一处骑射围猎场,意在改变南人“弱不禁风”的印象。
及至后来,这处围猎场逐渐成为南凉王族及权贵名门春游秋狩、消遣避暑之所,元熙与若霜去的便是这里。
鹿苑所在的暮云山地处京郊,从王城前往需得穿过闹市喧嚣及山野竹林,因而两人索性乔装打扮一番,牵着各自的坐骑穿闹市而过,一众护卫便若即若离地跟随在身后不远处。
“你可知鹿苑的来历?”便衣简从的若霜一手把玩着马绳,仿若随意般问道。
“女帝幼时误入暮云山,久不得出,其后遇神鹿,迷障遂解。“元熙接口道。
“凉史·明德女帝卷,不愧是元二。“若霜斜睨一眼身边人,目光中暗含欣赏。
元熙回以一笑,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听闻前方传来一阵骚乱。
“让开——不想死就快让开!”一阵粗砺的呼喝伴随着马蹄声响起,紧接而来的是摊铺碰撞、物品滚落和商贩路人躲避、哀嚎,各类声音此起彼伏、纷乱异常。
“居然有人在闹市跑马?”一旁的随侍道出了众人心底的惊讶。
由于南凉物产丰饶且民族众多,因此一直以来虔都仍旧保留着古老的墟市节庆,摒除钱币,以物易物,每月逢历五、八日,便是虔都的闹市。
依照《南凉律例》,凡民俗节庆之日,闹市不得奔马,若有违者,轻者按律收监十五日,重者当斩。
可巧这日便是四月十八,所有路人皆弃车下马、穿街徐行,饶是若霜二人亦是如此,不想却碰见了如此不将律例放在眼中之人。
看着急速驰来的奔马,若霜蹙眉执缰站定,一派守株待兔的气定神闲。
见她如此模样,身后护卫严阵以待,准备在瞬息之间遏住奔马、拦下来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人人都往街旁躲避的时候,这时却有一个墨绿色纱衣的女子忽地往奔马处迎了过去,不待旁人如何反应,被突如其来闯入的人类惊吓的马匹迅速抬起了前蹄,眼看着就要踩上那女子。
若霜的随侍护卫皆守护在其身侧,此时已应变不及,倒是一旁元熙眼看若霜这边安全无虞迅速扯住女子手臂旋身将其带离,其他人才慌忙上前遏住受惊的奔马并扯下马背上的肇事者,惊险不过瞬息。
“当街纵马,该当何罪?”若霜将缰绳交给一旁的流云,缓步上前,沉声问道。
“回禀主上,按南凉律,闹事奔马轻者收监,重则当斩。”护卫一边制住还在挣扎的男子,一边回话道。
“你说你是该收监呢?还是该砍头呢?”若霜巡视了一圈七零八落的摊铺与哀嚎不断的路人,方转眼看向眼前被护卫强行按倒在地、不断想抬头却失败的男子。
若霜抬手示意护卫任其抬头。
只见男子终于得了自由地猛然抬头,并毫不在意般说道:“ 你可知我主子是——”话语中止在他看清了眼前人之时。
若霜不意他竟然认出了自己,心中明了这怕是某位高官家眷的随侍:“哦,不知你主子是何人?”
“元路?!”略淡惊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却是元熙询问过女子安危后,转头正欲求情时认出了纵马之人。
若霜一听便知,这怕是元家的随侍无疑了,转首向元熙说道:“哦?竟然是太宰府上之人,可真是凑巧!”
元熙见若霜探寻中暗藏隐怒的目光,连忙掀袍跪倒于地,拱手拜道:“ 家门不幸,养此刁奴,请公主恕罪!”却是再也不曾看向一旁被缚之人。
本以为眼前人会求情的若霜顿时失了兴趣,便叫人将人押解下去,交予京畿司处罚。这么一番吩咐下来,人群也渐渐散去,若霜正想让元熙起来,却不意看到了方才差点被惊马所撞的女子。
女子一身墨绿色纱衣配玄黑色马裤,乌黑油亮的长发半披半挽,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便是黑色的面纱也遮掩不住,饶是身为女子的若霜也忍不住呆了一瞬,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警惕。
“姑娘没事吧?”按下心绪,若霜一边开口询问,一边淡然地看着女子将元熙从地上扶起,又慌张地躲到他身后。
“无事,多谢。”如蚊音般细柔娇弱的声音淡淡传来,像似怕惊扰了谁一般,却带着让人猜不透的冷意。
若霜看着女子流着血却紧紧拽着元熙的袖子不放的左手陷入沉思,一旁的流云见此,忙上前拘礼道:“抱歉惊扰,不知姑娘可否移步,由医女查探一二。”
起先女子并不情愿,只是后来不知元熙与她说了些什么,却改变了主意,令众人暗暗称奇,便是流云也忍不住回首觑了自家主子一眼。
至此,闹市纵马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眼见围观的人流越来越多,留下流云等人处理后续事宜,若霜便与元熙离开了。只是即便走远,还能一直感受到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若有似无追随。
若霜回头望去,却只瞧见低头任由医女包扎的墨绿色侧影,恍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国庆快乐,搁浅了数月的文,有些生疏地继续开始,但它们还在。
感恩大家没有取消收藏,我会尽量安排时间勤快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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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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