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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4 父亲的锡烟纸 ...

  •   “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为了?”林希眼睛扫过窗外,又停留在她手环上。
      “难道你也是?”叶惜雨现在面对他不会像以前那么紧张了,反而开始处处逗弄他,还会阴阳怪气两句,有点多年求而不得的怨气与破罐破摔之感。
      在死生不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之后。他每天很晚的时候都会发一条消息,“今天是新的一天了”、“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今天过的怎样”等等。
      但是她都没有回复,有几分吊着他的心思,更多的几分是生气。明明只要说一句她想听的那句话就好了,但是他就不说。
      等等,叶惜雨用上缩骨功,用防晒衣把手环缩进去,他不是来这里参加相亲的,他是小店老板,他就是这村里土生土长的“隐形富豪”。
      林希见她拦住手环,也不逗留纠结,眼里蕴着笑,率先拉开一把椅子,用纸巾先擦桌面,再擦了下椅子,又拉出一张纸巾放在桌面上。最后为她摆好碗筷,招呼道:“坐吧,你没吃早饭吧?想吃什么?”
      叶惜雨肚子是真的有点饿了,气归气,她也是有点想吃他做的东西。
      林希还站在椅子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她入座,真有几分小跑堂样子。
      她却装作没看见他热情的样子,瞄了一眼菜单,才施施然来到位置上坐下。
      “菜单上没有的也可以提。”说罢,林希戴起围裙,来到小隔间忙活起来。
      叶惜雨把手机放在空白的纸巾上,她也没想好吃什么,“你们店里有什么好的就招呼过来?”然后装作很忙碌的样子玩手机,一边偷偷瞄向小窗,看他做饭。
      下午是在哪里集合吃饭,找不到梦中人中/他为什么也会回清溪来,还在这里开店。
      终于找到你15845紫白。/他会怎么想她,1周前还在问“今天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一周后就来他老家参加相亲活动。
      我是17870白蓝,我在村口,15050黑黑在哪里。/她相亲就算了,还相到他老家了。
      …… ……
      叶惜雨同时接受两方消息,感觉小脑袋要爆炸了。
      一碗独特香草气味的小肠汤和芋头面被端了上来,芋头面也是清溪村的特色。她对芋头面还好,但是小肠汤是她的最爱,这是他们家乡才有的做法。
      她埋头吸肥嘟嘟的芋头面,再配一大口小肠草汤,不管对面坐的人是怎么看她。
      “我发现你写的小说有预见性,书里林祈也会做饭,而且每次做饭的时候都要……”
      叶惜雨赶忙狼吞虎咽打断他,“你倒是挺会做饭的,经常做吗?哪有那么多预见性,都是我乱写的。”她脑袋里,过去打下的文字冒出来。每次林祈做饭都是在叶惜的软磨硬泡下开始做饭,小说里还有出卖色相这样的字眼。
      她的气焰一下子小了,脸颊渐渐爬上酒糟红。
      可对方又转换了话题,“比如琐哥,他真的种芒果去了,你那个时候就预见了他的未来。”
      这么想来,还真的是,她的小说真的说中了一些小事。
      “都是巧合而已,我就没有说中你。”。
      林希也坐下来,将纸巾叠的四四方方的,擦拭额头的汗水,擦完额头,又擦手臂,一边盯着叶惜雨,“怎样?”
      “一般般,清溪的芋头面没有想象的好。”其实味道还可以,但叶惜雨想起他对她的打击,她忍不住打击他一下。
      果然,厨师听不得这话,他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双目上下扫动,把眼前的食物再瞧了一遍确认一遍,虽有难过与不理解,但还是把话含在了嘴里。
      叶惜雨看出他的情绪,他这回有点像早期的林祈,不高兴会表现出来的大男孩,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啊。
      但是他接下来却说道:“这芋头是我爸种的,与外面买的不一样,是最适合做芋头面的品种,应该会比其他地方的好吃香糯一些,就是少了我家里的老灶台和老柴火,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杀猪,那时候所有的材料都是最好的,我妈做的,最后加上清溪老酒,会比这个好吃些。”
      他突然又看向马路边的人流,又扯了一个话题,“是,你喜欢的是林祈,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原生家庭不幸福,校园霸凌、职场歧视、遗传病?”
      他安之素然接受她的质问,笑了一下,他眉眼好看,自然笑的讨人喜欢,但是叶惜雨见多了他这种笑容,知道这是他掩饰缓解自己的尴尬的办法,但偏生他的笑容机灵中带着一点钝感,让人知道原委也讨厌不起来。
      “没有,我的家庭很好,我父母过了很多苦日子,我父亲说他很抱歉没有给我好的条件,我从没这么想过……”
      “林希,今天你在店里。”
      林希连忙起身,“叔,怎么来了。”他声音有点慌乱,起身后,动作变慢了,一只手向后扣着桌子,另一只手本来是插着腰的,想抬起,但又放下。
      叶惜雨觉得眼前视线被他全盘挡住,显然他有意为之。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子、淡蓝衬衫、皮带勒紧西装裤子,喜气洋洋地说“你提出来相亲点子是真的好,东街现在生意火爆了,我一定要发个红包给你。”
      “不用,谢谢叔。”
      中年男子身子向左边探了一下,见到叶惜雨,“你妈摊子生意不错,这也不错。”他笑着拍拍林希的肩膀。
      林希还望着,中年男子还回头笑了一下,“红包一定要收下。”
      “谢谢叔。”他喊道。
      林希转身,表情有点窘迫,但很快埋进笑容里。
      叶惜雨终于问道:“他是?”
      “我堂叔。”
      “书记还是村长?”他长的就一副很正派的样子,标准干部打扮。
      “村长。”
      叶惜雨理了一下脑回路,有可能这个“相恋清溪”活动是他向堂叔提出来的,然后她妈又因缘巧合地替他报名了,她又阴差阳错地进了他家的店铺。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变得有点尴尬,生涩地说道:“我是家里的老小,这次回来,家里自然是一直催问对象,我堂叔也在,我就向他提了这个意见,没想到他采纳了。”
      “你还挺会挣钱的嘛?那你为什么不参加?”
      他淡淡笑道,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似的,“因为穷人孩子早当家,我没车没房没事业编,户口农村,怎么参加?”
      他说完这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清,把叶惜雨掘的哑口无言。他总是一步一步把她拉回现实,告诉她,他和林祈不一样。
      叶惜雨不会这一题,只觉得额头有些细汗,一股子的闷热与难受涌到脑门,虽然已经十月了,虽然静的的可以听见远处清溪泻雪的声音,但是心不静自然热。
      “说实话,这么多年,只有你会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因为高中那一点点虚假的美好,但那些都会慢慢消散,最后,不用最后,很快你会发现我是个猥君子,很糟糕不值得一提的人。”
      “你不是。”
      “哈哈哈哈,我就是,我真的是小人。”他像一只大灰狼在糊弄小朋友一样的。
      接着他又故意很夸张的哈哈笑,笑的声音又哑又大,像喉咙里面有一口老痰似的,他本身五官比较立体,脑袋又虎又圆,这么一笑,有点跋扈子弟的感觉。
      叶惜雨被他弄得好笑,怎么有人偏要证明自己是坏人,是伪君子,故意丑化自己。
      林希大眼瞧她,表情慢慢舒缓,也笑了。
      “你不用说那么多,我没想和你结婚的。”叶惜雨得意道。
      林希眼睛显然是被反杀了一刀,嘴里淡淡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还好,也没想那么多。”
      他真的是嘴硬的很。
      随后,两人你打量我,我打量你,不知道想打量什么。
      “老板,来碗芋头面吧。”有一男子进店打破局面,在靠门口的桌子上坐下。
      林希起身回小厨房,小窗隔层的小厨房,下层是磨砂玻璃,上层是透明玻璃。
      叶惜雨东西已经吃的七八分饱,现在认真打量小店,店铺不大,一张红字写的大菜单挂的高高的,但是只有六个品种,三种面,一个扁肉,两种草汤,店里两张圆桌子,两张方桌子看着像家里搬来的老古董。东西看着破旧,但是又散发香着浓浓的烟火香气。
      今天村里虽然来了很多人,但是生意也没有增色太多。
      叶惜雨一边悠悠嚼着小肠,一边从窗户的留白里观察他。锅里嘟嘟煮着汤,林希正在准备佐料,他的手指并不像书里那样纤细修长,手指大概和他的脑袋为同源生,指头末端稍大,指甲盖上的月牙白又厚又圆,有力又健康。
      他做事速度不慢,也不着急赶,在意的是做好做稳。
      他左手手指末端厚厚盖住葱花,缓缓向后推移,像从一块光滑柔软的毛毯划过,右手持刀贴着左手切开,一下又一下,菜板上就堆出层层叠叠绿色葱花。锅里的汤要沸了,也不见他放下刀,他还是在切葱。
      叶惜雨有时又惯是急性子,有点急。他倒不急,把菜板上的每一小片葱花都盛在刀片上,才打开锅,待第一波热气散开,用刨丝器刨先前活好的芋头泥块。
      芋头泥块经过圆孔,一条一条肥嘟嘟地从筛孔里划出来,滑落进锅里吸收满满的水分,每一粒面粉的毛孔都打开膨胀,又被水分填满,被煮成另一种形态。
      他微微抬眼,发现叶惜雨在看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而后微微笑了,又专注于做饭。下好面还有其他事情做,小店就是要上菜快,手不能停歇,他又忙着准备碗筷。
      叶惜雨想到自己嘴里的这碗面也是经他之手,这么捶打,低头又吸溜了一口芋头面,直觉细腻之余溢出满满软糯。
      这时,一位身着白衬衫,黑西装的男子上前,指着墙上菜单问道:“可以煎鸡蛋吗?”
      叶惜雨发现他是对着她说的,她愣了一下,盯着他,男子复又问了一句。
      “可以的,稍等下。”林希微微探出脑袋答复客人。
      叶惜雨偏过身子,收拾起自己的碗筷,拿到后厨,林希立马要伸手接碗。她眼疾手快把碗筷放入洗碗池。
      “你怎么洗起碗了?”林希举起做饭的双手,用肩膀碰她肩膀。
      “我喜欢,难得有机会……”她发现客厅男子也看过来了,便转身不语。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你这双手是用来做手术的,这些我来做就好。”
      叶惜雨有点懵,细细消化他这句话,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只继续挨着水池顽固地洗碗。
      林希接着用肩膀碰她肩膀,想阻倒她。但她还是执拗地洗碗,他无奈回头盛面条。
      等林希给客人上完面条与煎蛋,发现叶惜顺手洗起了洗水池里的另外几块碗,她前额碎发耷拉在正中间,头发挡住视线的时候,她微微挪动脑袋,吹吹风,碎发在他眼前晃动。
      她洗碗倒是挺流畅的,就是有点费水,水花哗哗的,她的头发也飘扬着。
      林希打开旁边的的水龙头,握住她的手腕,固定在水龙头下,让她洗手。然后自己着手洗碗,以前寒暑假的时候都在堂哥的饭店里打下手,自然是做的又快又好,让人插不进来。
      叶惜瞄了一眼店里的客人,没什么。
      她转头看林希洗碗,她只是想躲避店里的客人而已,并不是热衷洗碗。
      店里的黑衣男子手腕内侧是“18262”。
      如此尴尬境地,她两边都不想知会,还好,男子吃完饭就离开了。
      店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两人,但十月的清溪有着大雨掩不住的闷热。
      没了手里的话,嘴巴就要说点什么。
      叶惜抬头盯了一会,“林希,我……”话没说出口,见一瘦弱轻盈的妇人麻利的掀开帘子进来,眼看着就要到后厨。
      两人对视了一眼,叶惜脸一红,她也看见林希的窘迫,他明亮清澈的眼眸像被倒入了一杯粉色晚霞,漫漫天际无限散开。
      叶惜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还没看清,就被她双手滑开了,她立马甩手蹬蹬蹬往后方跑,而后方也是通向马路。
      林希蹙在洗碗池处,正好卡住后门的视角。
      “妈。”
      妇人微微笑着,心情愉悦,没发现什么,“林希,你想的主意真好,今天生意很不错。”然后系上围裙,着手收拾灶台。
      林希望着母亲娴熟的身影,其实刚刚自己已经收拾过了,他一直是一个细致的人,在她言传身教之下。
      但是母亲做惯了这些,习惯做的尽善尽美。之前他已经抹过灶台,但是地板上遗落下几粒葱花,母亲再次擦拭了一遍灶台,弯腰拾起葱花,扔进垃圾桶,将垃圾袋边缘的果皮捞进桶里。
      做完这些,她也来到水池边,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略微破皮的两片唇瓣挪动,如鲠在喉,但又低头不紧不慢地开始洗芋头,为明天的芋头面备料。
      林希也伸手捞起几个芋头,在另一边水池洗起来,林母停了下来,看着他搓动的手,“林希啊……”
      “怎么了,妈。”林希循循善诱道,如果是,他不会隐瞒也不想隐瞒母亲,无论何时,他总是能用最温柔宽坦的心来面对她。
      他的母亲艰苦又坚强地活过五十余载,她大多时候埋头做事,不善言辞。但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会露出淡淡笑容,她是很传统的中国女性,从小被教化成水,温柔坚强,上善若水,水包容万物。然而父亲不是山,从他懂事起,他收敛情绪与玩心,让自己成为一座山,十余年的时光,即使是愚公也有了一座可挡风雨的小山头。
      他们过早地跨越时间,跳过初级亲子模式,到了最后的阶段,她是历经世事,为家操劳多年的年迈母亲,他是略过浮躁与荒唐,体谅心疼母亲的壮年儿子。
      母慈子孝,尊重体谅,好像少了一些亲昵。在林希的记忆里,他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父母经常为一些琐事吵架,母亲嘴笨声小,吵不过大她九岁的无赖滑头父亲,父亲吵完架就去喝酒玩乐了。母亲无奈,收拾完家务,就喜欢抱着他,贴着他的脸,冬天的清溪很冷,她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觉,她说他的身体很暖和,是个火炉。
      虽然林希先天体热,可是一个小孩子身上能有多少热量。可母亲总是很冷,要紧紧抱住一个孩子才有一些慰藉。林希小时候眼睛更显大,虎头虎脑的,不明所以地被妈妈抱着,还会争执调皮一下,听着外头轰隆隆地清溪水声,在昏黄地白炽灯中迷糊睡去。
      这是他时常会想起地小时候的画面,虽然他总也想不起那时候母亲地脸庞是怎样的表情,但每每这时,他总会动情。
      长大以后,林希想,也许这可以让母亲想起自己小时候被裹在她母亲怀里的感觉,温暖以这种形式传递。林希没有见过外婆,其实母亲也不记得自己的母亲。
      外婆在母亲两三岁的时候就走了,母亲是外公拉扯大的。
      虽然父亲大她九岁,但还是幼稚的二百五,父亲也没有多坏,就是手脚不勤快一些,嘴巴馋一点,爱赌一点小钱,喝一点小酒,喝醉以后自说自话的烦人。
      小的时候,父母去山上干活,他也跟着去,一个人在山上捉青蛙玩蚂蚁,逮不住小鸟,就用狗尾巴草编织小鸟,追着飞呀飞。快到饭点的时候,他下山烧火做饭。旁人看他虎头虎脑的,说他皮,但母亲总说他乖。他一直努力做母亲的乖孩子。
      初高中的时候,母亲去外地打零工,他过起寄宿生活,相聚的日子并不多,寒暑假他去堂哥的饭店帮忙,挣些生活费。
      这些年,父母年纪大了,没法做体力活,就在清溪开了一家小吃店,维持家用,直至今天。所以,他节假日的时候,都赶回来待在小店里帮忙。
      水流声哗哗在响,将林希拉回现实,他手里的芋头越来越干净,林母手上却依然没有动静,她只是还注视着儿子,眉头微蹙。
      “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林希,你什么时候像……冬一样找个女朋友吧。”
      林母的脸上满是温柔与期待,冬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
      “好。”这次,他答道。
      林希回老宅的时候,父亲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还套着小夹克,两条腿耷拉着,十分悠闲舒适的样子。他倒是懂得脱鞋子,就是不知道鞋子跑哪里去了。
      他蹲下来,在床角见到被当拖鞋穿的皮鞋,鞋跟被反复磨损踩踏过。他翻出鞋跟,却怎么也翻不平。
      “林希……林希,你好好……”父亲的嘴里嘟囔着几句话,冒出酒气,但是眼睛还是眯着的,他又在说梦话。林希心里觉得一阵难过,母亲今天一天都在小店里操劳,没怎么休息过,还嘱咐他来送饭。
      他起身离开,却瞥见桌上的银色锡纸,那是烟盒里拿出来的。锡纸白色一面是圆珠笔的字迹,方方正正写着几行字。他拾起烟锡纸,打开床头柜,里面有一个糖果铁盒。将锡纸折合放进去,整理了一下锡纸的顺序,有二十几张。
      他转头看和他一样脾气一样眉眼的人,帮他盖好了被子,提起铁饭盒,将饭盒放进锅里热着。
      林母也刚回来,轻声问道,“你爸又醉了。”
      “嗯。”
      “你也早点睡吧。”母亲说完返回自己房间,她和父亲已经分房睡好几年。
      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披起衬衫悄悄出了门,清溪是一个古村,小河两边挂着彩灯延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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