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未老》见昀

49、守心（一）

　　“暂停！”守心捂着耳朵喊道：“别在我面前训孩子成吗？你这样我差点以为我回到一百年前了！”

　　听多了训诫的人哪怕长大了也还是会下意识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哪怕主人公不是他，但估计是感同身受的有点发毛了......

　　“咱们来讨论些有意义的，”守心直起身子，凝视着段然的眼睛，“例如你昨晚的状况。”

　　“......”段然低下头，对小七道，“你回屋去帮我看着唤安哥哥，不许他下床，听见没有？”

　　段小七做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动作，一溜烟跑了。

　　段然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说起来，好像收养小七的那年她就是这么高了，几年下来一点都不像别家这个年龄的孩子身高窜的飞快，营养不足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

　　守心的声音唤回了段然的意识：“那个孩子是蛊。”

　　段然道：“嗯，我猜到了。”

　　对于段三到底能做出多少远超常人意料的事，段然已经麻木到懒得去想了，哪怕段三突然回来，告诉段然整个村子都是他段三养的蛊他都不会吃惊的。

　　——他是想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小七......

　　林清禹还挺喜欢小七这孩子的，昨晚他和叶唤安就猜到小七能令段然平静下来，身上肯定是有什么异常的东西，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段三为了控制段然才做出的蛊。

　　“还有的救吗？我是说......”林清禹问道，“那孩子的蛊能拔掉吗？段然的蛊都没有了。”

　　守心道：“谁告诉你段然的蛊没了？”

　　林清禹：“还有？！可是他都恢复正常了！”

　　守心道：“恢复正常不代表蛊没有了，我现在就是假设段小七的蛊能平复段然的蛊，而不是拔除。”

　　“......”段然轻轻抚上自己的心脏——那里可能趴着一只随时都能要了他或者他在意的人性命的虫子，而他毫无办法。

　　守心看了一眼段然有些失落的神色，补充道：“毕竟我擅长的还是战斗驱魔，也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等我找个人给你问问......别露出那种表情，他们南疆蛊师也没多牛，真想的话说干掉也就都干掉了！”

　　林清禹：“那为什么他们现在还在那里蹦跶？”

　　“我们是修仙者不是屠夫，”守心道，“怎么能把没做过坏事的人一起消灭。”

　　要分清楚谁该死谁不该死太难了。

　　所以守心一直都很佩服予霖，作为引领仙门变革的人，那个人在平衡众修仙者与人世关系上下了苦工，他们才不必像南疆蛊师那样非得隐匿于深山，独立于人世之外。

　　“既然现在罪恶根源段三不知去向，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了。”守心揣着袖子起身，“我去寄封信给你问问。”

　　见他要走，段然忙道：“道长，多谢你了。”

　　守心脚步没停，冲他挥了挥手：“算我还你的土豆钱好了。”

　　说话的功夫，林清禹劈完最后一块木柴，做到了守心刚才的位置上，只是守心刚才坐的要多七扭八歪有多七扭八歪，他则是挺直如青竹棺材板，真是对比惨烈。

　　段然给林清禹倒了碗水，林清禹道了声谢接过来。

　　段然看着他喝水，问道：“小黑，还有村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那条大黑狗见你没事就一溜烟跑了，我让人去寻也没找到，机灵的很，至于村子里的人......军队在那杵着呢，量他们也不敢多说多做什么，别担心你家房子。”林清禹搞错了段然的目的，“话说那个小胖是你朋友啊，人倒是挺不错，一直护着你来着。”

　　提起包蒸，段然心里微微发暖：“嗯，给我担了挺大的风险，得好好谢谢他。”

　　包屠户是疼儿子，可也不代表真生气了不会揍人，包蒸一直都不好真惹他爹生气，这次真是为了他......

　　昨晚的那些对话，段然其实还记得。

　　他知道那不是自己说的，可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啊，段然回想起来虽然有些苦涩，却并没有什么愤怒。

　　终归他不是那里的人。

　　段然还担心村子里的人一怒之下把他家房子点了，毕竟虽然不知道段三是怎么做的，他也是操控段然点了好几家人的房子。

　　这下可好，要是军队站岗他还担心什么啊。

　　林清禹看着沉思的段然，道：“这些问题你该去问唤安，为什么问我？”

　　“......他在生气啊，”段然回过神，想起叶唤安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我要是问他他不会好好说的。”

　　别看叶唤安面上不显，可相处久了段然把叶唤安生气的样子摸的一清二楚。

　　林清禹睁大眼睛：“他生气了？”

　　段然一愣，反问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我上哪看去，唤安那家伙我能看懂都奇了怪了。”真·钢铁直男·林大将军叹了口气，“也就是你啊......”

　　话音戛然而止，林清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怀念的语气骤然停歇。

　　那段消失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林清禹不敢轻易提起。

　　段然道：“他还真的叫唤安啊。”

　　“姜大丞相名砚，字唤安。”林清禹道，“世人多传他的大名，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字。”

　　至于为什么......

　　林清禹低声道：“那个家伙，不太喜欢不亲近的人喊他的字。”

　　这就有些奇怪了。

　　常理来说，呼他人表字才是有所距离的君子之交，若是近亲之人都应直呼名，叶唤安反过来了啊。

　　段然忽然想起“熹微”，一时好像有些明白了。

　　段然道：“林......林将军，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不用那么叫我，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林兄最好，直接叫名字也没关系。”林清禹摆摆手，道，“问吧，反正也没什么不能叫你知道的。”

　　段然定了定神，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你和唤安，一开始都是为了什么来的这边？”

　　叶唤安最开始来到借问村，后来遇见了他，这纯粹是巧合，段然信，毕竟那时叶唤安都吐血了，那种反应总不可能是假的。

　　可叶唤安总不可能就为了让林清禹看一眼，就把护国大将军从长安喊到东北来，还带着长安营的兵马。

　　林清禹神色微变：“我忽然感觉脸有点疼......”

　　段然：“......”

　　“其实我也没理解为什么不能和你说，但我被封口了。”林清禹皱眉道，“被你家那位。”

　　段然突然感觉脸有点发烧：“他还不是我家的。”

　　林清禹道：“嗯嗯，理解，还不是，快了。”

　　段然默默捂脸。

　　“林兄好像和守心道长之前就认识了？”他决定转移话题。

　　林清禹睁大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世界奇迹一样：“还真叫林兄了？”

　　“啊？”

　　“不是，没事，”林清禹一个激灵，道，“我是来这边路上认识守心道长的，他救了我和我的兵。”顿了顿，林清禹沉声道：“在丹尘手下。”

　　段然有些茫然：“丹尘......是那个鬼王吗？你怎么和他打起来了？”

　　“时间比较赶，偏偏必经之地又和丹尘的百鬼夜行撞上了。”林清禹骨子里还是带着百胜将军的骄傲的，可也不得不承认道，“要不是守心道长，我可能得交代在那。”

　　人与鬼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仅仅依靠着手中篆刻驱魔咒文的兵器还是不够。

　　林清禹又问道：“你和守心道长是怎么认识的？”

　　“帮他收拾房子，请他吃土豆。”段然说完，不由自主的想到，“......我这认识的到底是道长还是村口王二，也太好养活了。”

　　好养活的守心放了信鸽，哼着歌往回走。

　　也是幸好这人没事就喜欢瞎琢磨，硬生生把原来猎户留下的一间房子变成了三间，这才不至于让段然他们露宿山头。

　　守心忽然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抬起手，片刻后，一只羽毛鲜艳的小鸟在确认了环境安全后扑扇着翅膀停到守心手背上，开始蹦跳着撒野，守心也就笑着看着它。

　　“守心道长好兴致，在下原以为您并非喜静之人呢。”

　　就这么一个声音，小鸟一下子就吓的飞走了，守心也不恼，只淡淡道：“你把我的鸟吓走了。”

　　叶唤安走到他身边，笑道：“我赔您一只山鸡如何？”

　　守心瞥了他一眼：“驴头不对马嘴。”

　　“其实是对了的，”叶唤安道，“那只鸟不知味道如何，山鸡还比它耐吃呢，更何况......”他笑了笑：“那是个很名贵少见的品种，前些年因为有达官贵族喜爱上它的羽毛，经过一阵大肆捕杀之后，还存世的已经不多了，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它如何？”

　　内心活动被猜了个一干二净的守心撇撇嘴：“啧，我就不喜欢和玩心术的人说话。”

　　叶唤安道：“真巧，在下也不喜欢。”

　　“来找我干嘛？你这个样子就不怕小五看见生气吗？”守心想了想，“哦不对，生气的是你。”

　　叶唤安道：“道长，偷听是不对的行为。”

　　“你没一起偷听怎么会知道我偷听了？更何况我那不叫偷听，是五官太灵敏，哪能怪我呢？”脸皮贼厚的守心摊摊手——消遣小辈真的是不能再愉快的行为。

　　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干脆一掀一摆坐到了地上。

　　“说吧，干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