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壶鈄》快乐松果

1、物色仆人

　　奥德伯里子爵埃德蒙·阿特伍德在伦敦著名的圣巴托罗缪医院与世长辞。
　　这是个固执的老头，他活着的时候，坚持不婚，也没有留下任何后代。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他离开人世时他的几位贵族朋友只是做做样子，表达一下哀伤惋惜之情。生前也没有做什么贡献，因此，与世长辞这个词也许不太恰当。
　　英格兰上流社会的先生小姐们都议论纷纷。这位老先生去见上帝了，而他却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有，谁来继承他的巨额遗产和显赫头衔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他还有一个弟弟，只是很少在社交界出现，已经去世多年。他的弟弟只有一个儿子，名叫亨弗雷·阿特伍德。至于他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少岁数，住在什么地方，没有人晓得。
　　人们都好奇极了。但是大家都能推测出来，这位未来子爵一定算得上年轻。这极大地鼓舞了家里有未婚女儿的贵族夫妇们。他年轻，富有，地位高贵，真是优秀的女婿人选啊！
　　当然，贵族小姐们会更激动，如果她们看到这位新子爵的相貌的话。
　　当天晚上，效率极高的律师敲响了奥德伯里子爵的侄子，继承人亨弗雷·阿特伍德家的门。
　　很快一位女士开了门：“请问有什么事吗，先生？”
　　这位女士正是继承人的母亲。她的容貌被岁月侵蚀，但依然可以依稀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律师先生从她那高贵的口音和褪色陈旧但华丽的穿着推断出她大概就是这位未来继承者的母亲，不禁感到十分讶异——难道已故子爵的侄子竟然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连前来应门的女仆或薪资微薄的门童都雇不起？
　　他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是曾经的奥德伯里子爵的律师，子爵大人已经去世了，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今天我是来告知亨弗雷·阿特伍德先生，他将成为新一任子爵，并且让他办理相关的手续，把奥德伯里庄园的所有权转让给他。”
　　过了几周，可怜的新任子爵不知签了多少名，跑了多少趟，所有的手续才办好。

　　在一座古老的庄园里，一位黑色卷发，有着朦胧灰绿色眼睛的青年坐在高大的窗边，看上去可能有些诺曼人的血统。他有着希腊雕像一样的脸，笔直的罗马式鼻子，相当英俊，身材修长。
　　他的手肘搭在半圆形的桦木书桌上，桌表面是各种繁复的雕饰，并且整个桌子都被漆成纯正的象牙白，显得非常奢华。这位年轻的贵族正望着窗外的景致出神。
　　“亨弗雷，”青年的母亲说道，“你现在是贵族了，所以需要要多雇些仆人。首先是为了帮助我们打理庄园，其次是为了贵族的脸面。我想我们需要添加至少十位仆人。我奇怪老埃德蒙为什么只雇佣了几个仆人。”
　　名叫亨弗雷的青年人点点头：“那是当然。不过，我打算亲自挑选仆人。”
　　他把手伸进一个仆人刚递来的罐子，拿出一颗西西里岛进口的蓝色透明糖果，丢进嘴里含着。是清新的海边空气的味道，混合着一丝绿柠檬的气息。
　　好极了，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样。他心想。
　　接着他就走了出去，开始仔细观察他刚刚得到的这份财产，这个美丽的庄园。庄园的土地很辽阔，有可供狩猎用的树林，一座小小的马场，宅邸，围绕着宅邸的花园，甚至还有一座精美的小教堂。
　　亨弗雷围着宅邸转了一圈，感到很满意。宅邸是哥特复兴式风格的建筑，被多次改建过。
　　而做家庭礼拜用的小教堂像个装满珠宝的首饰盒一样华丽，内部是巴洛克风格的，虽然外观相当朴实。真是深藏不露啊！亨弗雷心里想道。

　　莱缪尔·罗斯正坐在一个破烂的酒馆里吃午餐。酒馆里人声鼎沸，一点也不讨他喜欢。他昨天在附近大点的镇子圣奥尔本斯走了一天，很是不满意工作介绍所提供的工作。今天他就来奥德伯里这座小镇上看看，听说有个新子爵招人，他想要去应聘。
　　目前他待在镇上唯一的旅馆里，非常狭小和破旧。说是旅馆，其实是农夫扎卡赖亚·休斯的双层茅屋的第二层楼，他就睡在一堆干草堆里。莱缪尔原以为在干草堆里入睡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他想象过干草令人愉快的气味，以为这些枯黄的稻草十分柔软，像是丝绸一样。实际上躺上去难受得很。
　　很多人盯着他使劲瞧，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异乡人，还因为其他原因。还有几个人甚至不舍得把目光从他身上挪走。酒馆老板的女儿玛丽不着痕迹地扫了他好几眼，还上前和他搭话，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回应。
　　“一表人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感叹道。
　　“连你也这么说，约翰，我知道你对男人的相貌向来并不怎么敏感的，看来他的确是个漂亮小伙子。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他的妻子说。
　　“莫莉，这不明显吗？他是苏格兰人，你听他的某些用词和口音就知道。”
　　“他又来这做什么，来这么个小镇子。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我每年看到的外地人，基本就只有卖杂货的小贩。”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来应聘男仆的。这个新上任的子爵比上一个吝啬鬼开出的工钱高多了。”说到吝啬鬼这个词，老头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去。

　　几天后，兴奋的人群涌入了庄园，他们都是来应聘的。
　　亨弗雷看翻开他银质的镂空怀表，表盘是白色珐琅的，矿物质玻璃的表盘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八点了，时间到。”他自言自语。
　　于是亨弗雷进入书房里，开始面试第一位应聘者。这位应聘者是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年轻人，脸庞红润，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盯着面前的书桌的立体的暗金色雕花和流线型边框看，好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有推荐信吗？”亨弗雷随意地问道。
　　“有的，大人。”年轻的应聘者拿出了一封推荐信，有些颤抖地递了过去。
　　“你曾经在一个男爵家做过？”亨弗雷翻看着推荐信，询问式地看了他一眼，才问道。
　　“正是。”
　　“那你为什么离开呢？”
　　“因为我和一个仆人有些冲突，为了不激化矛盾，我就离开了。”黄头发的小伙子解释着，他低下了头。
　　子爵仔细地打量着眼前那位青年，不紧不慢地说：“好了，你可以留下了。”
　　年轻人高兴极了，喜不自胜地问道：“那现在我要去哪儿，大人？”
　　“弗兰克，”子爵命令道，“进来。”
　　一位穿着仆人服装的男子推开了门。
　　“把他带下去，给他制服并领他到仆人房里去。”
　　“好的。”
　　过了两个小时，终于挑选好了所有普通男仆，一共两个。现在到了挑选贴身男仆的时候了。
　　面试了四个人，却还没有中意的。有一个姓斯克里普斯的中年人倒是还不错，他上过一段时间的语法学校，还为某个有名的外科医生做过贴身仆人。他的体力也很好，可以轻松为亨弗雷搬运各种箱子或撵走不相干的人。
　　但是他这人长得实在太难看了，连头发都没剩下多少。亨弗雷无法忍受这一点，他在心中对这人说了句抱歉就拒绝了他。
　　“下一位。”
　　此时，进来一位穿着朴素但却十分正式的青年，亨弗雷目光扫到到他身上时，他屏住了呼吸。他感觉室内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
　　这位年轻的应聘者拥有相当引人注目的出色外表，在人群中是那么的“灿烂夺目”，仿佛沙滩上的一颗流光溢彩的钻石。他有着柔软的波浪状亮金色短发，深邃明净的水蓝色眼睛和苍白细腻的皮肤。
　　整整六秒钟，亨弗雷都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如果有插画师要为宙斯曾经的情人，特洛伊王子伽倪墨得斯作画，而需要一个参考的话，眼前的人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了，亨弗雷心想。
　　被面试的这位先生心中毫无波澜，没有一丝惊奇之意。他习惯了他人的注视。
　　“我叫莱缪尔·罗斯，”那位男士彬彬有礼地说，却毫无表情，“这是我的推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