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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灭门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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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离开上海,天色渐暗,开了半小时车,等王伟介绍的女刑警尤丫从公寓里提着行李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江娟心血来潮想去乌镇,还非拉着不情不愿的朱由榔,正好有一位女刑警要回乌镇参加婚礼,就把旅游的任务交给她。
“为嘛要连夜去?”江宁晕车,心情很糟。
江娟轻蔑地看了朱由榔一眼,“还不是因为猪哥哥想早点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就有胎投。”
朱由榔戴着耳机听音乐,全然不在乎二人。
尤丫特意穿着保守,听她说,参加婚礼的大都是长辈,血压不太好。
“大家可以睡会儿,一两个钟头的事。”
原本江娟要开车,因为没带驾照及不熟悉路况告终,开车的事交给尤丫。她年纪不大,却是个老司机,大半夜,路上行人寥寥,给了她开快车的机会。
“悠着点。”
“不好意思啊,我太兴奋了。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开车,中国地广人密,想找个空旷的地方爽一下都难,今天真是运气,平常大半夜都是沙土车,天知道会不会天降巨石,没人也不敢开。咱国人也太勤奋了。”
“我不同意,”江娟嘟着嘴,“勤奋不是咱愿意的,如果能像德国人一样一年有半年假,工资还高,福利待遇也好,咱们谁愿意这么朝九晚五地九九六,还不是生存环境恶劣,生活所迫。但凡能有好日子过,谁没事玩命。中国人命苦,没钱苦,有钱也苦,没钱吃不饱,有钱活不好,像李嘉诚啦电商巨头啦那般的资本家们,根本不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盯着老百姓的荷包,你一个月挣一万,他房价能到十几二十万每平,等你一个月挣十万了,房价还能上天去。其实,哪有那么多人需要房子,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又不是蜗牛,走哪能带哪,生不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也就阳间能住,阴间可不认。”
“做人难,做中国人难上加难。我跟你说,有一同学在政法大学,某一天跑到专门给留学生准备的宿舍洗澡被逮住,弄得全校皆知,校长说什么“你不配”,这他妈还是咱中国的地界吗,跪久了吧,不说白人,连黑人都下跪,真他妈贱。说到肤色,咱中国人以前是白种人,才不是黄种人,这是西方的污蔑。也就一两百年的事,查清楚不难。这个世界,谁强谁有发言权,西方文明其实是个骗局,大批文明遗迹和古董都是伪造的,和中华文明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何必妄自菲薄,外国月亮并不圆。还有,我最讨厌中国以怨报德的臭毛病,经常被利用。”
“单从地域来讲,东亚地区就没有不是华夏后裔的,日韩、哪怕是野蛮的越南、菲律宾、缅甸,这种关系像什么,亲戚,你也明白的,最恨你,最瞧不起你的不是你的敌人,是亲戚,尤其是远房亲戚,你混得不好,他们尽量离你很远,怕你来认亲、来投靠,你混得好,又想巴结,利用亲戚的身份捞好处,捞不着就要骂你不讲情分,即使你帮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心存感激,他们就是农夫与蛇里的蛇,永远不会改变。想改变只有一个办法,做猎人,看到蛇就要无情地杀死,一个活口都不留。”
尤丫呵呵两声,继续开车。
“照你的意思,日韩比美帝还要危险?”
“当然,危险得多。你看它们现在怎么称呼自己,一个自卑的人必然自大,日本叫自己大日本帝国,其实面积不过五十多万平方,还不及咱西藏,比外蒙古还小,韩国也叫自己大韩民族,实际上呢,面积不过近十万平方米,更不如中国的省。古时,迫于中国的强大,做了附属国,怎么说呢,就好比一家公司的底层员工,如今发达了,便嫌弃自己的出身,非要说自己是富二代,典型的自卑心理。”
“怎么危险?”
“当然是因为它们太了解中国。日韩怕俄罗斯,但不怕中国。因为它们知道,激怒中国,中国也不会和他们打仗。中国太温顺了,虽然是条巨龙,却是条懒龙,不轻易发脾气。人善被人欺嘛。不过,咱们也不必怕他们,待某一天完全超过美国等西方国家,这帮墙头草又会跑来巴结,像失散多年的狗又回到主人身边。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在大国博弈中生存不容易。新加坡最聪明,澳大利亚最蠢。”
“你说的有点道理。”
“我破例和你在说一件事,日本的GDP造假的可能性。日本和印度正相反,我怀疑GDP比我们想象中要高。日本经历过泡沫经济,GDP达到美国的七成,被美国打压针对,这是一种必然。他们学乖了。表面上的GDP是给美国人看的,你看,你看,我没有超过你,你不要来搞我,中国要追上你了,你去搞它,我听说,美国对中国打贸易战是安倍晋三的主意。对日本,可以合作,更要提防,不是一条心,早晚要露出狐狸尾巴,将来,能灭就要全歼。”
“真的有国家会这么做?”
“你说呢,这个世界什么奇葩没有,一个处处不如我们,都称不上国家的印度都自信比中国强,处处作对,我有时候想,一些弹丸小国都敢欺负中国,凭什么,咱老祖宗何等伟大,怕过哪个夷狄,不可一世的外族有多少,都败了,想侵略我们的,都尸骨无存,你真以为中国怕美国,怕西方,真打起来,咱们会赢,只是,咱心疼钱,打仗劳民伤财,能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能做,就换一批国家做,真打起来,还是老百姓吃亏。”
尤丫说,“人类如果灭绝,倒也不是坏事,至少地球能继续保持下去。工业化已经毁掉了地球,人类对地球越了解就越贪婪,搞得地球是人类这一个种族的。”
“活多久是多久,想那么多干嘛?”
“可人类活着的意义在哪?”
“没有意义啊,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什么都他妈别想,人要活得潇潇洒洒,想那么多又不会真的长生不老。让你活着,你就痛痛快快活着,别整天哭丧着脸,让你去死,你就痛痛快快去死,不要有一丝顾虑。”
尤丫叹气,“和你聊天,真是一丝安慰都没有。”
2
在离家五百米的地方,尤丫把车寄存在熟识的村民那里。乌镇是历史古迹,路面很窄,地面全是古砖,车辆都不准在路面上行驶,所以,一路上都没有车,只有一双双脚,大半夜地,路灯映射下,万家灯火还能窥见往昔的繁华和苍凉。古代的房子讲究坐北朝南、风水宝地,那才是给人住的,当代的不过是一座座牢笼。
“别急,一会儿就到了。”
刚来到村口,就瞅见一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尤丫惊呼,“祝老四!”
“小鱿鱼?”叫祝老四的青年镇定下来,拉着尤丫就往回走,“你来也行,范德彪一家三口让人给杀了。”
“范屠户?”
“除了他,还有谁,也不清楚是得罪谁了,一地的血,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人神共愤,警察离得远,到现在还在路上,保护现场啥的大伙儿又不懂,我说了大家也不听,你来得正巧,你是刑警,他们应该会听。”
朱由榔下意识地对江娟说,“不要让江宁去。”
江娟说,“没事。她从小看恐怖片,什么场面没见过。戴口罩就行。”
江宁也说,“在乡下,我老跟外婆去看杀猪,人和猪不都一回事。”
“你们可真是...,”朱由榔实在找不到形容词,叹口气,“跟你们说话,忒伤脑筋。”
“朱叔叔,你是不是怕自己吐会丢脸?”
江娟一本正经地说,“小宁别瞎说,你朱叔叔从来不要脸。”
只有尤丫在认真地问问题,“什么时辰发现?”
“也就十分钟前。”
“最后一回看到范屠户一家是在什么时间?”
“下午五点多,他们刚从镇上采购回来,准备晚上给范金宝过生日。”
一想到范金宝那个混世魔王,尤丫心下还累觉不爱,头疼的要命。范屠户脾气火爆,范金宝更火爆,狠起来父子俩也经常掐架,有时候还兵戎相见。
“谁会杀他们呢?”
“村里人被他们得罪了个遍,大家都有动机,但会灭门,我暂时想不出会有谁。”
“没有陌生人到村?”
“为应付疫情,通往咱村的路都被封死了,村民怕死,到现在都不敢恢复。”
“也没有人出村?”
“想要的东西村里都有,干嘛还出去?”
尤丫懒得辩解,“是被利器砍伤?”
“西瓜刀,就在地上。”
尤丫讶异不已,凶手竟没有把凶器带走,走得匆忙,还是不方便带走?
“门被撬过?”
“还真没有。”
进一步证实,凶手来自同村。
“就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
“我哪知道。”
终于来到范德彪家门口,人群黑压压一片,都仰头死盯着二层小楼。别说,虽然天太黑看不清,但隐约能窥见,这还是一栋中式小别墅,虽说外面悬挂的空调毫无古风。
尤丫利用刑警的身份驱散了人群,戏剧性的是,此时,镇上的刑警开着警车及时赶到,很快就忙起来了,拉横幅的拉横幅,走访群众的走访群众,法医也按部就班地验尸,领导嘛,自然是叉着腰,在一旁吆五喝六。尤丫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碰到熟人,她招手道,“五子哥,是我。”
刑警队长马荣成眼珠子滴溜一转,这不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七妹吗?
“小鱿鱼,你咋回来了?”
“堂姐结婚呀。”
“靠,那男人婆也有人娶,是不是发财了?”
“家里拆迁了。”
“我就说嘛,一米七八个头,两百斤以上的身子,走在路上像绿巨人,谁没钱吃猪肉还是咋地?呵呵。”
“五子哥嘴还是那么毒。”
“这几位是你朋友?”
尤丫看了三人一眼,摇头,“任务而已,不是朋友。”
朱由榔心说,直女无疑。”
“都是警察?”
朱由榔和马荣成握手,热情地说,“只有我是。”
马荣成不理睬,反而注意到不理睬他的江娟,眼神坚定,“这位姑娘是?”
江宁说,“我妈。”
马荣成一脸震惊,仿佛被吓到一般。
“想不到,这位童颜□□,不,童颜那啥的姑娘竟然有这么大一孩子,我以为才十八岁呢。”
江宁吐舌,“一头老年斑,你是瞎啊?!”
江娟捂住江宁的嘴,故作娇嗔道,“帅哥猜错了,我已经是个残花败柳。”
“水性杨花才对。”朱由榔补刀。
江宁护妈,“渣男别说话。”
马荣成钢铁直男一枚,直言不讳地问道,“离婚了没?”
“离了。”
“太棒了!”
尤丫看着朱由榔和江娟说,“你们俩不是夫妻吗?”
“离了。”
马荣成倒也不尴尬,直接拿出手机,“扫一扫,我微信名叫“马爸爸”,我看咱们一见如故,你以后喊我爸爸就行。呵呵。我就喜欢女儿,我人生一大梦想就是,生七个女儿,这个小鱿鱼知道。”
尤丫拆台道,“五子哥,五嫂不是已经给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咋地,你还想纳妾?”
江宁嫌弃道,“已婚男,切。”
谁知江娟并不介意,立刻扫了微信。未婚、已婚对她而言,早已不重要。结婚前,她的非正式男友或炮友遍及全双子市,数量盖过美俄核武器数量总和,每年增加的产量堪比中国军舰下水的数量。
“有空约。”
马荣成寻思半天,“小鱿鱼,我这边还有好几个大案子要办,局里人手不够,要不,我跟你们那协商一下,你来帮帮我们,到时候奖金一分不少?”
“我还要参加婚礼,不行。”
“他呢?”马荣成看向朱由榔。
“都说了,他是任务,人家是来玩的。”
谁知马荣成根本就不讲武德,走到朱由榔身旁,“你想不想立功?”
“什么?”
“你帮我破案吧,我这里人不够。”
“可...。”
“还犹豫什么,像这样的灭门惨案,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办过,千载难逢的机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别人想办我还不让呢,大家都是警察,以后合作的机会多,少不了你也要找我办事,对不对?”
话都说得通,可怎么听都有些变味。
这不是强迫吗?
3
朱由榔天生不懂得拒绝,再者,马荣成的话也句句在理,如果真能破了这案子,档案上必定是光辉的一笔,可他太了解自己的实力,眼神瞥向江娟,悻悻地走过去。
“求你帮个忙!”
江娟为难道,“灭门惨案嘛,有点困难。”
朱由榔吃了一惊,“你什么耳朵,这么远也听得见?”
“这还需要窃听,看你表情就知道。”
“就帮这一回。”
“也不是不行,”江娟扭捏半天,终于说到正题,“这可是灭门惨案,低于两千不干。”
朱由榔识趣,但内心深处仍瞧不起,匡扶正义变成了金钱交易,和结婚一样,都变了味。但毕竟有求于人,不得已笑脸相迎,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可以。”
“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是现在,案发后二十四小时是最关键的,人民需要咱们去声张正义,讨回公道,”说完,江娟眉开眼笑地说,“我微信换名字了,你别打错账号,我现在叫XXX的XX。”
朱由榔见了她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走吧,到现场看看。”
负责现场的警察早已得到通知,也不管朱由榔,只专注于自己的事。陈法医知无不言,三名死者皆死在地上的西瓜刀之下,刀身刀柄上布满指纹,并未被刻意擦去,究竟属于谁,还需要回去鉴定。
朱由榔眯眼,“听说他们父子不和,和母亲关系也不太好,会不会是范金宝杀了父母再畏罪自杀?”
“天才。”
“你在挖苦我,肯定是我说错话。”
“你看看范金宝吧!”
这一看,朱由榔脸都红了。范金宝的尸体前身贴着地面,后背露出,白色西装中央有好几道西瓜刀留下的砍痕,任谁也做不到背砍自己吧?
“嗯哼!我看走眼了。”
“你们平常都是靠啥破案,睁眼瞎和刑讯逼供?”
“你够了啊,我又不能代表所有警察,”为掩盖尴尬,朱由榔的声音陡然升高,内心虚得很,汗都出来了,“你什么看到刑讯逼供,那都是少部分素质低下的偏远山区的警察,天高皇帝远,谁也保不齐有几个或几十万个败类啊,咱人口基数多大,要是人人都不犯罪,那,我们不是就没生意,不,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因为人心难测、世态炎凉,犯罪分子层出不穷,才更需要我这样代表正义的警察来维护国家的繁荣和稳定。”
“妈蛋,你都在说啥,额文盲听不懂,我就知道,你在打官腔,和那些落马的官员一个德行,话说得漂亮,事是怎么都做不好,国家花那么多钱养你们真是,还不如贴补农民种地。”
朱由榔气不过,正准备反驳,马荣成来了。
“江小姐,我还真没看出来,您竟然是法医,要不是小鱿鱼告诉我,打死我都不相信。”
江娟一字一顿道,“是啊,连我自己都不信。”
“既然你也是同道中人,我也不必瞒着。刚才得到的情报,范德彪在外面有情妇,不是别地,正是同村的谢大脚。这谢大脚是有夫之妇,却经常被同村的人看到和范德彪出双入对,为这事,他和儿子媳妇都吵过架,范金宝还扬言要杀了谢大脚。谢大脚为人泼辣,什么都干得出来,她老公更是一个狠人,因为故意伤人,前年才从监狱放出来。”
“你们这疙瘩是东北吧,难不成谢大脚老公叫刘大脑袋?”
“不,她老公是马大帅。”
江娟眼前一亮,直摇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咱不能歧视服刑人员,不然人家如何改过自新,有些犯罪分子是因为社会的歧视才再次误入歧途。再说,也不是所有坐牢的都是坏人,真正的坏人都不在坐牢,李某诚、潘某屹不是活得好好的,我有时候不懂,直接杀人是杀人罪,用高房价毁掉十四亿人的人生和梦想不算,人们还羡慕、崇拜他们的敛财手段,这个社会已经叫人看不懂。”
马荣成爽朗地一笑,“江小姐一语中的,佩服佩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后,李某诚们再想干坏事,不容易了。高房价、低欲望是不会再发生了。公摊面积、低质高价的房屋再也不会有。”
“你信吗?”
“放他娘的狗屁,我当然不信,我们局长洗脑时就喜欢跟我们说这些。我感觉,咱们国人越努力过得越惨。人家外国人过得才叫舒服,才叫生活。虽然,他们大部分智商都不高,素质还低下。咱们有太多方面受制于人,人家都是躺着赚钱。就拿国内高科技企业来说,一大堆外国资本,腾讯、阿里、美团、滴滴、字节跳动...等等有几家没有外国资本,感觉除了华为,都是外国企业,其次,食用油、生活用品、粮食等民生领域都被国外控制,难道不会后怕,就好比被人拿刀抵着脖子。这不是反对全球化,我仅仅是觉得,必要的方面,不能被卡脖子,尤其不能把命交给忘恩负义的外国资本家。”
江娟说,“你这番话是受美国还是澳大利亚的刺激?”
“都不是,我爷爷奶奶是抗战老兵,这是他们教会我的,自己的权利要靠自己去争取,别人是不会怜悯你的。你不打败敌人,敌人绝不会尊重你。”
“我最近看到一个新闻,事不大,但引起我的思考。北京防疫,中国人必须戴口罩,外国人不用,中国人要排队,外国人不用,我很不解,难道我们还在被殖民,想想我都细思极恐,也难怪有一千万人移民,咱们精神上就被殖民了。”
“你咋不提,外国人上清华北大容易呢,哪怕是低智商的黑人。”
江娟反问,“北大清华不是美国大学?”
“好像是。”
有人来找马荣成,在耳边说了什么,马荣成脸色一变。
“妈蛋,他们跑了。”
朱由榔大喜,这岂不是证明,他们就是凶手。
“太棒了。”
马荣成拱手告别,“你们再看看,我先忙去了。”
“再会!”
朱由榔推了推江娟,“看来这回用不上你了。”
“未必吧,事情还没结束呢。”
4
得“好心”村民的协助,警察终于在谢嘎子家逮住了正聚众赌博的谢大脚和马大帅,位于谢嘎子家的地下室,满打满算挤了近二十个村民,男女老少都有。地下室在负一层,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全国的风气都一样,大家爱赌博胜过爱拼搏。
“谢大脚、马大帅过来。”
谢大脚不似其它村民,被逮到也依然盛气凌人。
“抓就抓,嚷什么,我可有心脏病,老马,你告诉他们?!”
马大帅眯起双眼,滴溜溜直转,打量半天,道,“各位不是来抓赌的,哪回不是常队或小左带队,这回一个都不认识。瞧你们这阵势,抓犯人似的,是刑警吧?”
马荣成嘴里叼着烟,他什么人没见过,马大帅眼里透着一股狠劲。
“听说你老婆玩了范德彪,他儿子范金宝扬言要杀了她,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话中带着挑衅。
马大帅冷哼一声,眼睛往上一瞟。
“我娘们玩过的人多了,难道所有人姓甚名谁我都要记,岂不是累死?警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偷情是他们的自由,我做老公的都不管,你管什么,难道,你也和我老婆有一腿?”
谢大脚道,“姓马的,我什么样你不知道,这位警官我可是第一回见。”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只母狗。”马大帅冷笑道。
“我当然是。”谢大脚引以为豪,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笑。
马荣成也未曾预料,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竟然还是两个。
“你们两个几点来的,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谢嘎子忙作证道,“他们昨天早上就来了,到现在一直都没离开,这是我们这的传统,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暴露。一般来说,每回都是三天,在这吃住,三天后不管输赢都要离开。”
“你倒是很会规划!”马荣成讽刺道。
“哪里哪里。”
“我问你了吗?”马荣成声嘶力竭地怒吼。
谢嘎子一下就没声音了。
谢大脚怒极,“你跩什么跩,一个小警察,月薪几千块,能什么?”
“能抓你。”
“你来,我让你抓,还能耐了?”
马大帅拦住谢大脚,“咱们啥也没干,你让他抓。”
这时,谢嘎子举手。
“政府,我坦白。这有摄像头,可以证明他们没出去过。”
马荣成瞪了他一眼,你个龟儿子,刚才怎么不说。
“我会替你争取宽大处理。”
谢嘎子却脑回路清奇地说,“那无所谓,主要是上回我进去有一项技能没学全,这回,学全了我再出来。实在不行,我能申请多拘留一段时间吗?”
众人强行忍住不笑。
“我争取。”马荣成简洁地回答。
看着马荣成泄气的模样,江娟在一旁偷笑,果不其然,一语中的,朱由榔仍不死心地上前追问,“有何发现?”
“我让手下问遍了所有人,都说他们一直未曾离开,看过监控,很清晰,自从二人来这儿,去过哪儿、干过啥,真是每分每秒都清清楚楚,没有丝毫破绽。我让他们拷贝了带回去研究,但八九不离十,这二人没有作案时间,现在想想,动机也不成熟,杀人的事应该与他们无关。”
江娟捅了一下朱由榔的胳膊,小声低语,“刚才谁不让人家帮忙来着?”
朱由榔强忍着不快,装糊涂道,“我可没那么说。”
“这么说,你是确定要请我?”
“你要是有空的话,我自然要请。”
江娟深吸一口气,“如此,我们先从范金宝入手,以他的性格,要树敌实在太容易。老话说,性格决定命运,范金宝和他爹一样,性格都不受人待见、好惹事生非,是早衰信号。一个人不断作死,即使命里能活长寿,也会改变运势吧。这世上早已没有一定的事。”
“你怎么还信这些?”
“当年《无间道》拍的时候叫《无间行者》,不是下雨就是刮风,还事故不断,于是找了风水大师白龙王,白龙王说四个字不好,电影改名为《无间道》,而且只能拍三部,果然风调雨顺、一鸣惊人。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或许只是巧合,也或许是风水大师的运气,但一个人能每次都猜中,当吉祥物的存在也是可以的。”
“这人我知道,张国荣死之前几天要见他,他说,哥哥气数已尽,见与不见都一样。”
“可惜了,张国荣一生是好人,但在中国,乃至世界,好人都落得凄惨下场,往远了是印第安大屠杀,往近了是08年金融危机,中国救了一只白眼狼,什么以德报怨,那是一厢情愿。刘伯温否决灭亡日本计划,才有了后来的日本侵华,历史一再告诉我们,过马路的老奶奶不一定是好人,也可能是碰瓷的,更多是碰瓷的,碰得人倾家荡产,好心好意换来的是家破人亡。”
“那就不做好人?”
“真要做,也要夹着尾巴做。”
“累。”
“累是当然,要是好人易做,大家就都是好人了,正因为难,做的人越来越少。”
“我以前还想着把财产都捐了,连子女都不给,后来发现很多穷人是活该穷,又懒又馋,不思进取,天天等着人家来施舍,搞得跟美国佬似的,他们也不想想,人畜有别,动不动和它们比什么。”
江娟一脸鄙夷,“傻缺!自己辛苦赚的钱,给子女干嘛,他们不过是激情下的产物,又不是谁乐意要的。生个孩子跟冤家似的,什么都找你要,什么都不愿付出,最贪心莫过于子女。我没打算给,钱这东西是我的命,我老了还指望它们呢,子女,不奢望,爱哪去哪去。”
“你就不指望他们替你养老送终?”
“不指望。钱比子女靠谱,至于怎么死,死在哪,并不重要。葬礼再隆重,我他妈又没感觉,那不过是一种俗世人的自我安慰,实际上,皆是虚无缥缈,没有使用价值。”
朱由榔竖起大拇指,“你看得真通透。”
5
“尤丫去哪了?”
江娟言简意骇道,“婚礼。”
“现在的年轻女孩就是爱凑热闹,整天结婚结婚的,到底结婚有啥好?”
“额,”江娟语不惊人死不休,“说明她们热爱运动。”
“这和运动八杆子打不着吧?”
“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床上运动就不是运动,歧视!我觉得奥运会得增加这一项,不是所有人都行的,要有天赋和持之以恒的毅力,对双方的体力、耐力、智力都是一大考验。”
朱由榔猛摇头,这么需要打马赛克的事居然被说得如此高大上,也是人才。
“那你女儿怎么办?”
“她和尤丫一起去了,孩子嘛,爱凑热闹。”
朱由榔略感无奈,如此一来,不就只剩他们两人。
“现在要去哪?”
“招待所,老马给我们安排好了,协助警方办案,当然不能让咱睡大街,听说还有餐补和路费,别说,做警察也还行,当然啦,不如我干空调挣得多。”
朱由榔撇嘴,“黑心商贩。”
“那又怎样?我心黑但对得起天地良心。15块的吊子卖45,9块的盆卖18,加一次氟利昂收一百多、上门费三四十,洗一次油烟机一百八(成本十块不到),我承认,确实利润高,可我和两块钱药卖十几万,一副心脏支架卖五万,一套房子换人家一辈子心血的无良商贩比还是仁慈的,我不黑,一样东西块把钱,谁替我交高租金、物业费、水电煤气费、谁帮我养女儿还有我自己,我做慈善家,谁给我写感谢信,谁可怜我。真正的黑心商贩你怎么不去骂,TX、AL、CJSY、WK,对这帮企业家整日吹捧,他们不黑,哪来的高额利润,况且,还都不是纯中国公司。”
“你还有理了?!”
“我占理啊,再说,我卖得再贵,和超市、大厂商比,已经算是手下留情,如果贵得离谱,他们还会再来买吗,再来,说明也不是特别贵,顶多小贵。”
这时,马荣成走过来了。
“我带你们去招待所。”
马荣成开着警车,将他们载到了一处简陋的民房。对面就是乌镇公安局,即便在夜晚也看得出,相当简陋。说破破烂烂都是客气的。
“就这?”
“破是破了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什么有什么,有事来对面,今夜无人入眠啊,忙都要忙死了,你别看这地方小,事儿特别多,有些居民鹅被杀了也要来刑警队报案,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我们也不好赶人,哎,人民警察不好做。”
江娟狐疑道,“不会是故意造的这么破吧?”
向来护短的朱由榔也心生猜忌,毕竟乌镇也算是著名景点,隶属于浙江这种富饶之省,就算不把政府机构造得像白宫,至少也要强过大部分三四线城市吧,可这地方也太寒酸了。
“缺经费?”
马荣成向来大咧咧,直肠子。
“去年省里领导来检查,督促我们要勤俭节约,避免铺张浪费,这不今年就能省则省,从原址搬过来了,这地儿原来是一座废厂。你们也知道,领导嘛,就靠一张嘴,站着说话不腰疼,个个都跟皇亲国戚似的,身旁一群人跟着还谈低调,恨不得到哪哪封路,好欢迎他微服出巡。”
二人秒懂,领导啥德行都司空见惯了。
“不搬回去了?”
“等换届吧,如果下届领导还是一个德行,就没必要搬了。”
二人再次秒懂,看来是不可能搬了。
马荣成带二人去各自房间。招待所一般是招待各地来公干的警员、家属和相关人员,外表破破烂烂,里面也破破烂烂,用的水壶恨不得是建国初期祖传的,接待人员身穿绿色传统军大衣,本以为是个大爷,一露头,居然是个二十多岁的精神小伙,一开口就是陕西八级方言,愣是半个字没听懂。
“额滴个神呐。”
小伙喜欢在说话前加这么一句。
安排好一切,马荣成来道别。
“小娟娟,要不要哥哥晚上来陪?”
江娟委婉得拒绝了。
他完全没把朱由榔这位假前夫放在眼里。
马荣成走后,朱由榔吐槽道,“太目中无人了,好歹我也是你的假前夫。”
“吃醋?”
“谁吃醋?我告诫你,离这种已婚男远一点,不管他干什么的。女孩子一定要检点,不然人家看不起你。哎,我跟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你爸。”
说完,一屁股坐在床上,只听吱呀一声,床塌了。朱由榔一脸莫名,脸上是震惊和尴尬。
“质量也太好了。”
江娟叹气,“老朱,你要减肥。”
朱由榔脸上阴云密布,跑去找小伙要求换房间,被小伙告知没有空房间,剩下的大都塌了,正在检修。回来后,如实告知江娟,江娟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睡这。”
“啊?那不行,孤男寡女的。”
江娟咧开嘴,笑道,“你睡这,给我钱,我去外面住宾馆。”
朱由榔一脸黑线,摇头,倔强地说,“凑合一晚,反正我也不会对你怎样,一起睡也没啥。晚上你不要碰我。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赚外快。”
“人为财死嘛,我们双子座除了钱谁都不认。”
朱由榔眼神黯淡下来,“我初恋就是双子座,和你名字还挺接近,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可不要把我想成她,梦里也不行。”
“不会,”朱由榔肯定地说,“我早就不想她了,不爱我的人,我也不会爱她。”
江娟嗤笑道,“你还是个痴情种,菜鸟,我跟你讲,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你这种老实孩子,女人是不喜欢的,还瞧不起。你以为对她们好,她们就会给你回报,没有的事,没有女人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她们要的是刺激,无休无止的刺激,还有冒险,这些你给的了吗?”
“不行。”
直至今日,朱由榔也不清楚失恋的原因。
6
大半夜,朱由榔抱着枕头醒过来。江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波澜壮阔,仿佛贝多芬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弹唱《命运交响曲》,而且还放大了音量。朱由榔看着一旁的她,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会对她有非分之想,睡不着,只能观看早已缓存好的《JOJO的奇妙冒险》,看着看着,他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于是,他不顾危险,拍醒了江娟。
“我有个想法。”
江娟被吵醒,心情很不爽,道,“就知道你小子对老娘有想法,但能不能等我醒了再拒绝。你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去去去,我忙着。”
“加钱!”
她瞬间就醒了。
“有屁快放。”
“还有一个人被我们忽略了,除了范德彪父子,她的母亲并没有被我们详查,如果犯罪动机出在她身上,岂不是错过?”
江娟迷迷糊糊地说,“我这就给老马发消息,叫他查。”
说完,她就又进入了梦乡。
朱由榔感叹,没心没肺真好。
看了不到一集,朱由榔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刷完牙洗完脸,却怎么也找不到江娟,寻思她去哪了,一出门就和她撞个满怀。
“我说大早上的,你干啥去了?”
“大兄弟,还大早上,都日晒三竿了,现在是下午一点半,”江娟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她捂着脑袋装出头疼的样子,“你呀呼噜声太大,我都没睡好,以后你可怎么结婚,老婆要被你吓跑的,就你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每天玩得多激烈呢。”
“明明...。”
“你就别辩解了,”江娟严肃地说,“我听你的,叫老马查了。范金宝老妈本名金银花,虽然他父子是有名的混蛋,老妈却是出奇的大好人、大善人,为人和善、又温良敦厚、孝顺父母,没有多少情史,对老公出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不怎么在乎,经常一个人宅在家里吃斋念佛,不怎么与人接触,出门也都不会离得太远,去的也大都是大小庙宇,谈谈佛经,要说与其他男性有私情,目前还没发现。老马说是和尚,已经去查了,我觉得不太合情理,真要私奔,何必杀人。我听说一直不肯离婚的正是金银花,说是为了孩子,哎,中国式婚姻呐!”
“也可能同村的某人看上了她,心想杀了她老公和孩子,她就没有理由反驳了,但她不从,于是,就都杀了。”
“你这想法老马也考虑到了,是有这么一个男人,叫路右旗,已婚三子,听说年轻时追过金银花,被拒绝了,即便结婚也没有放弃念头,据说全村都知道这事,经常被别人拿来取笑。”
“这么痴情?”
江娟翻出照片,路右旗相貌略微猥琐,形似日本痴汉。
“这还是痴情?”
“变态。”
“哈哈,长得好看的才叫痴情,难看的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江娟递过来一个饭盒,里面是一碗饺子。
“吃吧。”
朱由榔狼吞虎咽地吃完,仍然没吃饱。
“还有吗?”
“没了,我这是给自己买的,吃之前发现里面有只虫子,就没吃。”
一听“虫子”,朱由榔胃受不了,想吐。
“拿出来没有?”
“啥?”
“当然是虫子。”
“对不起,忘了,刚才被你一撞,脑子一糊涂,对不起啊。”
朱由榔赶紧跑到卫生间去抠喉咙。
不一会儿,朱由榔面色惨白地走出来。
“水。”
他已经没力气骂人。
“老马叫我们去听审讯,路右旗没有不在场证明。”
走过马路,就进了这破破烂烂的警局。场景描述就免了,咱不凑字数。总之记住,很破就是。马荣成迎上来,脸上写满得意,感觉十拿九稳。
“二位,辛苦你们跑一趟,这里可能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可以在咱乌镇好好耍。”
“他承认了?”
“还没。不过,他对案发时的去向不肯明言,很显然是做贼心虚,最重要的,在范德彪的家中多处发现他的指纹,还很新鲜,我听说范德彪不准他来家里,所以啊,指纹是什么时候在的,自然是他杀人的时候。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还有别的异常吗?”
“有是有,似乎最近一两年范家总是掉东西。”
“什么东西?”
马荣成竟有些不好意思,在江娟耳边说得很小声。
“能带我们见见吗?”江娟若有所思。
“可以。”
三人一起走进审讯室,面前就是“痴情男”路右旗,和照片上比,形容更加萎缩,他偏瘦,肤色黝黑,脸上蜡黄,形貌像极了流浪汉,朱由榔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不是单身,中国女人都瞎吗?思及此,他又突然为中国女人担忧,与外国女人相比,中国女性貌相不占优势、外国女子不要车房不要彩礼,具有颇强的竞争力,而中国女性最大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会中国话,如今随着全球化的融合,这一优势也在土崩瓦解,不久的将来,民族大融合将越来越多,跨国婚姻也在增加,中国女性拿什么去竞争。爱情、婚恋市场讲究适者生存,物美价廉是中国制造的利剑,也是感情中的利剑。
“你就是路右旗?”
路右旗看看马荣成,再看着朱由榔,点点头。
“案发时,你到底在哪?”
他不说话,一个劲地把头埋起来。
“你奶奶个腿,问你话呢?”马荣成吓了对方一跳。
“在家。”
“家你妹,你老婆孩子都说了,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你怎么不说在窑子里?”
“在窑子里。”
马荣成暴脾气上来,正准备上手,被江娟喊停。
“我跟他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
二人离开,江娟坐在他对面。
“你应该不是第一回去范德彪家,对吧?”
路右旗眼光发亮,头却更低了,脸上胀得通红。
“这一两年间,范家女主人金银花的内衣裤经常被盗,我想这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鄙视你的喜好,但事关人命,不是你难为情的时候,不想死就告诉我们,案发时你去了哪?”
江娟一说完,路右旗终于缓缓抬头。
“我没杀人。”
7
江娟神清气闲地走出来,招呼二人道,“他不是凶手。”
“证据呢?”马荣成不信邪,牙齿咬得嘎嘣响。
“听着,御宅花园小区508号,我对这儿不熟,你们派人去搜,钥匙在门口的垫子里面,如果看到啥不该看的,也请不要到处乱说,这是嫌疑人的隐私,房间有摄像头,能证明他在案发时一直没有离开过。”
朱由榔第一反应是,金屋藏娇,为了不被老婆发现,连命都不要了。这也正常,对男人来说,老婆比行刑的刽子手可怕多了,与其被老婆发现,不如被枪子打死了痛快。
“到底有啥,能不能透露一下?”
“不可以。”
多疑的马荣成还是无法相信,狐疑道,“他为何要装摄像头,里面有什么值钱的?”
江娟咧嘴笑道,“你们男人的特殊爱好多了去,我可以透露一点,也许你们都有和他一样的爱好呢。别问我,我不会说的。眼见为实,赶紧让你的手下查。”
马荣成还是嘴硬,“要是监控有问题,我会一查到底。”
“随你。”
朱由榔目送马荣成离去,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你该不会是为了我的钱,故意给出错误信息吧?”
“为这么点钱坐牢,我蠢吗?”
“这么说,凶手真不是他?”
“不是,真正的凶手不聪明,但狡猾,为人处世应该属于八面玲珑的样子,对了,像老马。”
“他要是凶手就好了,我就可以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够安静,”江娟赞赏道,“江浙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而且美女辈出,这里的水很养人。我女儿要是在这里生活,哈哈。”
朱由榔酸道,“你不是有一栋园子了。”
“不值一提。”她竟谦虚起来。
朱由榔偏过头,不理睬,女人太复杂。
江娟乘机去外面买了一包华子,坐在警局吞云吐雾,好不自在。过了半小时左右,马荣成就派人来说,“摄像头没问题,附近还有邻居在案发时看到过他,应该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
“看到没?”
朱由榔泄气了,“最像凶手的排除了,那么,真凶又在哪?”
“凶手还有固定长相啊,坏人也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杀人的事,有小部分都是老实人做的,老实人被逼急了,杀人算什么,杀人犯也未必就是十恶不赦,真正的大奸大恶都是穿西装打领带的所谓“大鳄”“文化人”“公知”。杀人不见血,还被世人崇拜,这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我爸就是大鳄。”
“那又怎样?!”
“你说得有点道理。”
江娟本以为对方会不依不饶,为父亲辩解,突然得到赞同,竟有些不适。
“你们父子关系不好?”
朱由榔冷哼一声,“不要说,你没听过我父亲的名讳。”
“朱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经常有人拿这首诗形容你父亲,做房地产的嘛,毁人不倦,被人骂要习惯,你要学会对比,至少你父亲名声比潘石屹、李嘉诚要好。”
“我爸真名朱福荣,朱门是后来改的,寓意朱门映柳。”
“他再不好,也是你爹,将来,他的家产都是你的。”
“不一定,”朱由榔仰起头,“你难道没听过他的花边新闻,我在外面有多少兄弟姐妹,找的情妇比我年纪还小,有大学生、女白领、还有二三线明星。”
“他和张丽颖、赵天爱的绯闻是不是真的?”江娟八卦心骤起,八卦似乎是女性天生的爱好。
“不清楚,但我爸确实是金主之一。”
“娱乐圈啊,实在是太肮脏了。”
朱由榔感慨万千,“阴暗潮湿的角落,当然滋生霉菌。”
“到底有几人没被潜规则?”
“你应该问有几个没有被潜规则,”朱由榔总结成词,“男人好色,不是好事。”
“这就是你的狭隘了,”江娟谆谆教诲道,“你知道如果男人不好色,女人会有怎样的遭遇?恐怕比你想象中还要凄惨。当没有男人再垂涎美色,女人只是生育工具,那么女人会被当成与男人平等的地位,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呢,以后脏活累活可不是男人做的,女人也要,你会看到扛砖的一大部分变成了女性,打仗的士兵一大部分变成了女性,女人力气再小也不会被怜香惜玉,男人也不会做妻管严,女人不再得到财政大权,不会有人送珠宝钻石房子,什么都不会有。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太监会爱他的老婆吗?所以啊,好色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女性来说。”
“色字头上一把刀。”
“人生得意须尽欢,快乐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你是不是把男人都当成你的P友?”
“花钱的我不喜欢。”
“好吧,”朱由榔感觉越说越离谱,随口问道,“你到底有过多少男人?”
“你听过张伯伦吗?”江娟神秘地一笑,“他是我的偶像。”
“中国有这号人?”
“自己想去。”
有人来喊他们,“马队说,有线索了。谢嘎子想戴罪立功,他说知道有人与范家有深仇大恨。他问你们要不要去听一听?”
“好啊。”
“我说,这谢嘎子和那两个姓谢的是啥关系,都姓谢,这也太巧了,”江娟冷不丁问道,“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姓尤,没想到,大部分都不同。”
来人不紧不慢地回复道,“因为都是移民,已经几百年历史了。五湖四海的人不少,他们仨都是从东北来的,大概也就二十多年,谢嘎子是谢大脚的堂哥。”
“他这人如何?”
“油腔滑调,从小到大,经常进来,对我们这比家还熟。”
“你问他干啥?”
“没事,就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朱由榔在一旁擦拭额头上的汗,期盼着早点离开,否则,不知要闹出多少绯闻。
8
审讯完嫌疑人,马荣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鼓鼓的模样,仿佛憋了一两年的屁没放出来。朱由榔和江娟倒是听得很欢乐,这谢嘎子着实不着调,他提供的都是本村的人,为一亩三分地动过手,被范家狗咬了一口,多看了范母两眼被范德彪辱骂....等等,鸡毛蒜皮不要不要的,如果大家都因为这个杀人,地球该没人了吧。
“娘西逼,格老子玩笑话,老子弄死他。”马荣成脸上涨得通红。
江娟宽慰道,“也没那么糟嘛,还是很有用处的。”
“啥用处?”
“我们听了很快乐呀。”
“快乐值几个钱?!”
“值一张德云社门票吧,”江娟认真思考后道,“这年头,快乐贵着呢。还是古代好,吃喝嫖赌都有地方,不像现在,找小姐还要被条子抓。”
马荣成一脸懵逼,“我就是条子。”
“你们不觉得这人很奇怪,”朱由榔突然打断道,“马大帅和谢大脚的不在场证明看似是他们二人的不在场证明,也是谢嘎子的,可是监控在案发阶段并没有拍到谢嘎子,难道他没有嫌疑?”
“动机呢,他和范德彪一家并无交集。”马荣成也托着腮子思考着。
江娟眉头一皱,“能不能从他们仨原籍查起,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马荣成赞道,“还是江姑娘见解独到,我立刻让人查。”
老马一走,朱由榔凑近来说,“我这儿有个线索,据说金银花常去附近的无相寺,和里面的了缘法师多有接触,每回都找他,法师已经八十有三,常年不出山门,也没听过和谁传出绯闻,应该是个正经和尚。再说,他这个年纪,还能有啥想法,有想法也没能耐了。”
“别打哑谜,有屁快放。”
“据里面的小和尚八卦说,每一回金银花都会花重金烧香拜佛,然后,才得以和了缘法师会晤,相当于充值了VIP,和尚嘛,说是不问俗事,做的还不是俗事人做的,谁真的可以超脱尘世,都是扯犊子。没想到这老头出台费还挺贵。据他们说,这金银花似乎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事挺大,所以她一直在做善事忏悔。事情的真相恐怕只能问了缘师傅了。”
“不能把他抓来提审?”
“你是疯了吧,像这种大人物岂是能随便提审的?”
“为何不能?”
“听说市长的老婆是常客,别的不信,就信了缘法师,还听说,没有了缘法师就没有他们的孩子,似乎是求子灵验了,”朱由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了缓,接着说,“咱们要不要求个姻缘,或许会很准。”
“你还挺迷信。”
“一起去吧,无相寺离这不太远,我都和局里的司机约好了。”
“太累了,懒得去。”
“真不去,那司机一米八,长得像木村拓哉和谢霆锋的合体,听说还是个富二代。”
“不早说,我早就想吃斋念佛了。”江娟埋怨道。
一路上,江娟都在旁敲侧击地询问对方的婚姻状况、微信号码及家里到底有几套房和门面,开的豪车是四个字还是三个字,父亲还健不健在,需不需要后妈....
无相寺不算大,占地才一两千个平方,但香火鼎盛,生意兴隆,一堆做了太多亏心事的善男信女排着队烧香,香又大又粗,据说一个就要三万块,还被人头破血流地抢着要。
江娟看了流口水,要是开间寺庙,冒充释迦如来的传人,能赚多少钱,网上有人赚了两亿,还潜规则了无数女弟子,要是她来开,是不是可以收一些八块腹肌的男弟子?
得益于警察的身份,大家一路通畅,连门票都没买。一开始以为警察来查贪污,寺庙的工作人员都吓得一头冷汗,得知只是命案,竟放松了不少。
朱由榔鄙夷道,“什么和尚,全他妈是假的,只有骗钱是真的。”
“确实。我妈老家那个村都没人了,听说都去当和尚了。”
“女的也是?”
“别咬文嚼字嘛,女的自然是当尼姑,老弱病残做乞丐,绝不会浪费资源,现在啊,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车有房,有的还开起了公司,做起了公益,我听说有一回他去某寺庙上香,结果一看,都是老乡,原来他在外地开起了分庙。这可比做实业利润高。难怪联想、腾讯、阿里都不搞实体经济。”
江娟自豪地说,“我就没给过乞丐一毛钱。谁也不知道给了钱是做善事还是助纣为虐。善良是一把双刃剑,用错了,照样害人害己。”
司机推了推二人,“了缘法师来了。”
了缘法师坐在新式轮椅上,腿上放着最新款华为折叠屏手机,房间的装修一点也不中式,反而很现代化,面积不小,约九十个平方,书桌上是一台华为台式机和笔记本最新款,大师睡的居然是一张水床,面前就是一个街机和一个华为智慧屏电视,大师正在看足球赛。
“二位施主光临本寺,有何贵干?”
“大师,我们想问一下金银花施主都和您说了些什么?”
“这个,”了缘法师咳嗽一声,又咳嗽了一声,吐了好几口痰,才恢复过来,“老衲身体微恙,还望海涵。金施主是我寺VIP用户,对她的死亡,老衲深感遗憾,但客户的隐私是万不可泄露的,希望你们理解。”
“这件事和她的死亡有直接关系。”
“有和没有并不重要,保密是我们出家人的原则。”
司机又想上前询问,被江娟打断,她在法师耳边嘀咕了两句,法师当即脸色苍白,额头上闹出汗珠,嘴里迸出一句,“你这是在威胁老衲!”
朱由榔也懵了,一个劲地皱眉。
司机也忙解释,“法师,她和我不是一路的。”
熟料法师深呼吸两口气,哀叹一声,“该来的早晚要来,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
“感谢法师。”
司机也急不可待地小声问道,“金施主到底做了何事?”
法师谓叹一声,眼神哀怜,“她啊,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不过,不是她一个人做的,还有三个人。”
“三个人?”朱由榔听得眼睛都直了。
“哪三个?”
“她没说。这事还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候,他们四个人是一起青梅竹马的好友。”
9
“法师,简略一点,我们不太想听那种《砂之器》一样沉闷的醒世恒言,”江娟直言不讳,法师眉头一蹙,显然并不乐意,年纪大的人尤其不爱被人打断,“你就告诉大家,金银花和其他三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法师虽不悦,面对警察也只能言听计从,他咳嗽了一声,仿佛是追忆自己的往事,“说起来,那还是他们四人上初中时的事,年轻人少不更事,经常霸凌弱小....
法师刚要开口,司机也即刻顿悟,“不就是校园暴力,为了掩盖罪行,三十多年后,同伙杀死了知情人,金银花就是那个知情人嘛。”
法师尴尬地坐在轮椅上,话都让你说了,再说岂不是多余。于是,也就闭口不言。
“就你话多!法师,你莫见怪,他就是个憨憨。事情是不是就是他说的那样?”
“差不多。”
“相安无事三十载,凶手为何现在杀人?”
朱由榔眼光发亮,兴奋地说,“是不是她掌握了他们仨当年害人的证据,想报警,所以被灭口?”
江娟却提出疑问,“都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证据,还有,当年为何没有破案?”
这时,法师发话道,“金施主是第一个搬来这里的,没过多久,另外三人就一起来了。目的就是监视她,看她会不会告诉别人。”
“我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案件。”
司机得意地说,“我让管档案的龙五查查。”
不出十分钟,便有消息传来。
“是桩意外?!”众人皆目瞪口呆。
“没错,龙五问过对方,诚信高级中学学生王艳兵坠楼案,系王同学一个人玩耍时意外坠落,经公安机关调查,案发时是体育课,所有人都在操场上,只有王同学一人跑到了楼上,有数十个目击者目睹了他的意外,可以说,铁证如山,根本就看不出涉及犯罪。”
“你会不会听错了?”朱由榔眉头紧皱。
“还有一种可能,王艳兵的坠楼与他们四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可能就是他们设计的,只不过,一开始他们仅仅是普通的霸凌,并不想要对方的性命。”
人类的幼崽真残忍。
像这种事,早已屡见不鲜。法律最终都不会还任何人公道,家属和受害者被当作“活该”的那一类。这就是中国的现状,伤害者平安无事,被害者自认倒霉。
“你们说,有没有另一种可能,灭门案是有人在替王艳兵替天行道。”
司机摇头,自从金银花搬来这里,三十多年了,只有那三个外来户选择在这里定居,目前剩下的都是常住人口,和他们四人都毫无交集。
“我感觉事有蹊跷,能不能让对方把原始档案发过来?”江娟嬉皮笑脸地说,“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哦。”
朱由榔嗔怪道,“你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
“我向来认真。”说完,心虚地砸砸嘴。
朱由榔见她一直朝司机的胸大肌看,秒懂,不就是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哎,女人色起来,都没男人什么事了。他不懂,世人只骂男人好色成性,却故意忽略女人,她们明明才是真正的好色之徒。
君子成人之美,只要她喜欢,哪怕做一次皮条客也行,如此,她应该可以专心办案了吧?
“对了,司机兄,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没请教?”
“左科。”
“呵呵,作奸犯科。”
左科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巧合。”
“对了,王艳兵父母呢?”
“都过世了。”
“怎么死的?”
“听说是给儿子上坟的路上被醉驾司机撞死了。”
“所以说,王艳兵家没人了?”
“嗯。”
“他没有兄弟姐妹?”
“他是独生子。”
朱由榔看着刚发来的档案,案卷中提到王艳兵是弃婴,他的亲生父母至今下落不明,为他报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一会儿,江娟像发现所罗门王的宝藏一样,惊呼道,“我找到破绽了。”
“在哪?”
“我问你,谢嘎子亲爹三十年前是不是个大人物?”
左科点头,“对啊,大富豪,认识市里几乎所有的大人物,手眼通天,所以儿子一直都是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谢大脚是谢嘎子的堂妹,加上马大帅、金银花三十多年前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我还听到一个传闻,说金银花和王艳兵是一对,让同时也喜欢金银花的谢嘎子很不爽,加上王艳兵家境贫寒,更让他不爽。后来,他爹投机倒把进去了,谢家也家道中落,从此没了消息,谁知道他竟跑到这来了。”
“还是个三角恋。我倒觉得三角恋才是最稳定的,因为三角形最稳定,四边形歪歪扭扭、其它形状奇形怪状容易让生活一团糟,三个,不能再多了。”
朱由榔说,“凶手就是谢嘎子。”
“为何?”
“他这人控制欲超强,为了让知道真相的金银花(或许有爱恋的成分)永远在自己视线范围,他才搬到同一个村。”
“什么真相?”
朱由榔一时也没个所以然。
“我发现了一个疑点,刚才我查看了一下笔录,上面说,那天是体育课,所有人,除了王艳兵都在操场,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
大家都伸长脖子倾听。
“体育课是在下午三点半,全天几乎都是晴天,只不过,从三点开始,时断时续地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一直到四点多才停,我这是从一位对气候有研究的朋友那知道的,他在检测站工作,干了几十年,绝对是权威。也就是说,学生们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间段全都出现在操场,也就是说,亲眼目睹王艳兵意外坠落的事也或许不是真的。”
左科讶异道,“莫非,他们全都被收买了?”
“谢嘎子家可是巨富。”
朱由榔不敢相信,难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对啊,即使学生都能收买,警察都傻吗?”
江娟哼道,“有必要调查一下当年的办案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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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不了?!”朱由榔眼睛都瞪圆了。
左科耸肩,无奈地说,“就算局长去也不行,当年办案的民警早就星散四野,留下来的最低也都是局处级别,就算咱们局长也惹不起,如果单找记录的警员,据说很早就过世了,无从查起。”
朱由榔贼心不死,被江娟一个眼神化解,她轻轻摇头,“菜鸟就是菜鸟,你离社会大学毕业还太早。没有用的,要么你找市长、省长,可他们会为这点小事得罪同事?你得多大的面子,或者说,你要花多少钱?官员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那就换个方向,让那边的同志找学生们打听打听?”
“你倒是会挑,专拣复杂的办法做,这都三十多年了,先不说他们到底在哪,是不是都活着,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说实话,人家不承认咋办,也说不准那些人里出个位高权重的,根本不屑理,此路不通啊,大兄弟。”
朱由榔急了,脸红脖子粗。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咋办?”
“啥也不做。”
“我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就应该维护法律尊严。”
“谁说的?”
“还用谁说,不是理所当然的。”
“哪有理所当然,妻子理所当然要帮丈夫洗衣叠被做饭不收钱,军人、警察理所当然替人民牺牲性命,爸妈理所当然给孩子买车买房娶媳妇?扯!你不给出相应的付出,凭什么要求人家做这做那。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谁还不是个宝宝,都她妈以为自己是谁,乞丐来了,还要给两块钱,何况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见朱由榔不说话了,江娟说,“你得换个思路,首先,要先解决这起案件,其它都是后话,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咱们是没能力管的。”
左科刚才去接电话,回来说,“队长正审讯谢嘎子,孙子嚣张得很,拒不承认。”
“他不好对付,那就从另外两个人入手。”
江娟摸着嘴唇,走近法师,“法师,金施主有没有告诉您,她有何证据在手上,藏在哪,就算没明说,依您的智慧,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猜中一二吧?”
法师很受用,对马屁来者不拒,他捋捋胡须,“那是自然,老衲何许人也,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世上无出其右。金施主为人低调,话却漏洞百出。依稀记得,她经常去本寺的佛塔顶上,可我记得她是恐高的,从前有个明朝人也曾将一些古玩玉器藏在本寺佛塔顶上,几年前修缮时才被发现,真真是隐蔽。”
“那还等什么?”朱由榔借势要跑。
左科忙喊停,“这事得我来,我是当地警察,怕你们破坏了文物,要被骂。”
“也对,让左哥哥去吧。”
朱由榔嫌弃的眼神瞟来。
“色中饿鬼。”
趁左科离开的功夫,朱由榔走近她,把她喊出去,江娟对着佛塔抽华子,朱由榔思考半天,问道,“你和法师说了什么,他那么听话?”
“没什么。”
“说说。”
“你没注意到,庙里的和尚都很喜欢足球,他们大都是皇马球迷,可是,我发现,法师其实是巴塞罗那球迷,咱们进来时,他在看巴塞罗那的比赛,对手也不是皇马,你没看出来,他很慌张吗?”
“谁吃饱了撑注意那些?”
“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也可能是男女有别。”
“又变相夸自己。”
“出来了,不对啊,他怎么走了?”江娟这才意识到不对。
朱由榔看了一眼,左科头也不回地往下走,一级一级台阶地下。
“他也太急了,立功心切啊。”
“他不像那样的人。”
“你才认识他多久,这么了解?”
“你才认识他多久?”
“今天刚认识啊,我说想去无相寺调查,他说自己是司机。”
听及此,江娟眼皮直跳,拿起手机打电话,打完暗骂一句“不好”,立刻往下跑,朱由榔在楼上注视着一切,完全一脸懵逼,看着江娟追到寺口大马路,刚才载他们的警车早没了踪影。
朱由榔好奇心作祟,也往下走,走了好久才来到寺口,看着坐在地上吸烟的江娟。
“咋啦?”
“醒醒脑。”
“喝脑白金啊。”
“少贫!”
“到底怎么了?”
“左科不是局里的司机。”
“我知道啊,他还是个富二代。”
“他很可能是真正的凶手。”
“不是吧,他和本案并无交集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王艳兵和他之间有关系,或者说,他是王艳兵的亲人,那么也就可以解释前三十年为何无人复仇,而要等到现在,因为,他是才知道这件事,查出王艳兵的真实死因后,他萌生了复仇的想法。”
朱由榔点点头,“你这么分析,也有道理。”
“我这里有他的DNA,可以拿去检测。”
“你咋有他DNA?”
“留个纪念。”江娟拿出偷偷藏起来的一个打火机,用证物袋包着。
“恋物癖啊。”
“我这叫收藏癖,不一样的,和收藏古董字画一样是高雅艺术。”
“对了,你叫老马查一查他。”
“还用你说,我早就吩咐他查监控了,但我觉得吧,他根本就没打算跑。”
“怎么说?”
“他其实不需要暴露,一直伪装成司机,我们也很难察觉。我觉得他就是急于得知真相,而他手上拿到的东西,肯定十分重要,重要到他不在乎我们去查他。”
“就只是复仇?”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
正说着,江娟的手机响了,马荣成打来的,听到消息,江娟哑然失笑。
“好消息,左科被抓住了,束手就擒,半点没反抗。”
“这么快?”
“那当然。”
“警局的车都有定位系统?”
江娟咳嗽一声,“我早就给他装了一个,上车前。”
“你跟踪狂啊。”
“非也。你看过《相亲中毒》系列吗,我是一个普通的理科女,我们很理性,会用智慧找到真爱。”
朱由榔坐在台阶上。
“爱情本身就是非理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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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左科说,“王艳兵和金银花是我的父母。”
马荣成一口茶刚到嘴边就全吐了出来,尼玛,这也太戏剧性了。同时,他也有一个疑问,也是大多数男人的疑问,他看了看江娟,“初中生也能生孩子?”
“可以。”
“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母亲?”
左科却哭了,交出一个华为手机,这应该是他从无相寺抢走的,金银花留下来的东西。手机上录了两个视频,与之前的推测大差不差,第一个视频大致上是说,她和王艳兵有了孩子,被谢嘎子知道,妒忌心使他昏了头,他想在天台教训一下他,就带着谢大脚和马大帅一起,争执中,一不小心将他推下去,那天在上体育课,大家在操场中央,看得一清二楚,谢嘎子以为自己完蛋了,熟料,他爸爸利用关系和金钱打通了所有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学校也不希望事情闹大,于是和谢父达成了协议,只要他转学就行。金银花因为孩子显怀,不能在学校呆着,父母觉得丢脸,照顾她生完孩子,将孩子送了人,把她放在乌镇一个远方亲戚那里,从此便没了来往,大约是不要了,再后来,嫁给了同村的范德彪。
第二个视频里,金银花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都透着悔意,大意是,她并不是不要他,只是,他还无法释怀当年的事,他和王艳兵长得太像了,一看到他,就会又想起当年,所以,她希望左科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左科冷冷地说,“我自己找到的,继父给了我外公家的地址,那个老不死的看到我就拿扫帚打我,说我是灾星,母亲是贱货,他一辈子都不想看到我们。他还说,是我母亲坚持不要我。”
“这就是你恨她的理由?”
“我来乌镇,本来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父亲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没想过复仇。太遥远了,”左科一瞬间站了起来,露出清晰的陈年旧伤,“小时候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动不动就打我,难道我不是亲生的,后来继父母说我真的不是亲生,还让我去找外公要钱,你们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是地狱,比地狱还要惨,继父母都是混混,做了大半辈子混混,要孩子纯粹是为了可以来钱,他们从小训练我偷拐抢骗,我做过乞丐、传销,还有许多低贱的工作,后来继母被抓进去,继父就变本加厉的虐待我,好像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狗。这一切的遭遇,我一直都怪罪父母。”
大家都很同情他。
“所以你杀死了他们全家?”
左科恨恨地说,“一年前,我第一次来范家,那个范金宝就打了我,而她什么也没做,事后拿了钱给我,叫我走,走远点。她以为我是为钱来的。”
“我没收,第二回我又来了,和她在茶室,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然后范德彪回来了,她就让我从秘密通道走,这是抗战时期挖的地道,只有范家知道,范德彪经常利用它带女人回来幽会,无意中被金银花发觉,但她一直没说出来。”
“连续来了几回,我都是从通道,可是案发那天,她告诉我,叫我以后不要来找她,她不想再看见我。我问她,她是不是更喜欢范金宝,因为他爹比王艳兵有钱,她扇了我一耳光,这时,范德彪和范金宝来了,我们打了起来,他们骂我、打我,她什么都没做,一如既往,我太生气了,抄起地上切西瓜的刀,她吓呆了,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哭,我杀了他们,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这是她欠我的。”
马荣成此刻严肃起来,啪啪打了他一巴掌。
“你根本不配为人子女。你以为就你过得不好,比你命运悲惨的海了去,他们就不活了吗?不,他们拼命地活下去。你就没想过要活下去,为什么你还在?其实,你就是舍不得死。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是可怜虫。”
从审讯室出来,马荣成大虚了一口气。
“成天和罪犯打交道,不知道哪一天先崩溃。”
朱由榔拱手,“既然案子破了,我们不便多留,告辞。”
“别这么急嘛,我带你们到附近玩玩,嘉兴市还是有许多名胜古迹的。小娟娟,咱们要不要逛逛酒店,那啥速八,我还有许多技术性的问题要请教你。”
江娟摇头,没这心情。
朱由榔无语,把约炮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人才。
“太可惜了,以后我不一定有时间啊。”
“那就算了呗。”朱由榔鄙夷道。
“瞧你这前老公,还吃醋了。”
“才没有。”
“这倔劲,金牛座吗?”
“要你管!”
“老朱,尤丫邀请我们参加她堂姐的婚礼,问你愿不愿意,她老公家在周庄。”
“去!”
“好吧,我回她。”
朱由榔反应过来,他想早日回家。
“不去。”
“可我已经回她了,她都告诉她堂姐,连咱们的位子都定了,我红包也发了,连你的那份一起,不去是不是不划算,我反正要去,宁儿也去,你不去就自己回家吧。”
“你们这些女人,平时化妆啥的磨磨唧唧,做这事倒是快。哎,去就去吧,反正我也不亏,难不成还能发生啥大事?”
江娟鄙视他,“你这乌鸦嘴,人家结婚呢,你诅咒人家干嘛,让尤丫知道,非揍你。”
“你不觉得,你就是死神附体?”
“难道不是因为有你在?”江娟反唇相讥。
......
“二位不要吵了,这里是警局。”
二人竟联合起来对准马荣成,气势汹汹,“你是,要你管!”
马荣成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有点意思,不愧是夫妻,感觉你们要复婚。”
“谁跟她复婚,想得美!”
“什么时候结过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