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男主饲养手札》衿轶

26、牛肉面

　　26.牛肉面

　　谢云棠卤了些牛肉，切成一片一片，厚薄均匀，码放在清汤面上，给闻珩送了过去。

　　赵言之的医术的确如谢父所说的那般，很是不错，她开了药方下去，闻珩的脸色很快就好了很多，不再是那如白纸一般的苍白了。
　　只是虽然毒性解了，他到底身子还是亏损了些，每日赵言之都是蹙着眉头咬着毛笔尖尖在思索着要怎么对症下药，毕竟给她下的死命令就是调理好闻珩的身体。

　　至于安郎中的事，谢云棠私底下悄悄问了赵言之，可是赵言之摇了摇头，声音还是一贯的没有波澜：“姑爷身体虚得很，又因为这毒下得时间长，已经浸透了经脉了，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我一时半会还是诊不出来的。”
　　“只不过，以后只喝我开的药方便是了。”

　　谢云棠心一紧又一松，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也好，有你我就放心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谢云棠并非坐以待毙的人，能够让连荣在她眼底下做出这样的恶事，已经使她怒极，要是安郎中仍是这般，谢云棠心中自嘲，怕是拿把大刀追杀过去的心都有了，遂暗中还是让冉仪去跟踪安郎中看是否能露出一丝蛛丝马迹来。

　　卤牛肉味道浓郁，正和被迫喝了好几天白粥的闻珩心意，他也不嫌弃下面压着的面条也是清汤寡水了，就着薄薄几片卤牛肉，大口大口地吃着，很快就激出了满头汗来。
　　他也浑然不觉般，卷起袖子便随意一揩，跟着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可见是馋极了。

　　谢云棠摇了摇头，心里却很欣慰。

　　等吃完了面，又喝了一盏西瓜汁，闻珩觉得浑身都畅快了，这几日压在心里的复杂情绪，也随着这顿饭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来，笑容清朗，道：“连荣关在哪里？我想去见一眼他。”

　　谢云棠觑了他一眼。
　　闻珩仍然是那副嘴角带笑的样子，眉目清俊，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坚毅果敢了些，那长年累月因为病弱积攒在脸上的病气与虚弱，仿佛也散开了，露出了一张恰如这个年纪的绒毛来。

　　谢云棠又看了他一眼。
　　闻珩微微一笑，凑近了些，回视着谢云棠，开口道：“我就是想看他一眼，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这样冷静而理智的闻珩，仿佛和那日躲在被子里哭泣的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一般。
　　谢云棠不禁有些恍惚，直到闻珩半天没有等来她的回应，又靠近了些，谢云棠才反应过来，摸摸鼻子往后一缩，道：“那我出去，让他进来和你说话吧。”说完，便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外间连安站在门边，像个门神一样守着，耷拉着脸，见到谢云棠出来，有气无力地唤了声：“主子。”
　　“怎么了？”谢云棠看惯了他皮猴子的样子，乍一眼见到这样无精打采的他，还有些不习惯，顺手把托盘塞给了他，边问道。

　　“没事。”连安一肚子的话堵在心里，可是真看到了谢云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摇摇头闷闷地说道。
　　谢云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开口吩咐他：“你去让连平把连荣带进来，郎君要见他。”

　　连安点点头：“哦。”拜年转身拿着托盘一溜烟跑出去了，正好和要进来的霜白撞上了。
　　霜白幸好手疾眼快一挡，连安只是撞到了她的手臂上，饶是如此，霜白还是露出了抽疼的面色，瞪着连安：“你走路不看路的啊！”
　　连安被她这么一拦住了，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低下头乖乖跟霜白认错，说完又火烧屁股一样跑走了。

　　“这连安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霜白气鼓鼓地走进来，跟谢云棠抱怨道。
　　谢云棠摇摇头：“可能是这几日院子里的事情太多，他吓到了吧，毕竟他年纪最小，回头让连平和他说一说就好。”

　　“也是，”霜白一听，颇有些感同身受，“何止他，我也被吓到了，原来大户人家院子里说下毒就下毒，不是说着玩的，我还以为都是在瞎编排呢！”
　　谢云棠苦笑，越是大户，阴私事情越多呢！只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和从别处道听途说或者是在小说杂记里看到的，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体验了。

　　她往外走了几步，站在屋檐下，看着夏日傍晚院子里的指甲花和紫茉莉依次绽开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酿成大祸，好在闻珩没有中什么剧毒，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要不然，她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
　　霜白来找谢云棠，是因为崔氏派人来寻她了。
　　谢云棠闻言，收拾了一下自个儿，便熟稔地去了崔氏那边。

　　一进门，她就挺着肚子走了过来，不顾后面几个张开手臂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的嬷嬷们，抓起谢云棠的手掌便要看：“你手里的水泡好了吗？”
　　若不是她这样大张旗鼓，谢云棠差点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有这劳什玩意儿了，她乖巧地张开手，让崔氏细细检查了一遍。
　　后来几日，闻夫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并没有功夫找她麻烦，手里烫出来的水泡这几日换了赵言之的烫伤膏，好得更快了些，都已经要好了。

　　可是崔氏看看完了左手看右手，仔仔细细地看完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我那日还不知道你手心这是被婆母给烫伤的，要是知道的话，我就应该早些过去才好。”
　　“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婆母最是好面子，要是我在场的话，她肯定就不肯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了。”

　　崔氏这话说的，仿佛对闻夫人也有很多不满的样子，谢云棠心想，可是看了一圈她身边围着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谢云棠心里有些纳闷，闻夫人这是有多讨嫌啊，就连崔氏这里的人对她都是不满的。
　　谢云棠可没有忘记，那日在芙蓉园，闻夫人拉着崔氏的手要给她东西的一副情深意切的好婆婆的样子呢！

　　崔氏嗤笑道：“你真以为她是要把那些好东西给我？”边说，崔氏边忍不住笑，一向温顺乖巧的脸上满是嘲讽，“她那是要给她宝贝孙子呢！”

　　崔氏心里有心事。
　　谢云棠一直知道。
　　她也知道她看着柔弱似水，可是筋骨却要比谁都站得直立得稳，哪怕丈夫寻欢作乐，带着那些从勾栏院里、从戏班子里找回来春风一度的女子在她面前寻欢作乐，她永远也是一副微笑着的样子。

　　谢云棠虽然和崔氏相交日深，可是这样私密而又敏感的话题，永远是她不说她不问的状态，彼此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反而能将这段二人不言之中的灵魂相交衬得更珍贵了些。
　　可是，今日是怎么回事？

　　谢云棠心里有些诧异，刚准备抬头去看崔氏身边那些人，哪里想到，她一挺直了脖子，那群人一个个都缩头当成了鹌鹑鸟，更是都不用对视就有了默契，排成了两条队就退了出去。
　　转瞬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谢云棠和崔氏二人了。

　　崔氏像是意识到了，又好像并没有发现，兀自拉着谢云棠的手进了她起居的套间里去了。
　　外面是见亲密客人的地方，用一扇多宝阁隔着的是卧房，色调清雅淡丽，燃着轻轻一缕柑橘香，让人忍不住放松下去。

　　崔氏坐在榻上，让谢云棠在她身边坐下了，淡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你那日也看到了吧？”

　　谢云棠现实一愣，跟着就意识过来了，是那日在闻夫人院子里看到的，闻珏和那个大腹便便的少女。
　　想到这里，她身子一僵，当时她自己一心都记挂着闻珩的事情，并没有深思，但是现在，不用多想，她就知道了。
　　闻珏带着一个肚子比崔氏还要大的女人回来，是要干些什么？

　　不可避免地，她心里有了些想法。
　　崔氏看着她，眼神和她的撞到一起，淡然无波，完全让人意识不到，其实崔氏比她这具身体的年龄还要小两岁。
　　这哪是妙龄少女的眼神，这沉寂的像是生命之中所有的光都消失了一样的双眸，说是在山上清修了多年的尼姑僧侣，谢云棠都是信的。

　　她喉管里好像堵了些什么东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或许此时言语的安慰也都是苍白无力的。
　　谢云棠半跪直身子，搂住崔氏的上身，在她背后拍了拍。

　　像是有什么东西流淌过，染湿了谢云棠衣裳。
　　一小团一小团的污渍，就那么停留在谢云棠的衣衫上。
　　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崔氏再抬起头的时候，反而笑了笑，还转过头来安慰谢云棠道：“你放心，他带回来的人，就算比我先生也没什么用，嫡长嫡长，说到底在前面还是有个嫡字的。”

　　这哪是一回事情啊！
　　谢云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闻珏越发厌恶起来，真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这样的人，压根就配不上崔氏这样的小姑娘！
　　要不是因为现在这样的现实环境，谢云棠恨不得马上拉着崔氏去堕胎离婚才好！

　　“你……？”
　　半晌之后，谢云棠忍不住开口，还未说话，崔氏就道：“没事，真的没事，我早就知道他的性子了，这样一来也只不过是更不想看到他而已，至于我自己，有了这个孩子就足够了。”

　　谢云棠顺着她的话，在她的鼓起的腹部上摸了摸，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就没想着和他和离呢？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太没趣了，只能守着小鱼儿过，对你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