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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大领导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上午款款而来,江主任和其他校领导左右陪同着,因为下雨,大领导出于为学生们的身体健康考虑,取消了交谊舞比赛。

      大领导慈祥又和蔼,笑眯眯地和学校领导们说着话,打着伞在校园里漫步了十几分钟左右就离开了。

      他们声势浩大的十几天折腾换来了大领导十几分钟的参观访问,钱浅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而时间已经迈入五月,期中考试、会考、期末考试、升入初三,一系列的重大事件明晃晃地站在那里凶神恶煞地等待着他们,各科老师开始施加压力,班里一下子从不久前的自由散漫转换到紧张备战状态。

      迎面而来的第一刀就是期中考试,家长会定在周六上午,周五放学时,老黄将几个班干部和课代表都留下帮着打扫教室。

      孟睿自从初二开学后就被老黄任命为了纪律委员,纪律委员这个头衔顶在孟睿脑袋上怎么看怎么幽默,钱浅猜测老黄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想要——以毒攻毒。

      “好好打扫,把桌子缝,墙角那些纸花、笔盖什么的都扫出来...扫完拖一遍..桌子也重新排一下。”

      老黄吩咐完前脚刚走,后脚钱浅就看到了王子苓刚才还装作认真听老黄吩咐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两条柳眉皱起,满脸不情愿地和另一个班干部女生走到窗边,嘀嘀咕咕,

      “烦死了,又被留下打扫卫生!”

      “就是,现在时间这么紧张,谁有闲工夫在这打扫卫生。”

      “每次都让班干部留下,怎么想的?”

      “我还想回去早点写完作业,周末好腾出时间复习呢,这下也没戏了。”

      ......

      两人低声牢骚抱怨,钱浅低头勾了勾唇角,她坏心眼地想,有本事被老黄叫去分卷子的时候也这么牢骚啊,或者怎么不抱怨一下老黄对你跑操时总装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总是这样,对别人给的再多的“得”就是视而不见,认为理所应当,而单单只看见了自己的那一点儿“失”。

      所以抱怨着抱怨着,两个人就心安理得地站在窗边聊天,躲起懒来。

      陆琳直接无视,懒得去搭理,也懒得计较,她才不屑为这点小事跟这些女生絮絮叨叨,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打扫卫生,早干完,早回家。

      钱浅、钱明瑟还有另一个女生也没有理她们,她们学着陆琳的样子,一人拿着一个扫帚从教室后面排着向前面扫。

      教室的地面虽然每天都有值日生在打扫,但因为大家打扫时都是简单扫一下走廊,之前的大扫除也是在擦墙、擦窗、擦门、擦风扇,角落缝隙里的东西,比如桌子和桌子之间,还有墙角,根本就没有人去清扫。

      当钱浅把桌子分开,各种空隙露出来后,就看到了脏兮兮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纸花、笔盖、零食包装袋、胶纸、橡皮、笔...

      几个男生已经涮好拖把,百无聊赖地站在教室前面等着女生扫完他们好拖地。

      钱浅一点点向后退着,专心清扫地上的垃圾,并没有注意到孟睿正鬼鬼祟祟地垫着脚向她靠近。

      于是等到她一脚踩到一个软软的凸起的东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又被那个软和的东西绊了一下,趔趄几步才勉强扶住桌子站稳。

      钱浅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小白鞋,上面灰色污迹点点,不用说刚才她踩到的东西就是孟睿故意设置的障碍——拖把。

      “你!”

      钱浅气不过,挥起手中的扫帚作势就要打孟睿,孟睿灵巧地做着鬼脸闪开,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男孩。

      孩子气的笑容,孩子气的鬼脸。

      狗都嫌,钱浅恨恨地想,要是自己的小孩儿长大以后是孟睿这样讨人嫌的男生,那他刚出生的时候钱浅就把他再塞回去,不让他出来祸害人间,遗臭万年。

      钱浅默念三遍“他是白痴他是白痴他是白痴”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弯下腰扫地,转脸的瞬间,似乎看到了站在讲台边擦黑板的奚宇涵有些愤恨的目光。

      再抬头看时,奚宇涵已经神色如常,随意地和旁边的女生闲聊天,似乎刚刚对方愤恨的目光是她的错觉。

      但是,钱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钱浅无奈,怎么无意中...无意中..成了别人的假想敌?

      地面全部清扫干净,男生们开始拖地,钱浅溜到讲台上假装在清理讲桌,眼神却滴溜溜往已经站在窗边的奚宇涵还有孟睿身上来回打转儿。

      果然。

      她看到奚宇涵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孟睿,说话的表情和笑容都生动了起来。

      钱浅了然,低下头浅笑,真好玩儿。

      孟睿刚刚就注意到钱浅贼溜溜的眼神,现在又看到她在偷着奸笑,很快警觉——她肯定又在不安好心。

      低着头,嘴角带着浅笑,仍是文静温柔的女生模样,但孟睿就是知道那个女生在打鬼主意。

      “喂,傻笑什么?”孟睿拖到讲台旁边,扭过头,老大不客气地问。

      钱浅稍稍正色,眉眼沉静,“没什么。”

      “没什么你笑得跟卖主求荣似的?”

      “会不会用成语?不会用就别瞎用。”

      “不过,”钱浅飞快地看了一眼奚宇涵,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慢慢说道,“奚宇涵好像是这次期中考试的语文最高分吧,你可以去请教一下人家是怎么学语文的。”

      余光中看到奚宇涵的整个身体紧绷地像只猫咪一样,虽然她还在和旁边的女生讲着话,目不斜视,但是表情明显不自如,带着一点紧张,还有期待。

      唉,钱浅轻轻在心中温柔叹息。

      “你好意思管别人吗?先把你的跑操练好吧!”

      孟睿悻悻反驳,没好气地朝钱浅虚晃了下拳头,离开讲台去拖另一边的地。

      孟睿离开后,奚宇涵紧绷着的肩膀慢慢垮下来,失落地微微垂下头,像一只箭上满了弦,又慢慢松弛下来,旁边的女生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钱浅再次深深看了奚宇涵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时骄傲活泼,聪明高傲的女生也会有这样颓然的时刻。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自己以后一定不要成为这个样子,为了另一个人而患得患失,最重要的是,对方根本就不知道。

      那样多不值得啊。

      很可怜。

      钱浅打算将同情的目光移开,不忍心再看对方失落沮丧的模样,然而却被女生此刻的样子吸引住,呆呆看了许久。

      奚宇涵转过身,留给钱浅一个背影,她面朝着窗户,似乎在观赏窗外的景色,然而钱浅却在她露出了一半的侧脸上看到了少女的忧伤和失意。

      傍晚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脚边,那一刻,钱浅竟然觉得她很美。

      少女怀春总是诗,她不怎么懂那种感觉,却也觉得那种惆怅和孤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特神秘。

      神秘的美丽。

      奇异又挠心的感觉彼时在钱浅的心中只是轻轻闪过,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记,然而这个美丽神秘的印记在后来的时间里一点点显露出来,清晰深刻,从此印于心间,不褪色不消失。

      陆琳拿出姓名贴还有几摞学校发的资料分下去,让大家把姓名贴粘好在桌子的右上角,再将资料分发到每张桌子上。

      钱浅仔细地把姓名贴粘在每个人的桌子上,粘到孟睿的名字时,竟然鬼使神差地把他的名字贴到了桌子左上角——和她的名字紧紧靠在一起。

      钱浅大窘,仿佛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亏心事一般,赶紧又扣又撕,试图在没有人发现之前努力挽救。

      或者说,毁尸灭迹。

      所以等孟睿看到自己的名字贴时,张大嘴巴,愣住了。

      是谁这么恨他?把他的名字贴弄得坑坑洼洼,破边残角的?

      立马下意识回头,搜索钱浅的身影,钱浅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见孟睿没好脸色地瞪着自己,明知故问,“怎么了呀?”

      “你干的吧?”孟睿指指名字贴,脸是黑的。

      钱浅但笑不语,他刚才不也捉弄她来吗,扯平!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存心的,真的不是存心的..只是不小心失手...失手...

      钱浅逆光而站,窗外已是黄昏,夕阳落在钱浅侧边脸颊上,忽明忽暗。

      散落下来的发丝被夕阳温柔地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光芒,孟睿在光与影的交替中看到了女生没心没肺的笑容,脑子一傻,居然愣住了,连恶声恶气地想找对方算账也忘了。

      好不容易才捡回了大脑,孟睿立马假装生气地别过脸掩饰自己心中的异样,可是心却跳地厉害。

      见鬼了,孟睿狠狠在心里骂道。

      “好啦大功告成,大家可以回家了!”陆琳颇具穿透力的声音传来。

      钱浅看孟睿仍然别扭着,笑嘻嘻地轻推了他一下,“行啦,那个东西能看清名字就行,你要实在气不过,我的名字贴随你折磨,我绝对没有半点怨言。”

      钱明瑟背好书包站在教室后门,钱浅连忙也背起自己的书包,朝那个别扭万分的少年说,“走啦,拜拜。”

      “哦..走吧…拜拜..”

      钱浅的马尾有几缕头发被压在书包下面,孟睿看得难受,心中烦躁,很想伸手给她拽出来放好,随即又懊恼自己今天的脑袋绝对是灌水了,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锁门的男生看见其他人都走光,只有孟睿还傻站在原地不知发什么呆,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青地变换着颜色,他不耐烦起来,“孟睿,你还走不走了?要锁门了!”

      孟睿被惊醒一样的,连忙拎起书包,“噢,就来。”

      抬脚要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课桌上的姓名贴,跟他现在的脑子一样,皱皱巴巴的。

      他想,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去买一瓶冰可乐清醒一下自己。

      钱浅、钱明瑟和陆琳一块儿下楼,出了校门后,陆琳就和她们爽快告别。

      钱浅和钱明瑟默默无语,彼此无话,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还有马路上来往行驶的车辆,刚才一直有陆琳在,她胡天海底地跟她们聊天,两人都没有觉得不自在,很舒服地和陆琳一起叽叽喳喳,三个女孩笑语宴宴,青春靓丽。

      可现在陆琳一走,只剩下她们,气氛马上就变了。

      就好像陆琳是她们俩中间的桥梁,现在桥梁断裂,她和钱明瑟在两岸对看着,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时光寂静流淌,大家都在悄悄改变,钱浅心中原本对钱明瑟的虚伪的厌烦情绪也在慢慢消褪,她开始正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家人。

      正视之后,钱浅无法继续再对对方心怀偏见,晚上一起吃饭时,钱明瑟和她一样安安静静,偶尔说笑几句,却再也没有拿与自己关系好的小姐妹打趣。

      在学校里,钱明瑟是耀眼的,可也从未仗着自己的美丽和夺目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她耀眼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不刻意隐藏也不刻意凸显,做事周到,落落大方。

      钱浅要承认,这样的钱明瑟很有魅力。

      两人尴尬沉默着,背着书包安静走路,林荫路被风吹得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搅扰着两个女孩儿的心绪。

      最终还是钱明瑟比她厉害,打破了她们之间沉默已久的隔阂。

      “明天家长会他们谁来?”

      “嗯..”钱浅偏头看了钱明瑟一眼,女孩的侧脸依旧漂亮,她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鞋子,慢吞吞地说,“嗯..谁来都行吧。”

      钱明瑟又问,“我们到哪里坐公交?”

      “就在前面。”钱浅柔声回答。

      眼看着两人又要陷入沉默,钱浅抬头刚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冰激凌店,她脱口而出,“你要不要吃冰激凌?”

      钱浅抬起手,指着那个店铺,“它们家的冰激凌很好吃,我和杨苮祎经常来吃。”

      钱明瑟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随后惊讶转为灿烂的笑容,“好呀!”

      钱浅被对方明媚灿烂的笑容晃得一时有些呆,神思恍惚,喃喃说了一句,“你笑的真好看...”

      钱明瑟闻言愣怔,很快又绽开一个更为灿烂耀眼的笑容。

      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钱浅发现自己的脑中立马蹦出了杨苮祎看的那些小说中描述美女的词语,她当时看到那些词语时只觉得抽象和肉麻,怎么也想象不出明眸皓齿和楚楚动人的女生得长什么样?七仙女的样子吗?

      现在她知道了,任何人在看到钱明瑟笑容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说真的。”钱浅急忙补充道。

      钱明瑟收敛起笑容,被钱浅满脸认真的夸奖搞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笑了。

      钱浅也弯了眼睛,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融洽了不少。

      两个人去买了冰激凌,或许是因为只有她们俩单独相处,或许是因为冰激凌很甜,或许是因为天边的晚霞很美,她们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说说笑笑,聊喜欢的明星,聊班级里同学、老师的八卦,聊班里哪个女生漂亮哪个男生帅....

      一派大好气氛。

      过去将近三年的淡漠、疏离、芥蒂、隔阂,好像都在两人灿烂的笑容里慢慢稀释掉,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

      欢乐融洽的背影任谁看上去都是一对亲密的好闺蜜,好姐妹。

      钱浅咬着甜甜的冰激凌,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明媚起来,她也可以变得很幸福,钱明瑟并没有很讨厌,陈阿姨对自己也挺好,她们可以慢慢相处,然后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你这个戴着不难受吗?”钱浅指指钱明瑟黑色的美瞳。

      “一开始会有一点,不过后来习惯就好了。”钱明瑟看看她,笑着问,“你要戴吗,回家我可以帮你。”

      钱浅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手太笨了,自己要费好大劲戴上去,万一摘不下来就完蛋了。”

      大概是觉得钱浅说的话很好玩,钱明瑟忍不住哈哈大笑。

      钱浅看着钱明瑟的笑容,心中感叹,美女就是美女,大笑、微笑、露齿笑,抿嘴笑,随便怎么笑都动人,都好看。

      “其实刚开始也不会戴,试了好多次才戴上,但是怎么也摘不下来,又不敢去找我妈,也不敢哭,只能害怕地忍了一晚上,第二天到学校才让张欣然教我摘下来的。”

      钱明瑟说完,长抒了一口气,仍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其实你不戴美瞳也好看的,因为你眼睛本来的颜色就很漂亮,是淡淡的琥珀色,我就很喜欢那种颜色。”

      “唔..或许吧,哈哈不过时间长了看着也会腻歪啊,所以想换换花样。”

      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彼此都很开心,坐上公交车后,一路上继续聊着女生们都很感兴趣的话题,直到走进家门,她们还在为学校最近新发下来的款式土气的校服而疯狂吐槽。

      爸爸和陈阿姨见两个小孩儿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急得正打算出门去学校找,没想到恰好和欢声笑语走进来的两人碰上。

      两个大人愣在原地吃惊地看着两个女孩儿,半天缓不过神来,这是姐妹俩前所未有的亲密。

      太过震撼,以至于做了一分钟的半张着嘴发呆的静止雕塑。

      “妈,你干嘛?没事儿吧?”钱明瑟伸出手在自己妈妈眼前挥了挥,“我们都要累死了,又打扫卫生来着!”

      说着,把书包扔下,半是躺半是瘫地歪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好饿,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哦哦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们俩了,快过来吃吧。”陈阿姨很快反应过来,笑容可掬,连忙去厨房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出来。

      钱浅和钱明瑟都有些饿了,坐在桌前狼吞虎咽,时不时抬头说几句话。

      钱浅虽然没有表现地像钱明瑟那样夸张,不过脸上的开心也是很明显的,两个小女孩在此刻真的像一对亲姐妹一样,感情友好,亲密无间。

      钱浅爸爸和陈阿姨看着吃得正香的两个孩子,彼此对看一眼,相视一笑,也坐下来,加入到女孩们的谈话中。

      这顿晚饭是他们结婚以来吃的最热闹、最欢快、也是最融洽的一顿。

      很多年后,钱浅回忆起这天发生的事情,她能清楚地看到两个小女孩彼此赤诚真心的友爱。

      未经历一切命运、不公、背叛、欺骗、嫉妒之前的赤诚和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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