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火葬场》蒋弄臣

2、章若彤

　　大概不是饭点，不大的餐馆里人很少，靠墙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电视里放着某娱乐台的娱乐播报，不远处的两个青年冲着服务员喊，让她跳到体育频道，那个服务员借口说遥控器找不着，那青年不满地抱怨了两句，只好继续和朋友抱怨起公司又要裁员的糟心事。

　　季晚套了一件黑卫衣，头发松松地用一根皮筋拢着，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地上只泛着些潮，她顶着毛毛雨一路走过来，耳边的头发已经结了缕，她捧着牛肉汤喝了一口，只是一口廉价的汤，冰冷的胃几乎立马暖和了几分，她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忍不住连喝几口，白瘆瘆的脸色也被泛着热气的汤烘出两分红晕。

　　“哎，现在互联网行业越来越不景气了！加班加成狗，还赶不上房价涨的，啊，我背的贷啊！你就爽歪歪了，反正家里拆了三套儿，压根不愁！”青年酸了朋友一把。

　　“嘿，我说你听没听我说话！看什么呢？”

　　对面的朋友匆忙回过神，连声解释道：“没什么，我听着呢！”

　　青年疑惑地回了头，扫了眼角落里坐着的女人，立马知道了朋友为什么出神。

　　“长的挺好看，这年头，不化妆能长的这样可不多！”青年低声取笑起朋友：“等会儿去要个微信，你又不差，要不要我大些声把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

　　“什么话？”

　　“诶呦，这破房价啊，就一郊区老破小，我这六个钱包都用上了才攒了个首付，现在就差吃糠咽菜了，比不上兄弟你啊，一口气就是三套啊，多结实的家底儿！”青年故意扬着声说。

　　朋友没想到他说这个，脸一下憋的通红，却还是忍不住偷看了眼不远处的女生，可她好像只专心在那碗汤上，连头也没抬。

　　他失望地低下头，见好友又要张嘴取笑，桌下的脚立马伸了出去。

　　青年挨了踢，也不在意：“我说，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我现在有主了，还轮的上你啊，拿出行动力来，凭你那三套房的大助攻，绝对能一举拿下。”

　　那朋友刚收回目光，又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的瞟过去，见那个女生突然放下了碗，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季晚听到电视里熟悉的人名，还是悄悄扭过头去确认了下，电视里果不其然出现了那个霍祁的画面。

　　收银台的服务员支着下巴盯着电视，并没有特别注意她。

　　季晚特意选在不是饭点的时间过来，还故意穿的显年龄小，带上了眼睛和帽子，连妆也半点没化，一路低着头走过来倒也没异常，她特意选了这家看起来生意有些的惨淡的牛肉汤店，进来后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电视在播的节目，一般看这样娱乐台的人肯定对于追星和娱乐新闻很关注，她本想退出来，可见服务员已经热情地迎上来了，只好找了角落的位置先坐下了，好在对方虽然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但表情并没有异常，应该是没有认出来。

　　至于不远处的视线，她已经收到几回了，自然注意到了，不过那个同伴故意的高声唱和打消了她的疑虑。

　　剧本里的霍祁并不是什么娱乐圈的人物，可不妨碍他有一副好相貌，虽然文字里描述他一副不亚于任何演员明星的相貌，这也是他颇受关注的最大原因，但季晚看了眼屏幕上那个神情显得冷淡的男人，还是愣了下。

　　确实，是一副半点不吝于任何演员的相貌。季晚看了眼表情显得痴迷的女服务员，中肯地下了结论。

　　举着各家电视台、视频平台的采访话筒的记者聚在他周围，争先恐后地想占据一席之地。

　　他略皱了下眉，那些晃动的话筒终于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有了秩序，他身旁的助理点了点，当先有个记者率先发起了提问。

　　季晚听了一会儿，居然都是些正经的商业提问，看来是早先就得了交代，否则，这位商界精英也不会轻易接受采访吧。

　　不过肯定有不听话的、爱打擦边球的，果然话程接近尾声时，立马有人不失时机地打趣问他对自己最近频繁受网友关注有什么感想，对网友们的猜测有没有要回应的。

　　小记者聪明地没直接提起绯闻女主角的名字，可在场的都知道他问的是谁。

　　屏幕上的男人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他抬眼看了眼提问的记者，淡淡开口：“关于章小姐，我没什么回应。”

　　一众的记者们没想到他没打半点擦边球，居然直接回应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虽然正面回应了，却又拒绝地这么彻底，不过这算是正式承认了和那位章小姐的关系了。

　　地下闹哄哄了一阵，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自然有第二个跟风的。

　　霍祁却没有等他们反应的意思，他讲完了话，只点了下头，表示采访结束，便在助理的开路下离开了。

　　闪光灯追随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的给了一个长特写，支着下巴盯着电视的服务员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喟叹。

　　季晚收回视线，端起碗继续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

　　距离她成为章若彤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了，虽然意外来的很快，但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足够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发生了意外，醒来在医院，又或者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这些她都能接受，可都不是！

　　她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是一个虚构的人。

　　她无法解释，甚至连接受这个事实都花了她很长的时间，她呆在那个不大的公寓里，整整一天一夜没睡，她像个神经过敏的人，把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她努力想证明这个章若彤是不是真的存在，她翻出了她的毕业证书，翻出了她的身份证，翻出她可的童年照，翻出了她那些前任送过的各种礼物。

　　最后她终于精疲力尽，彻底脱力瘫倒在地板上，她觉得头晕目眩，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缓解胸口的窒息感，所有的所有，都在证明，这不是一个荒诞的恶作剧。

　　章若彤，真的存在，而她成了这个女人。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那个微弱的不甘的声音终于渐渐湮灭，彻底消失，疲惫彻底淹没了她。

　　醒过来时又是个深夜，她费力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摸到墙上的灯打开，刺眼的白织光让她反射性地闭了闭眼，她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原来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的憋闷感又回来了，她咬着牙摸着墙慢慢挪到厨房，等喝完半杯水，她终于大口喘气，觉得活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的不适是因为低血糖、因为饥饿，她缓过来后又摸到冰箱，想找些吃的。

　　这个小资清新的昂贵冰箱里除了一堆已经深度腐败的食物，并没有任何可以进嘴的东西，季晚扫了眼，便被那股馊味劝退，飞快地观上了冰箱。

　　章若彤被这臭味一熏，本来就空荡荡的胃立马不适，她伸手压住喉咙，勉强压住那股窜到喉咙口的酸水。

　　最后她只在橱柜里找到一包临期方便面，厨房东西倒是一应俱全，看起来却像是才从商店货架上拿过来摆上的，除了落了一层灰，几乎都是带着质检标签的新品，她打消了煮面的想法，拆开了包装，生啃了一口。

　　一包方便面很快进了胃，那种饱腹产生的愉悦感足够她忽略生面入口后梗在胸口的不适，她给自己接了杯自来水灌进了胃，彻底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季晚虽然觉得已经饱了，但想起那天，梗在胸口的那种不适感好像又回来了，她端起碗喝了口汤，才觉得好些。

　　她在后来的两天时间里仔仔细细地把章若彤的过往都找了出来，甚至是她手机里每一条聊天记录、每一条购物网站的购买记录、她的行动轨迹、大大小小发生过的事，她努力拼凑出一个真实的章若彤的轮廓，一个比剧本上三言两语描写的人更有血有肉的生动的人。

　　章若彤是个童年不太幸运的人，父母早年离异，她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外婆的那个优秀的学生就是她灰暗的青春期唯一的安慰，即使这个人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丝关注，她以后的人生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对他的仰望中。

　　她以为这辈子注定是不会有机会了，但是没想到，一直陪伴霍祁的女人突然离开了，霍祁五年的恋情彻底画上了句号，之后他有过各式各样的女朋友，也包括了她。

　　可惜就算她成了霍祁的女朋友，却一样改变不了什么，除了能离他更近，除了多了每周他陪自己吃的两顿饭，除了她更理直气壮地把他当作自己世界的中心，却也更清楚地知道他不爱自己。

　　然而，霍祁却先厌烦了，他陪着她吃完了最后一顿饭，和以往一样，优雅地放下刀叉，还提醒她嘴边有东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等她擦好，便冷静地告诉她，希望恢复朋友关系。

　　章若彤强忍着慌乱，她不敢多呆，甚至不敢看他那张几乎不会有变化的脸，她逃到家，她知道那个女人回来了。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更像让那个女人知道，她章若彤已经得到过他，不过她显然有些低估了这个小手段的反噬作用。

　　季晚并没有翻完剧本，但也知道，章若彤她不是什么女主角，她最后的命运到底如何，她并不知道，但她却清楚地知道一个不是主角的女人，利用了男主后在一个通俗影视剧里通常是什么结局。

　　手机叮的一声响了，她飞快地看了一眼。

　　显然，和她预料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