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忠奸 ...
-
夜深人静,帐内暧昧余韵犹在,萧辩像一只大猫一样懒洋洋地伏在花斛珠身上和他厮磨。
“那个礼部侍郎刘全廷你打过交道吗?”萧辩问。
花斛珠侧头避开垂在脸上的碎发:“不曾。”
萧辩蹭了蹭他的侧脸,嘟囔道:“朕不喜他。”
花斛珠转眼便想到了原由:“是今日接待来使时他说的话惹您不开心了?”
萧辩鄙夷:“那个蠢货,还真当朕听不出他话里的挑拨吗?子缓乃朕的左膀右臂,他也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下给朕下眼药。这人怎么坐上侍郎之职的,这样心胸狭窄,手段还低劣,朕不敢用。”
花斛珠:“此人原本便是刑州六曹官员,您大肆封官之时跟着水涨船高。”
萧辩含含糊糊地亲吻他:“朕不想看到他,花相公,你替朕想想办法。”
花斛珠眼角微红,水光蕴敛,态度仍旧端正:“臣遵旨。”
萧辩:“嗯?”
花斛珠:“他寒门出身,没什么背景。给臣三日时间,便教您看不到他。”
萧辩:“……”
他有点纠结:“也不是什么大错,不至于如此吧?”
花斛珠莫名:“什么如此?”
萧辩理直气壮:“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想做了他?”
“……”花斛珠,“不是,您且看着吧。”
三天里花斛珠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萧辩召他入宫陪驾,也被他一口回绝,萧辩郁闷得少吃了一顿饭。贺佳深明圣心,主动去打探了一些消息,回头在萧辩面前提了一嘴:“今儿下朝时臣遇上刑部尚书,道花相公这些日子在刑部借了不少人手呢。”
萧辩挑眉:“哦?他借刑部的人做什么。”
贺佳被萧辩磋磨至今,也学会了不少事,知道花相公在这位心里的地位,正所谓过犹不及,这不经意打探来的消息能说,但若说得太多,就有故意调查的嫌疑了,必定会惹萧辩不喜。
故而他只是呵呵地笑:“小的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哪儿知道这些。不过小的想,这术业有专攻,花相公借刑部的人,想必是要查什么案子吧。”
萧辩睨了他一眼:“有长进,居然知道‘术业有专攻’。”
贺佳:“都是陛下教得好。”
萧辩:“去,别给朕贴金,朕知道你近来一直在看书。嗯,你勤奋刻苦,学而不厌,该赏。不过赏你什么好呢?你前不久染了风寒,卧病好一阵子,不如就把朕私库里那支百年人参赏给你养养身子吧。”
“小的不敢当。”贺佳大喜,这但凡关于花相公的事,总能惹陛下开怀。
萧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贺佳:“那小的就谢过陛下了。”
萧辩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自个儿摩挲着下巴,倒有些期待起来。
三天之期很快到了,萧辩难得有一次对上朝这般期待,一大早便不住催促,催得服侍他穿衣梳洗的内侍们表情从惶恐到麻木。
好不容易拾掇好,他兴致勃勃地上了朝。
花斛珠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前面,萧辩又往后看,看到刘侍郎脸色发白,好似遭逢大变,短短三天内瘦了一大圈,不住地抬手擦汗。
一声唱喏,众臣跪拜,萧辩勉强收起好奇心,端庄地坐在龙椅上,让诸卿平身。官员们依次禀报事务,都是些听得耳朵生茧的琐事,萧辩听得不耐烦,频频拿眼神示意花斛珠,导致最后其他大臣的目光也忍不住往花斛珠身上瞟。
花斛珠十分无奈,待又一位官员禀奏完毕后,持笏出列道:“陛下,臣有事……”
还未说完,刘侍郎突然跌出队列,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道:“陛下!臣……”
萧辩不虞:“上下有序,花相公先说。”
花斛珠对刘侍郎笑了一笑,笑得刘侍郎眼前一黑,恨不能就此昏过去。
花斛珠:“回陛下,臣要奏的事正与刘侍郎有关。”
接下来,他将刘全廷宠妾灭妻、流连花楼等罪状一一数来,条理清晰,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末了道:“正所谓平家安国治天下,刘侍郎连小家都治不好,如能能治国之大家?臣以为,这等蠹材当罢职免官以清朝堂风气!”
其实这些事都是权臣家中常有的家私,只要不被告发上面的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没想到竟真会有一日被人拿出来说事。退一步来讲,这些事就算被拿住把柄揭发出来,也顶多降个职,花斛珠一开口竟就是要罢职免官,行事未免太过。
当下就有平时和刘侍郎关系好的出来为刘侍郎求情,萧辩听得不耐烦,又不好直接驳回这么多大臣的面子,只好瞪向花斛珠:这就你说的替朕解决!?
花斛珠轻轻咳了一下,出声道:“治世之时便有外儒内法一说,遑论如今乃乱世,更要用重典,正所谓律法如炉,法不容情,刘侍郎德行有亏,足以以小见大,如何还能在朝廷上立足。”
“好!”不等其他人开口,萧辩就拍板:“花相公此言甚是有理,便如此办吧。罢黜刘侍郎官职,贬为庶民,来人,把刘全廷拉下去。”
刘全廷脸色灰败,花斛珠调查他家里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这三天里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这般下场也早有预料。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儿得罪了这位中书令,竟让他不惜下此狠手。
散朝时,果然又听皇帝说了一句:“花相公留步。”
众臣向花斛珠投去复杂一瞥,三三两两退出。待得离开金銮殿时,魏骏三两步赶上其父魏忠良,低声道:“爹,这花中书说什么,陛下就信什么,朝堂都快成他的一言堂了。您看看他今天说的话,那些罪状最多罚点俸禄,他竟然开口就是褫夺官职!这等目无法度,以公徇私,颠倒黑白,祸乱朝纲之辈,比之古时指鹿为马的赵高等人也不遑多让啊!”
魏忠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魏骏被他这一眼看得缩了下脑袋,思及今日之事又硬气起来:“爹!花斛珠位居百官之首,与您和邱相平起平坐,今日儿子不敢开口也就罢了,为何连您都不开口以正朝纲。”
魏忠良:“蠢货!你就没看出来,花斛珠做的事全都是受到陛下指使的吗?”
魏骏傻眼:“啊?他这又是何必?不说儿子,恐怕大部分朝臣都看不出其中深意啊。他为陛下做事,却还要受人唾骂,这,这不合情理吧,哪有人愿意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魏忠良摇头叹息,想到自己总有撒手人寰的一天,独子才学平庸,好高骛远,也不知能否撑起百年家业。他索性多提点了两句:“花斛珠做事无不有的放矢。他做出一副大奸之相,便是要将明面上的刀枪都拉到自己身上,实是大忠之人。”
魏骏:“您是说,他就是皇上的一条狗?”
魏忠良气得青筋直冒,冷冷地喝道:“他就是狗,那也是陛下爱宠的狗,不是你能动的!”
魏骏难得见到父亲露出这副模样,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维维喏是。
魏忠良失望透顶:“你只要记着一件事,陛下不是蠢人,若有何事连陛下都同意了,那你就莫要再提出反对的意见。为父不指望你能一展宏图,兴我魏氏,只要你秉持中庸之道,做个守成的家主便可。”
……
转眼西周来使已在金台待了十来天了。关于他们提出的暂时休兵和好之议,萧辩早就找几位近臣商量过,当时周容从是这般分析的——
“我们大周与西周势同水火,必有一战,却因有夏国在旁掣肘,才暂成和平之势。如若陛下想要收复山河,一统中原,那这个僵局必须得打破,所以臣觉得西周提议不无可取之处,不如一致对夏,等没了夏国,才是二虎相争之时。”
此言正合萧辩之意,他又和众臣商讨了一些细节,确认西周诈和的可能极低,便拍板定下此事。不过他还记得西周来使在城门处时是如何态度猖獗的,有意立威,挫一挫西周的锐气,便一直拖着不答。
在西周使臣第三次请求陛见询问结果时,萧辩才应下。
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西周使臣喜笑颜开,夸了些东周人杰地灵之类的话,萧辩也回了两句,一派和乐融融。
江沅又道既然大势已定,他急着回去回复主公,就要请辞。萧辩没再继续留他们,说了些场面话,最后为他们举行了一场践行宴。
第二日西周使臣如来时一般出了城,仍旧是太子率官员相送。
前一晚的宴席上萧辩兴致高涨,多喝了点酒,拉着花斛珠好一番胡闹,他平时爱惜花斛珠,鲜少真的进去,大部分是让花斛珠用腿或者手解决,这一晚借着酒兴却做狠了,第二日日头高升时,他将将转醒,花斛珠还在拥被沉眠。
萧辩醒来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还好今早没有朝会,不然若皇帝跟中书令同时缺席……
只是这么想想,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奏折朝他飞来。
以后还是得克制点……
贺佳原本正在门外思考人生,突然听到动静,不由深呼吸一口气,一闭眼,悲壮地敲了敲门:“陛下……”
昨夜屋内要了两回水,值夜的宫人听墙角听得面红耳赤,一大早就借口身体不适跟他请了假,他也不是那种会找小宫人顶罪的人,虽然心中害怕,还是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往日花相公虽然也会留宿,但大多会在寅时一开宫门就离开,然后再跟众臣一起上朝——不管大家是不是都知道内情,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花相公留宿到此时,由不得贺佳不乱想。
萧辩看着花斛珠没有血色的脸庞,有点后悔,压低声音道:“进来吧。”
贺佳低着头走进内室,眼皮子抬也不敢抬,生怕见到什么不该看的场面被萧辩拉出去砍头。
“陛下,可要喊人进来……”
萧辩:“算了,你先来替朕穿衣,不要扰到斛珠,等他醒了再让人进来收拾。”
贺佳:“是。”
萧辩在他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刚步入外室,突然听一名宫人来报:“陛下!徐府尹求见!”
怎么一个个都爱上闯后宫奏事了……徐舟做事向来稳当,能让他闯宫想必是有要紧的大事。萧辩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道:“让他进来吧。”
徐舟衣衫不整,灰头土脸,一看就是几经奔波。他一见到萧辩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惨然道:“陛下!太傅昨夜失踪,臣让人把整个金台翻遍了也没能找到太傅的踪迹,请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