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Ⅱ女士城堡》骈四俪六

10、10

　　萧漫云与曼玉都住在杭州，庄家的祖宅是在镇江，庄家祖上翻十八代，都是住在江浙沪包邮区的，不过庄父复礼生在杭州，十八岁又赴美留学，在美国呆了十三年才回来，归国之后去了台湾，然后经人介绍，娶了妻子赵还君。
　　是的，赵还君女士是台湾人，她讲话并没有很浓重的台湾口音，那种发痴乱嗲的语气并没有，但是她说话很柔软，温和。这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高攀了庄司令，庄复礼在世的时候，对赵还君虽谈不上千依百顺，但也相敬如宾。
　　庄曼玉不知道赵还君女士和庄复礼先生之间有没有爱情，但她觉得赵还君和赵庆僖之间更融洽些，兴许是因为赵庆僖士官身上没有庄司令的架子，那种不怒自威的架子。可能还是因为赵还君高攀了庄复礼，所以她的婚姻很压抑。等到她再嫁的时候，嫁了一个与自己没有等级差别的人，那样就轻松多了。

　　曼玉坐在飞机上，脑中不断闪现父亲与赵还君女士之间的一些相处片段，零零碎碎，却也百转千回。例如庄赵还君女士喜欢裙子，对裙子的式样也多有研究，她喜欢比较蛋糕裙、伞裙、塔裙、百褶裙、包臀裙、以及拖地长裙之间的差异，曼玉记得很清楚，庄小曼的第一身西服裙就是庄赵还君女士亲手缝纫出来的。
　　那个效果，庄曼玉躺在椅背上，想了想，庄小曼穿着真不错，只是不知是因为庄赵还君女士的手艺好，还是因为庄小曼本身漂亮，穿甚么都好看。
　　赵还君喜好漂亮裙子，美丽华服，庄复礼喜好甚么呢，他喜欢英文诗歌，特别是莎翁十四行诗，同时庄复礼也喜欢温庭筠，他喜好读他的《花间集》。
　　还有一次，庄复礼抱着庄曼玉，教她认字，认字的书本是沈复的《浮生六记》，书里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配上庄复礼低沉浑厚的嗓音，当时庄曼玉心中一动，回头就说了一句话：“父亲莫愁，我们爱你。”
　　想来那时还没有庄曼婷吧，或许已经有了，但还在赵还君的肚子里。庄复礼抱着怀中幼女，说：“喜儿早慧，又恐乐极灾生，亦是白头不终之兆。”

　　庄司令已经去世十七年了，庄曼妮都已经十七岁，再过几个月，就是庄复礼去世十八年的生祭，庄曼玉摸一摸脖颈，似乎摸出一抹汗。
　　“怎么了，热吗？”萧漫云伸手摆弄空调。
　　“没有，”庄曼玉摸一下额头，问：“有没有那位徐家公子的照片，千万别登门不识主家。”
　　萧漫云摇头，“哪来的照片，莫说你和他素不相识，就是我，也只远远见过一次，都没看清正脸，就分道扬镳了。”
　　“那这回可得好好看仔细仔细，兴许人家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呢。”

　　飞机到澳门，有人来接，来人是萧贺家的管家，许管家亲自来接，看见萧漫云，说：“七小姐，您好，正巧咱们在盛家做客，得知您来澳门，二少爷派我来接您。”
　　漫云出身萧家二房，在萧家行七，上头有萧贺大房家的四个孩子压着，到她身上，就成了七小姐。“许管家，您好，请问我二哥哥也在澳门吗？”
　　“在的，二少爷在星河等您。”

　　许氏管家帮萧漫云提行李，庄曼玉道：“多谢，多谢您。”
　　姓许的管家笑着瞧了庄曼玉一眼，“二位，外面请，车停在外头。”
　　许管家令司机将两位贵宾的行李装上车，庄曼玉呼出一口气，萧漫云看她，笑道：“紧张了，因为我二哥哥？”
　　曼玉回：“不是紧张，是忽然恍惚回到我幼时去镇江祖宅的大伯家做客，他家也是这样，人多，规矩多。”
　　“家里人多就是这样的，人丁兴旺嘛。”
　　“嗯，”曼玉点头，上七人座保姆车。

　　车子没有上澳门大桥，直接从机场往填海区拐，许管家介绍：“七小姐来得正好，前几日六少爷还来了澳门，专门说起您和徐家大少爷的事情。”
　　漫云瘪嘴，“我哥肯定没说我好话吧，他在外头从来不说我好，我都知道。”
　　许管家笑，“七小姐哪里话，六少爷和二少爷还有徐大少爷盛八少爷一同吃了顿饭，席间六少爷对着七小姐是一顿猛夸，怎么会没说好话，那溢美之词都用遍了，盛八少爷还感叹我们七小姐的天人之姿，说有缘一定要一见。”
　　“我呸！萧韶他有这么好？”漫云满脸不相信。
　　曼玉略低头，抿嘴笑。

　　萧漫云将庄曼玉一拉，介绍说：“许管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庄曼玉，她们庄家有四个姑娘，她是行二的。”
　　许管家回头，“庄二小姐好。”
　　“许管家客气了。”曼玉回。

　　大家在车上客套一阵，末了，萧漫云又添一句，“曼玉和我二哥哥一样，都是排行老二的，许叔，您说他们是不是有缘。”
　　许管家已经人老成精，这会子又回头打量庄曼玉一眼，见曼玉神态大方，也不羞涩扭捏，便顺一句：“有缘。”

　　庄曼玉面上带笑，心中道：有缘没缘谁知道，不过都是客气话，但萧小姐如此推崇她的那位二哥哥，不知那位萧二公子是何等人物，须知这位心比天高的萧漫云萧大小姐可从来没说过她亲兄萧迢和萧韶的半句好话。

　　澳门车况算好，不算堵车，八分钟之后，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司机打开车门，许管家先下，萧漫云拍曼玉大腿，“嘿，下车了，我二哥哥就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