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星球飞行手册》萝北二饼

8、星球宇航员08号

　　周末，一中响应“减负”号召，高一和高二只补周六一天课，五点就放学。
　　上完最后一节课，倪漾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找出昨天晚上保存好的图片。

　　对于运动弱鸡来说，上了高中唯一的爱好也就是画画教室后面的黑板板报。
　　“箫烛，”她起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书包，顺道走到好友的位置旁，“我打算放学留下来画板报，不用等我一起出校了。”
　　本来正跟同桌斗嘴的箫烛扭头，看向依旧留着上一届学生花里胡哨画作的黑板，立刻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别待到太晚，到家之后给我发个微信。”
　　“嗯，放心吧。”倪漾眨眨眼睛，顺手从她那儿又抢了包辣味小黄鱼。

　　倪漾从刚进一中就是宣传委员，画了多年的海报，周围的朋友们也都习惯她用放学之后的时间赶出板报的事。
　　冬天天黑得早，她们不放心就留下来陪她。夏天时，倪漾生怕自己耽误了她们玩的时间，说了很多次不用陪，她们才习惯把她“扔”在班里。

　　先把要带回去的作业都放进包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倪漾才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轻车熟路地拿起班里的公用抹布和塑料盆，她戴上耳机走到水房接水。

　　一个暑假没用的东西有些脏，她又是个有强迫症的，搓了半天都快要把手搓破才善罢甘休。
　　一中的学生在放学这件事上永远是反应最快的，等她踏进班门口，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把装满水的盆和干净的抹布放在后面的书包柜子上，又到讲台上找了两盒粉笔，她搬着自己的椅子走到教室后面。
　　其实她对于到底要画什么，心中还没有什么想法。

　　今年的开学主题是文学宣传月，她昨晚从网上匆匆地找了个山水图，但也只限于找了这个图而已。
　　咬着唇双手抱环站在黑板前仰头看了半天，最后她才不得不妥协般地哀叹一声，拿了干净的抹布先把黑板最右边的那一片擦干净。

　　先写个“文学宣传月”的标题，总是不会错的。

　　只是强迫症写标题，擦了写，写了擦，没有几十遍是不会满意的。
　　一定要对齐，一定要大小相同，就算是竖着写也要在一列里居中。

　　如果不是因为高二时间紧，她可以调这几个字调一个礼拜。

　　耳机里的音乐正播着，倪漾被自己刚刚瞎写的字逗乐，翘起嘴角摇摇头，转过身去打算从塑料盆里捞出那块抹布。
　　脸刚转过去，她的手还没伸进盆里，另一只手就已经先浸入了水中。

　　已经擦过了一半黑板的水不再清透，各色的粉笔灰像是冲剂一样融进水里，最后变成了浅灰色，上面还漂浮一些没有混进去的红色粉末。
　　骨节分明的手指毫不介意地从脏兮兮的水中捞起抹布，十指舒展又握紧，浅灰色的水便从他的指缝间涌出。

　　“给。”手的主人把洗好的抹布递给她，声音混杂在耳机的音乐中有些模糊。
　　倪漾错愕地看着季清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接过那块深绿色的抹布，因为戴着耳机，说话的声音不可避免得有些大：“谢谢。”
　　把写得扭曲的那个字擦掉，她把抹布放回到矮柜上。趁着等水印自然风干的时间，小拇指一勾，把一边的耳机摘了下来。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站在高处的倪漾转过身去，俯视着空荡荡的教室。
　　后排的两扇风扇依旧开着，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嗡嗡”的响声。

　　盯着那个收拾书包的背影，倪漾思索了一下，才问道：“你还没回去？”
　　男生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惊讶，他把书包扣好，站起身冲她走过去：“刚刚数学老师找我去办公室，耽搁了。”

　　他真的很高，也很瘦。平日里她都是近距离地接触他，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觉。
　　只是现在在只有一排又一排的桌子的背景衬托下，身形更显修长。
　　经过风扇下，开到最大的风灌进了他的校服T恤里。

　　她甚至，能幻想到他穿着南华那身好看的校服衬衣，该是什么模样。

　　“我帮你。”不是问句，只是一句淡淡的，类似是通知一般的语气。
　　“不用……”倪漾连忙弯下腰去，在按住那块抹布之前，就被手长胳膊长的季清延抢了先。

　　他像是早晨擦自己的书桌一样，仔细地把抹布折了两折，才开始擦另一半没有擦过的黑板：“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画板报？”
　　沉吟了一下，倪漾笑嘻嘻得没个正形儿：“可能因为我有艺术追求吧。”

　　正擦着黑板的抹布一顿，季清延看了一眼她，嘴角悄悄地向上提了提。
　　嗯，艺术追求。

　　刚刚擦掉那个字而留下来的水渍已经干了，倪漾很专注地趴在黑板上写着，认真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她身后，悄悄地端走那一盆脏水，去水房换了新的才又端回来。

　　B市的太阳已经斜了下去，暖黄色又带着些淡淡红色的阳光从窗户直直地打了进来。扎着马尾的女生已经写到了最底下的一个字，她弯着腰低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后颈。
　　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耳边的碎发调皮地也跑到了脸颊旁边。

　　是一份安安静静的，专注的美好。

　　鬼使神差的，季清延端着盆放回原位，轻声问道：“你听的是什么？”

　　倪漾手中的粉笔触上黑板，猝不及防地因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声音，而断成了两半。
　　她赶紧慌忙地想去接住掉下去的那一半粉笔，却只能懊恼地看着它掉在柜子与墙壁的夹缝里。

　　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她垂下眼拔掉耳机：“一个乐队的歌，要一起听吗？”
　　季清延看着她站在椅子上比自己高出了一个肩膀的背影，点点头。
　　点完头，他才想起背对着自己的她看不到，缓缓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温柔的男声在偌大的教室里散开，听了几句，季清延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八三夭？”

　　脑中的弦在那一刻断掉，她转过头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男生：“你知道他们？”
　　“不是，我是说，”慌忙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嘴角却抑不住地向上扬，“很多人不知道他们，还有些人以为八三夭是五月天的小号。”

　　“你以为是野田洋次郎吗？”季清延乐了，梨涡不再仅仅是浅浅的，“用illion这个小号发歌。”
　　“还有味噌汁's！”倪漾拍了一下手，惊喜得差点在椅子上跳起来，“一个有众多小号的主唱。”

　　半秒后，他们看着彼此，笑出了声。

　　他们……好像真的是一个频率的人。
　　不论是对方说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能立刻理解。

　　那是倪漾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是她这个月，第二开心的一天。
　　因为，第一开心是见到他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