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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马毬 ...

  •   怎料还没等未雪出声,倒是离洹侧首低声回应了一句樊姬:“孤却是忘记了,爱妃这般身娇体弱,却是不适合马毬这样粗重的赛事。”接着也不待看樊姬满面羞红的回应,便回复格格玛道:“公主却是好眼光,西戎这边无论男女个个骁勇,到了北燕却是中意南国女子,既然公主愿意出马,却不能少了北燕巾帼,便让孤的妹妹与你一道,换下一人,何如?”

      “却不是北燕陛下想换下哪位?”格格玛有些不安地看了一旁的兄长一眼,换谁也不能换那人呀!

      只见离洹冲一旁的晋宁示意:“一会儿便由你与梅妃上场,想来你俩素日交好,配合更为默契。”说着,暗含深意地觑一眼未雪。

      “臣妹遵谕!”晋宁忙起身行礼,却又略带迟疑地看了一眼未雪,方问道:“只是梅妃的坐骑?”北燕擅马毬者,皆会有自己的坐骑,只是未雪新到殷都,倒是没有接触过北燕贵族这一嗜好。

      陪席坐着礼部侍郎海暄,正欲起身将自己的坐骑相让时,却听得离洹低沉的嗓音复又回应:“无妨,用我的黑风便好。”

      这一下,不说满座哗然,便是一向淡定如未雪也惊讶地看了一眼身侧之人,期待他收回成命,但这人显然并无此打算,只好作罢。

      燕帝的坐骑“黑风”无人敢碰,这是北燕宫廷内外众所周知的规矩,不只因为燕帝身份的尊贵,更是因这匹千里良驹的“认主”,温贵妃还记得幼时好奇近前却险些被它踢伤的后怕,那是它还只是小马驹。想到此处,温贵妃看着刚刚被驯马师牵上场的“黑风”,不禁有些同情起梅妃来。

      “臣妾谢过陛下。”自知离洹有意刁难自己,未雪也再无异议,便拉了一脸惴惴的晋宁下了观礼台。

      未雪今日身着一身浅月白色猎装,一头秀发以银簪简单挽就,整个人在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白光,难怪被格格玛错认为“白衣女子”。只见她缓步入场,渐渐靠近桀骜的黑风——这匹便是此刻在驯马师手中,也丝毫不安分的马。左手接过驯马师手中的缰绳,右手缓缓抚过黑风的鬃毛、脊背,黑风似乎感觉到了陌生,正待蹶蹄发火,却见未雪的袖子一抖,黑风就此平静了下来,使得一旁的驯马师也惊奇不已。

      待得黑风平静下来,未雪利落地翻身上马,朝观礼台上颔首致意,便随同一旁刚刚赶来的晋宁公主策马而去。

      “未雪你好厉害,居然能收拾得了倔脾气的黑风!”晋宁满脸惊奇地开口,谁不知这黑风的桀骜,便是驯马师都伤了好几人。

      “呃——”未雪有些语塞,她怎么能说用了点小手段呢?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静止的小黑点: “也许是它今天心情比较好?”

      晋宁沉默,看一眼校场边等待马毬开场的未雪,心内嘀咕:马还有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

      “呵——”未雪的小动作逃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了离洹:“她倒是有办法!”左右听闻,十分纳罕,莫非陛下原本是打算让梅妃出丑的?

      马毬很快开场,因为校场比马毬场略大,四人一队的确更为合适,不过两队中皆有行伍出身之人,倒是给了他们更多的发挥机会。未雪等人倒是在外围跑马更多,只是偶尔挥杆传递,却也悠然自得。

      晋宁一直跟在未雪身边,生怕黑风一个不小心发起脾气来,她身边没有人照应。如今看来她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便也乐得清静,只在跟着未雪外围处看海晔几人奋力厮杀,但是这样以来却让远处的格格玛心里着急不已,眼看着这一场比试就要结束了。

      格格玛设了这样一出戏,只是为了赛场上不分彼此之时可以让王兄接触未雪,哪里料到王兄是跟上了,但未雪身边还跟了个晋宁公主?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那北燕陛下换人的!

      怎料一走神,格格玛一时间忘记了场上疾驰的奔马,一不小心挡在了争抢一毬的海晔和卢达中间,待回过神来已不及回避,瞬间呆愣在原处。

      海晔一看不对,连忙右手挥杆挑开便要被惊马踩中的马毬,顾不得男女之防,左手揽住格格玛,快速借力马背飞身撤离,没来得及牵住自家公主的卢达也随后撤离。

      只见三匹奔马刹那间撞到了一起,被挑开的马毬却意料之外地被远处的未雪截下,挥杆打进了门洞……此时一炷香熄,但马毬却是进行不下去了。

      远处的几人未看清方才的惊险,未雪和晋宁公主还未来得及庆贺,一回头便看见校场中央的惨烈,忙与一旁的拓勒策马近前。

      只见卢达与格格玛的侍女屈膝跪在一边,格格玛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一旁的海晔挠着头说着抱歉,离浔让赶来的驯马师带离惊马……看这景象,未雪三人一时有些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拓勒翻身下马,抓着妹妹看了个清楚,意识到并无大碍,方对卢达二人质问道。

      “王兄,是我走神没注意奔马,不怪他们。”格格玛怯怯地拽了拽拓勒的手臂,一边示意卢达二人起身,一边转身红着脸对着旁边的海晔郑重道谢:“刚刚多谢海统领了,若不是你,我早就被惊马掀翻在地了。”

      “不不不,是叔武的不是,只顾着与卢达将军打毬,没注意公主近前。”海晔有些笨拙地挥手,不敢当此谢意。

      晋宁看了几人的对谈,大致琢磨出了缘由,便上前劝说解围道:“公主也不必谢海统领,在我北燕国土,护卫公主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好在公主无大碍,不然却是我北燕招待不周了。”

      一语未毕,近处匆匆跑来了一个内侍,气喘吁吁对众人道:“陛下担忧公主安危,派奴婢前来询问,公主无碍否?”

      “无碍,多谢北燕陛下关心。”拓勒代为答道。

      “幸甚。”小内侍双手合十,继而又言道:“陛下言畅音阁宴席已备下,邀请王子和公主赴宴。马毬比试精彩绝伦,然诸位皆已疲乏,不若就此点到为止?”

      “也好,我这妹妹可不能再走神了。”拓勒将手里的马毬杆交给一旁的卢达,便随口应了下来,跟着内侍率先离场。

      未雪独自站在众人的外围,拓勒离开时恰好经过她的身边,脚步稍稍缓了几许。

      “酉时初刻,我在摘星楼等你。”

      ……

      酉时初刻,已经梳洗换装完毕的未雪来到摘星楼下,一身浅月白的云纹纱裙在晚风中飘然翻飞。

      想起拓勒在校场马毬赛上对她的耳语,她叹息一声,抬步登上高楼。此时的摘星楼临近换班空隙并无守卫,宫内之人多集中于畅音阁内,皆期待于这短暂却纷繁的喜乐。

      未雪的脚步声轻缓,却在暗夜里格外清晰,拓勒没有回头,淡然开口道:“你知道为何我要选在这摘星楼吗?”

      “不知,莫非是登高望远?”未雪行至拓勒身边,也和他一样看向远处的灯火阑珊。

      “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同样也有一句话叫做……”拓勒止住话语,侧首看着未雪,方继续道:“‘高处不胜寒’。”

      因着白日的晴好天气,今夜的月色格外明朗。拓勒看着月华之下宫装迆逦、钗环缭乱的未雪,心里突然有些堵,犹记得当年与他策马草原,意气风发的南凉公主。

      “高处不胜寒吗?或许是吧!”未雪没有回头,只一味得看着某处的灯光。

      三月的夜风仍然带着些寒凉,吹得二人的衣衫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摘星楼的与众不同。

      “我未曾想到你会选择来北燕,你本可以……”拓勒原想说“本可以找我”,但是想到西戎国内近些年的乱象,却觉得便是她去了西戎也并不会比现在好更多。

      “本可以找你吗?”未雪读出了他的未尽之意,冷嘲般开口:“莫说我当时的身体状况越不过巴蜀天险,便是那般的境况也容不得我做选择。”

      “抱歉,只是没想到你最后入这北燕宫廷。”拓勒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遗憾。

      “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站在这里。”未雪像是追忆一般叹息道。

      那年兰都,大漠草原咫尺相望,激荡起了她心内的诸般想法:想要荡平高尢,扩域南疆,收复苍穹……不过只一年,她便被人施毒暗害,落魄北逃,如今想来竟有些许可笑,人果然不能猖狂张扬。

      “那为何呢?” 拓勒低声嘀咕,却没有再问,复又说道:“此次会盟,本不应我前来,只是穆塔被拈香阁一事牵绊了,不知道与你?”有没有关系?

      “不是我,是离洹。”未雪摇头否认,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大抵是北燕近期有意清算外族势力,拈香阁不过是他的其中一步棋。这个北燕新帝,比他们的先帝更具谋略,不宜为敌。”

      “你……”拓勒有些窘迫地开口:“倾慕于他吗?”

      “倾慕吗?”未雪声音里有些迷茫,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并不是随心便可。倾慕,应该只是豆蔻之时的心动吧!”

      “如此吗?”拓勒苦笑,却也想到似他们这样的人的确离这个词很远。

      恰在此时,未雪看见弋月在角楼处提醒,应是到了摘星楼守卫换班的时辰了,因此告知拓勒自己需得先行回到宴席上了。

      临走之际,未雪有些踟蹰,却终于还是狠下心般留了最后一句建议:

      “其实我赴你之约,除了叙旧,还有一个因由。其实你较穆塔于王位有一个优势——异国联姻。”

      未雪走后,拓勒又在摘星楼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味方才的那句话,此时守卫已经换班巡逻完毕,经过时都在奇怪这个西戎二王子不在畅音阁赴宴却在此吹风?

      “异国联姻吗?”拓勒拽紧手中始终没有送出的玉坠,自嘲般牵起嘴角:“起初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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