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宫崎明也（一） ...
-
江口教练在家生病休养的消息没有激起半点浪花。游泳部的成员们在见识到代班教练的温柔后，也马上把魔鬼江口抛在了脑后。
季秋原本还担心林美的心理状态，不过江口的离去无疑解除了压在她心上的包袱。警方的几次调查也好，校长的密谈也好，都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看着林美逐渐恢复的笑颜，季秋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不过，比起这个暂时划上休止符的恶人，季秋现在更苦恼的倒是另一件事：期中考试。
周四下午照例是两个小时的自修，结束后便可以回家了。这种时候，野田一伙人常常会直接逃学，成绩差些的学生们也干脆掏出零食，把桌椅搬到中央，开起小型派对。
季秋用水笔抵着下巴，心烦意乱地抓抓头发。
可恶！为什么优子作为一个公主，还要那么努力学习？反正不管考出怎样的分数，都有大把学校供她挑选好吗？
吐槽归吐槽，她也不想给优子傲人的成绩单上添两笔不及格，只好哀叹一声，继续钻研早已遗忘的中学数学。
话说回来，教室里真的好吵…不知怎么回事，不光女子小团体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八卦，连不良少年团伙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奶茶来了！”
在公式海洋中沉浮的季秋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只见班里的老好人松本一平提着两袋码好的奶茶，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暮春的凉爽天气里，汗水如蒸汽般从他头顶袅袅升起，可见在店里经过了一番厮杀。
女生们欢呼着一拥而上，很快便分发完了。一番挑挑拣拣后，佐藤结衣突然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
“这个口味我怎么没有见过？是谁点的？”
众人都摇头，只有松本不好意思道：“是我，但..但是你喜欢的话，都给你也可以！”
他恐怕很少和女生说话，更别提高高在上的班花了，话音未落，脸就腾的红了。
佐藤结衣已经习惯这样的态度，大方地道了谢。只是，她原先点的那杯就孤零零地落在残留的包装袋里了。结衣咬着吸管，用两指挟着那杯波霸奶茶四处推销，人手一杯的女生们自然不会要。一圈下来，转向了松本，也被他惶恐地拒绝了。
“喂，拿来给我啊！”野田斜倚在课桌上，全神贯注地玩着掌机，头也不抬。
“这是松本君请女生喝的，你是女生吗？”结衣冲他做了个鬼脸。
“骗人的吧！如果是给全体女生的，为什么那个家伙没有？”野田朝季秋的方向努嘴，不良少年们也捧场地发出窃笑。
这回，换成结衣尴尬了。
自然，她不会和被隔离的人群发生任何接触，但近来林美隐隐向着那位“殿下”，班里其他同学也渐渐保持中立，偶尔也会和她说几句话。不过，这并不能说一切已经恢复如常，毕竟不良少年们仍会时不时“恶作剧”两把，她唯一的靠山奈奈也来得越来越少了。
片刻的纠结后，结衣灵机一动，把奶茶塞给了林美。在她看来，教室中央和最后一排之间，隔着的不是短短几步路，而是人气滑坡的超级危机，她可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冒险。
季秋接过饮料，与林美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就像为了维护学校的颜面，江口只是被暂时停职；就像班里已经没有人记得一开始为何孤立木下，可笑的霸凌仍在延续。有些根深蒂固的念头，比仇恨和爱恋还要难以磨灭。
季秋重新打开习题，烦躁地把脸埋了进去。
公主还真是给她安排了个好任务啊！
等等，今天已经周四了？季秋猛地抬起头，重新打量墙上的日历。这么说，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虽然只有一个星期，季秋却感觉像过了很久很久。毕竟，这一周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好在，有了卫门司的调查报告后，一些谜底也可以揭晓了。被泼了这么久脏水，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幕后黑手被事实啪啪打脸的场面了。
只是有一件事她一直很在意：奈奈伪装成kirin粉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尽管身世成谜，但爱好从来不在奈奈的秘密之列。假如她真的视kirin为爱豆，绝对会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安利。
那么，既然她将其视为秘密，又煞费苦心地在饭圈编造了一个假身份、卖力地挤进“骑士团”，一定另有所图。
学校和骑士团唯一的交集，就是智子姐妹。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奈奈的醉翁之意，在于智子。
手中转着的笔停了，季秋被无比强烈的直觉支配，一个声音在心底催促她立刻去验证这个假设。
于是谈笑中的同学们突然看见，“殿下”干脆利落地甩上书包，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喂，那家伙搞什么啊？她不是从来不会翘课吗？”所有人——包括野田，心里都闪过这个疑问。
“不会吧，自尊心这么强的吗？”佐藤结衣看着那杯孤零零立在桌上，未曾开封的奶茶，小声嘀咕道。她才不会承认，刚才有一瞬间甚至感到了愧疚。
------------------------
季秋并不清楚教室里展开了怎样的脑补，她也无意做出摔门而走的架势，只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如果她没记错，校园里唯一几台自由开放的电脑就在图书馆。
这种时候，她就会无比想念自己的时空：这里的手机还远远没发展到智能阶段，除了收发邮件外，网络堪称龟速，连一张图片都要加载三分钟。
图书馆在学校另一端，由于山势的走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其他建筑。季秋快步跑过长长的斜坡，微微气喘着打开厚重的玻璃门。
放眼望去，四周环绕着古朴的木色。一列列两人高的书架整齐地伫立在两侧，围着中间几排宽大的桌椅。此时馆内空空荡荡，只有几人散坐其中。带着手套的图书管理员站在木制梯子上，整理着高处的书籍。
季秋一眼便看见房间顶端靠墙摆放的几台电脑，幸好三张座位只有一张被人占据。她在那人右手边坐下，急切地打开网页。
她依稀记得那个粉丝论坛的名称，跳转到了那个曾见过一次的粉色主页。没想到的是，所有贴子都是会员可见，而注册会员又需要老成员邀请。
得了吧，她可不会贸然请智子帮忙，否则妹妹一定会认为这是路人转粉的前兆，她就再也不得安宁了。
放弃这条路后，她又点开搜索栏，慎重地键入“宫本凛”三个字。
网页很快弹出许多结果，第一条便是某个漫画人物的百科，图片里的黑发少女媚眼如丝，红唇勾起讽刺的笑意，简直不要太符合奈奈的口味。
季秋细细浏览一遍百科，大失所望。看起来，这是篇小众漫画，题材又是奈奈最喜欢的暗黑超能力，被拿来做她的化名也就理所当然了。
可是知道了她的另一个喜好，又有什么用？
季秋咬住嘴唇，输入“清水奈奈”的名字，缓缓按下回车。她突然有些挫败，不知该期待怎样的答案。
这一次，反倒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除了校园祭新闻和学校论坛的帖子外，还有一篇以奈奈名字发表的短文。刊登的网站是面向成年人的文学论坛，页面设计也非常难看，想来不会有中学生光顾。季秋滑动鼠标，来到标题界面，看见“有奖征文”几个字。
再仔细读了一遍文章，季秋越发确定，这个奈奈就是她本人。
一旦知道玉子烧是奈奈后，她的文风便奇妙地和这篇文章印证起来，常用的词语，分段的逻辑，都惊人一致。
季秋从书包里翻出情书的复印件，相互对照。光是看了个开头，她便非常笃定了。
不会错的，这就是她寻找已久的实锤！
季秋果断把这篇文章保存在自己邮箱，食指点着下巴，思考去哪里寻找下一个线索。
对了，她和智子之间一定会有论坛之外的联系方式。
季秋想了想，登陆上Lime。
这个聊天软件在年轻人中相当流行，几乎人手一个账号。为了吸引更多用户，Lime的开发者没有对个人空间设置太多限制，只有公开和私密两种状态。哪怕不是好友，也可以随意访问他人的公开动态。
她点开智子的账号，空间里一半是OJKB和Kirin的动态，另外一半是各色猫咪的照片。从每条动态的回复来看，智子的人气可以说是爆棚的。
翻到面基那一天，智子在8点30分左右发了一条心潮澎湃的动态：
“大K对不起，我短暂地移情别恋了（笑）”
动态下方，附上了季秋当天看见的那张合影。
这条动态下，又是数不清的回复。大多数饭圈粉丝们的相互调侃，也依稀能看出几个骑士团成员的身影。
鼠标的滚轮突然停住。
淹没在满屏互动中，有一条回复是个不起眼的表情符。但是那个账号的名字，勾起了季秋怀念的微笑：基默先生的小凛。
基默，是奈奈曾经最喜欢的“FBI神秘事件簿”第五季中一个反派角色，一共只出场了三集，因此很少有人记得。不过他意外地符合奈奈的口味，很是在优子面前花痴过一阵子。至于凛，应该就是她自己的化身了。
季秋心里有了九成把握，她相信自己找到奈奈的小号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此时的季秋正全神贯注想着账号的事，险些吓得尖叫出声。她想起自己在图书馆，忙捂住嘴巴，恼怒地看向声音来源。
原先坐在她左边操作着电脑的男生，不知何时停下了手头的活，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
季秋转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冷冷道：“同学，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非常不礼貌吗？”
显然，这位同学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一条手臂悠闲地搭在椅背上：“这就是你的能耐？原以为你能很快查清真相，是我高看你了。”
他一定看见了自己搜索的过程，但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认识自己，还似乎知道某些内情？
季秋开始认真打量这个男生。
一头自然卷肆意往四面八方野蛮生长，垂下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眉眼形状倒堪称标准，鼻梁□□，稍微挽救了一下略长的马脸和颊边几颗雀斑。藏青色学生制服被他敞开，白衬衫的衣襟用马克笔画了个骷髅，怎么看都有种落拓不羁的放肆。无论是他奇怪的穿着，还是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的傲慢，都让她很是不爽。
这个人，虽然长得不帅，却莫名地引人注目。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大学生走在小学生校园里一样，举止中透着凌驾所有人的自信。
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季秋向他自报家门，又问起他的名字。
“二年三班，宫崎明也”，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指了指右下角的那四个字。同样是钢笔字，他的每个字却仿佛有常人的两倍大，墨迹以一种张狂的姿态显露在纸面上。
这字…莫名有些眼熟…
突然，季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那张纸条！”
“正是在下。”
宫崎笃定地用食指叩着桌面，笑意更深，“看来，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季秋心里有太多疑问了：他看起来和奈奈并不相熟，究竟知道些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衣柜里塞纸条，又为什么不愿当面提醒？
似是察觉到季秋满腹疑问，宫崎道：“一个一个问吧。我既然主动现身，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了。”
“你为什么要警示我？”
“我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一致的，多一个盟友总比一个人单干强。”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假如你没有相信，我就不必找你了。”
“你对奈奈有多少了解？”
“如果是指她本人，我们互不相识；如果指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少。”
“你刚才说的目标，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对付的是奈奈。”宫崎指了指她，又反过来点了点自己，“而我，要对付的是真岛。”
原来是这样。季秋不想深究他和真岛有怎样的恩怨，不过真岛这个人在情书事件里也起了一些作用。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位宫崎看起来还有几分本事，简直再好没有了。
她沉思片刻，想起最后一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宫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打了个响指，仿佛她的问题正中下怀。
“我是个黑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宫崎明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