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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绺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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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雕的木盒蒙上了一层灰,左宏年用手轻抚几下,拍拍手,唤左经白到面前,说道:“你将这盒子打开吧。”
左经白仔细地端详着盒子,盒身长约五尺,宽约一尺,用的是上好的白木香所制,虽因年代久远,色泽暗沉,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久久不散。盒面刻着的是一头麒麟,张牙舞爪,好似要飞出来一般。左经白知道这麒麟乃上古神兽,这木盒上刻有此物,代表里面存放的,必是不寻常之物。
左经白不敢大意,恭敬地打开了木盒。有微微的亮光闪了几下,却又很快消逝而去。左宏年看在眼里,叹道:“果然,没有岚烟,这绺夜便亮不起来。”
木盒里的绺夜是一把长剑,银色的剑鞘上缠着一只红色的凤凰,比之木盒上记得着的麒麟更为栩栩如生。左经白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剑身,只怕惹怒了神兽,便要活过来一般。
“拿起来看看吧。”左宏年见儿子没有动静,提醒道。
左经白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这凤凰刻得真像是个活物啊。”说罢,伸手拿起绺夜。
他自小习武,见过无数兵器,最爱收集天下各种名剑,像是他现在所用的,便是一把相传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剑,名为幻御。但今日一见这绺夜,他便知晓,自己屋里那些引以为傲的神兵天剑,不过是一团废物,在绺夜面前,皆不值一提。
最让左经白称奇的是,这剑握在手上,竟不似一般兵器般冰冷坚硬,反倒微微发热,似是一用力便能将其捏坏。但若真用上几分力,捏上几下,剑鞘依然完好如初,丝毫不见损坏。左经白对此大感兴趣。
伸手慢慢将剑身抽出剑鞘,如同方才打开木盒时一样,剑身也泛起弱小的光芒,只闪了几下,便又隐了下去。左经白终于忍不住,向父亲询问道:“这剑身同剑鞘如出一辙,都只闪了微微的光芒,究竟是何原因?”
左宏年指了指木盒道:“这原本便是一对剑,此剑名为绺夜,另一剑名为岚烟。两剑若是相遇,便会放出耀目的光芒。现如今,五蜂庄内只留此一把,岚烟已不知去向。因此,绺夜的光便弱了许多。”说到此,左宏年轻咳几声,又道:“虽如此,此剑的威力亦不可小视,爹这次便要用它,来将璧珩宫彻底铲除。”
“照爹的说法,若是两剑并用,岂不是威力无穷?”
“正是如此。”左宏年点头道。
左经白看了看手中的绺夜,道:“这绺夜身上刻有凤凰,孩儿猜想,那岚烟身上必雕有神龙,两剑代表一阴一阳,是以,若一男一女合用,便会发挥其无上的威力?”
“并非如此。”左宏年摇头道,“岚烟身上确实雕有神龙,代表的是男子。但这绺夜身上所雕的,名叫凤,即为雄性的凤凰,同样,所指的亦为男子。这两把剑,必须为心意相同,义结生死的两名男子共用,才会天下无敌。”
“这两把剑是我五峰庄的宝物,为何岚烟会失踪,爹又为何不将其找回?”左经白不解道。
“另一把,在他的手里,可是他的人,却已不知去向。爹本想等你武功到达一定境界时,将绺夜传于你,配以他手中的岚烟,便能将五峰庄更为发扬光大。只可惜,十三年前,他便一去没人踪迹,就连岚烟也一并没了下落。”说到此,左宏年的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在感叹岚烟的失踪,还是在担忧爱徒的生死。
左经白脸色略有不悦,说道:“原来,岚烟在他手上。没想到,他竟背离了五峰庄,就连五峰庄的圣物,也一并带走,爹,这种人,你又何必……”
“他是你的师兄,不是吗?”左宏年看着儿子,温和道,“也是爹收的第一个弟子。其实,若说功夫,早在十三年前,他便已在爹之上了。”
“是,他是我师兄,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峰庄大师兄。”左经白一想起过往的种种,不悦顿时消逝,话语中竟带了几分敬意。
左宏年一提到此人,满腔的雄心顿时泄了几分,刚想再感叹几句,左经白手中的绺夜突然放出异常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密室照得透亮。左经白有些吃惊,看着手中的绺夜,问道:“爹,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左宏年也是脸色大变,望着这刺目的光芒,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喃喃道:“他,他回来了,岚烟,回来了。”
左经白一听这话,赶紧将手中的绺夜放回木盒,与父亲匆匆离开密室。待得跑到大厅一看,几个门人正匆匆往里冲,见着左宏年,便跪下道:“报告庄主,有一陌生男子闯入五峰庄,称要见庄主。弟兄们上前拦他,皆被他打倒。现下两位雷师兄正联手与他恶斗。”
左宏年看了眼左经白,点头道:“走,看看去。”说罢,便出了大厅,随着几名门人匆匆往外赶。刚到练功场,便听兵器交击之声,定睛一看,雷康雷泰及几名门人正与那男子来回交手。
那男子功夫不弱,手无一物,竟能打得几人连连后退,手中的兵器根本伤他不着。五峰庄明显处于弱势,那几名随左宏年一同前来的门人见势不妙,也不得吩咐,便跳上前去助阵。
左宏年却不忙出手,他在观察,观察那男子的脸及功夫手法。
“爹,不是他。”左经白脱口而出道。
左宏年点点头,失望道:“确实不是他,可为何绺夜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那光芒,明明便显示岚烟定在不远处。”
惨叫声夹杂着撞击声,所有参战的五峰庄门人皆被打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只有雷康还勉力支撑着要站起身来,妄图以卵击石。
“够了。”左宏年适时地出手阻止,转身望着那青年,客套道,“少侠好功夫。”
那青年一袭霜色的布衣长衫,素雅却不显落魄,头上缠发的丝带随风飘动,瘦削白净的脸上满是柔和的文人之气,这他这打扮与相貌,竟好似一读书人,非高手不能感知其吐气纳气之间的深厚功力。
青年见左宏年主动示好,便也不再出手,笑着上前拱手道:“晚辈殷玦,见过左庄主。”说罢,眼角微微一斜,瞟了左经白一眼,却并未上前搭话。
左宏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猜不透这青年人的来历与目的,只得开门见山道:“不知殷少侠来这五峰庄,所为何事?”
殷玦倒也不绕弯子,昂首浅笑道:“只为两日后贵庄与璧珩宫之比试。”
这“璧珩宫”三字从殷玦口中说出,在场人的脸色皆为之大变。这些时日来,庄里的每个人心中装的都是这三个字,却谁也无胆提起。此刻听人说起,只觉内心深处的恐惧被尽数掏了出来,功夫较弱的门人皆吓得手脚发软,面无人色。
左宏年也是吃惊不小,这殷玦看着年纪不大,胆识却不小,公然搅进这淌浑水,不知他意欲何为。
“此乃五峰庄的私事,不劳外人插手。”左宏年虽猜不透殷玦的来意,却也不愿失了面子,语气变得生硬许多。
殷玦却毫不在意,被称为“外人”也丝毫未放在心上,只是反将一军道:“左庄主真认为这五峰庄内能找出一位可接璧珩宫十招的高手?”他这话说的阴毒至极,将左宏年也算了在内,贬得一无是处。旁边那十多位门人顿感脑门冲血,恨不得冲上来再与之大战一场。
左宏年却并未动怒,伸手拦住了意欲上前的左经白,笑道:“听殷少侠之言,似是有对付璧珩宫之妙招?”
“妙招只有一个?”
“哦,是什么?能否说来听听?”
殷玦耍耍手袖,环顾了众人一眼,傲声道:“那便是由我,来替五峰庄出战。”
“就凭你?”左经白轻蔑地大笑道,“只怕剑未出鞘,便已让人割了首级去了。”
左宏年对殷玦的大话也大感意外,询问道:“少侠为何如此有把握?”
殷玦右手两指并拢,直直地指向左经白,说道:“只因在下能在三招之内,取左公子之性命!”
“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了舌头。”左经白说话之间,已抽出随身宝剑,一剑刺向殷玦。这一剑,他并未保存半分实力,而是倾尽全力,想要取殷玦的性命。左宏年见儿子出手如此之狠,欲开口阻止,却已迟了。
左经白原想自己出此绝招,即使要不了殷玦的命,也必让他身受重伤,却不料如此凌厉的一招被殷玦轻松躲过,别说伤他,就连他的衣衫,也未碰到分毫。这下,连左宏年都不禁对此年轻人刮目相看起来。
一剑伤他不着,左经白手并未停,变幻着招式一连刺了四五下,每次出手时,他都觉有十分把握能伤着殷玦,却总在剑尖碰及其身前,被他轻易躲过。殷玦身形变化之快,竟让他看不分明。左经白暗暗觉得,此人对他的武功套路极为熟悉。
忽然,殷玦一个转身,腾空而起,“倏”地飘到雷泰身边,未等他有反应,便伸手抽出他手中的剑,大喝一声道:“得罪了。”
左经白见此良机,提剑便朝殷玦的手刺去,想要先发制人,夺了他的兵器。不料殷玦出手极快,左经白剑还未到,他已握剑在手,右手漂亮的一个后旋,便好似脑后长眼一般,“当”地一下格开了左经白刺来的剑,判断准确,竟丝毫不差。
左经白只觉右手发麻,虎口剧痛,手一松,剑便掉落在地。他望着地上的剑,简直不敢置信,剑身已被劈成两半,断口整齐,一如他切掉的雷氏兄弟的断指切口。他这把乃是五峰庄开庄之主魏陶奚留下来的名剑随商,而殷玦手拿的不过是一把普通宝剑,更何况,他还是背后出手,竟能将随商打落在地,劈成两半,这得是何等的功力才能做到。
待到他回过神来时,殷玦的剑已在他的喉咙处,只消再往前半寸,便能要了他的命。直至此刻,他才算明白,他遇到的是怎样的高手。
“啪啪啪”,左宏年不禁拍起手来,笑道:“殷少侠果然好功夫,有此等本事,只怕连璧珩宫也得退避三舍了。”
殷玦谦虚地回道:“左庄主客气了。既如此,那两天之后,咱们便在五峰山杼机坪相会,在下先行一步。”
“请留步,少侠有无兵器?若没有,五峰庄内各色器具随少侠挑选。”左宏年大方道。
殷玦摇头道:“不必,在下背后这把剑,便是专门用来对付璧珩宫的。”
他这一说,众人才留意到,他的背后,确实背有一件物什,只是那东西用布包裹好,看不清楚是何模样。
提到剑,左宏年灵光一闪,拱手道:“少侠之剑可否让在下欣赏一番?”
“抱歉,左庄主,在下的这把剑,只能在与璧珩宫比试当日,才可现世,望左庄主谅解。”殷玦客气地拒绝道。
左宏年见他不允,未再强求,提议道:“不如这样,这几日少侠便留宿五峰庄,让左某尽番地主之谊。毕竟少侠是为五峰庄出战,左某自当感激一番。”
殷玦却并不领情,只是说道:“左庄主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就住在五峰山山角下,两天后的比试,在下必定准时赴约。另,左庄主大可不必介怀,在下此次出战,并非为了五峰庄,在下出战,只为自己。”说罢,转身离去。
左经白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多年前他也曾有过。
左宏年却未注意到儿子的心理,只是沉声道:“跟我来。”
两人又一次来到那个密室,存放绺夜的木盒还是安静地躺在原处。左宏年打开盒盖一看,果然,绺夜的光芒淡了许多,渐渐地便消失不见,就连剑身,也是如普通宝剑一般,毫无方才通亮耀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