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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闻夫人 ...

  •   24 闻夫人

      霜白跟在谢云棠身边,鼓着一张脸愤愤道:“夫人怎么没有打招呼,就突然回来了?”
      谢云棠也是一副深思的表情,蹙着眉头满是不解。
      这位未曾谋面的婆母,又为什么这么贸贸然要见她呢?

      天色虽亮了,但是夏日白昼本就来得早,时辰还早着呢,也不知道闻夫人昨夜什么时候动的身,这个时候就已经从城郊别院回了在内城的闻府。
      只怕是上官氏知道这个消息都得大吃一惊呢。

      谢云棠往闻夫人住的芙蓉园走去。
      一路上寂静极了,除了偶尔路过的树梢上寄居着的鸟儿几声鸣叫之外,一切都没有被这熹微晨光唤醒,仍是在睡梦中一般静谧。

      芙蓉园被重重楼阁拱立,甫一入门便能感知到那份奢华来,随意可见供人歇脚的亭台用的木材是紫檀木,青石小路上铺的鹅卵石是一颗一颗精挑细选的太湖山石,就连坠在屋檐的风铃也是金镶玉制,贵重无比。

      因是夏日,寻常院阁进门的帘子换成了竹帘,或者是用珍珠宝石穿起来的珠帘,可是闻夫人这里,却是一层单薄细密的淡粉色薄纱帘,再细细一看,这样的薄纱是宫中手艺出众的绣娘至少也要十来人做个半年才能做出一匹的凌鲛纱,最是轻薄透气,绣纹细致亦可使蚊虫不侵。

      谢云棠一路走来,只觉得自己果真是个乡巴佬。
      这样的富贵泼天,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闻夫人坐在正屋上首的椅子上,姿态慵懒随意,许是熬夜赶路有些疲惫,她单手托腮,眼皮半阖未阖,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之后,微微抬头,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谢云棠跟在一个面容严苛的老嬷嬷后面,进了正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老嬷嬷就冷着一张脸道:“夫人心善,记起了您入府还未给公婆敬酒,老爷事务繁忙,给夫人敬一杯就够了。”
      说完,眼神一扫,示意站在后面的小丫鬟把托盘往前拿,她自己亲手从上面端过一个约莫有手心宽的酒杯,先是放在了手里,等到不明所以有些晕乎的谢云棠听从着她的话,在闻夫人右手边的蒲团上跪下时,她边把那酒杯递给了谢云棠。

      烫!
      好烫!

      谢云棠的手一摸到杯壁,就下意识往后一缩,这里面竟然装着滚烫的沸水!可是老嬷嬷的手好像是铜铸铁造的一样,丝毫没有被烫到的样子,见谢云棠反手这么一躲,杯子摇摇欲坠,她毫不客气地又往谢云棠手心的方向推了推,语气阴恻恻的:“三少夫人最好拿稳了,要是倒了污了这千金一尺的地毯,那可真是罪过。”

      谢云棠娇嫩细腻的掌心握着杯壁。刚被烧开就端上来的沸水,那份灼热透过杯壁一丝一毫绝不惋惜吝啬地往她的手掌心传递,让她几欲撒手,就任由这杯水泼到地上算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看不出来这是闻夫人的下马威?虽然不知道这下马威为什么来得这般莫名其妙,但是谢云棠这种做儿媳妇的,在古代的伦理之中只能受着。
      而且更重要的是,泼了这杯水,之后的事情,按照这样用沸水来折磨人的脾性,弄不好下一次就是上热油了,谢云棠还不想遭两次罪。

      手掌心的疼痛一阵一阵的。
      许是握久了手麻木了,又许是沸水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那阵钻心的疼痛轻了些。
      但是绝对被烫出了水泡来,谢云棠猜想到。

      老嬷嬷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在谢云棠身后,猛然一个黑影压过来,她差点被吓得把整杯水倒出去,好在老嬷嬷的手臂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肩膀,帮她稳住了身形,又阴恻恻道:“这‘酒’已经凉了吧,夫人赶路辛苦,已经睡着了,三少夫人,为了表示你的孝心,‘酒’还是热的好,您说呢?”
      说完,便从谢云棠手中将那杯已经捂成了温热的酒杯抽走,又换了一杯滚烫的,毫不客气地塞到谢云棠手中,还不忘记顺手把她两只垂下的手臂给拉起来,做出一副上举的样子,美其名曰又是“孝心”。
      谢云棠呵呵,去他妈的孝心,要是能杀人,闻夫人绝对第一个死。

      这样高举着手臂,还端着一杯滚烫的沸水,稍不注意就可能浇到自己被烫伤不说,举久了手臂也是真的酸痛。
      可是想想前面第一个问题,谢云棠就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一苟,被沸水泼了一身可不是说着玩笑的,就现在这样的医疗水平,她能不能活下去都两说之间呢!

      好在麻木着麻木着,到最后就真的成了一块木头了,没有灵魂地举着杯子,眼神涣散,聚不了焦,手臂酸疼,因为是端正跪拜的姿势,身上其他各处也渐渐都疼了起来,被压在下面的两条小腿已然麻了。

      上官氏和崔氏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场景。她们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诧异来。
      闻夫人微微张开眼睛,看着面前两个儿媳妇,一个肚子大一些,一个肚子才显怀,一起蹲身给她行礼,她边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来。

      崔氏看了一眼跪在身后的谢云棠,迟疑了一下,看着闻夫人道:“娘,三弟妹她?”

      闻夫人看了一眼这个温柔腼腆没什么威慑力的二儿媳,淡淡道:“不过只是补上敬酒礼罢了,谢氏,你起来吧。酒端过来就行。”

      闻言,谢云棠还没有反应,那该死的老嬷嬷本来躲在窗帘后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的,听到闻夫人的话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有巧劲地推开了崔氏的靠近,她自己一手接过又是温热的酒杯,一手像是拎小孩一样,把谢云棠从蒲团上拎起来,放到了崔氏下手的椅子上去了。

      跟着,她又默不作声地把那酒杯放到了闻夫人手边,然后默默地站在了她身后,仿佛和后面的背景融为一体,又是那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了。

      直到被放到座位上,谢云棠接过崔氏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她才彻底从那样的麻木中找到了自己一丝半丝的思绪来,但是也不足以支撑她听完闻夫人虚假的几声关切,只闻夫人说一句她点一下头,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点头机器人。

      好在闻夫人只是想在自己的两个亲儿媳,尤其是抢了她管家权的大儿媳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温柔慈爱来,只意思意思说了几句之后,便不再管谢云棠这个便宜儿媳了,和崔氏说起了话来。

      崔氏腹中的婴儿如今已经有六个月了,肚子尖尖的,在轻薄的夏衣里鼓出弧度来,闻夫人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太柔了一点都不干脆有魄力的儿媳妇,但是儿子的儿子她还是很喜欢的,关切地问着崔氏如今身体怎么样,孩子乖不乖,又命人从库房里取些东西来给崔氏。
      上官氏则是端正地坐在闻夫人下首第一个位子上,姿态平和,哪怕闻夫人和崔氏一副婆媳情深的样子,恨不得把库房都搬给她,她依然是从容的。
      只是身后站着的丫鬟撇撇嘴满是不忿。

      闻夫人的目光从上官氏身上扫过,语气顿时就没有了那份亲热,不冷不热道:“这些东西想必大儿媳你都是有的,不像老二到现在还没个一官半职,我给它们贴补多了,你可别伤心啊。”

      闻夫人这个脾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出身高贵,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换句话说就是被家里人宠得骄纵,有些太不识人情世故,什么情绪都在脸上,说实话上官氏觉得她这样的脾气,比那些表面笑眯眯背后下毒手的人要好太多了。
      至于其他的,闻夫人看大房三房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房她自己的夫君因为从小被抱走在当时的老夫人老太爷身边长大,跟闻夫人一贯都不算亲热,后来更是因为上官氏“夺”走了掌家权,闻夫人压根不愿意回来,在别院里待着,仿佛就还能维护她闻家主母当年的荣光一般。
      三房的话,闻珩少时也算聪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闻夫人和他也是淡淡的,只每月初一十五请安的时候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母子情深,后来闻珩在宫中落水生了场大病之后,连这样的虚情假意闻夫人都不愿意维护,仿佛没有这个儿子一般,如此一来,还能对谢云棠有什么好脸色吗?

      上官氏淡淡地回道:“怎么会呢,您的东西给二弟妹也是应该的,毕竟二弟妹这只是第一胎呢,我当年生昭儿的时候,祖母也是给了我不少压箱底的东西的。”
      此话一出,闻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上官氏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保持微笑,又分了一丝眼神给崔氏,示意她不要害怕。

      夹在婆婆和大嫂之间满心为难的崔氏一把牵住了谢云棠的手。
      这都叫些什么事啊!

      谢云棠手心里面烫出了不少水泡,被崔氏这么一握差点疼得惊呼出来,忙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开。
      崔氏不明所以,听话地放开了,谢云棠把手掌心翻过来看了一眼,好在并没有磨破,又很快地背手要缩回去,可是这样一来该看的不该看的崔氏都看到了,“怎么有这么多水泡?”崔氏问道,“是被油溅到了吗?”

      谢云棠摇摇头,并没有解释。
      崔氏看了看上首的闻夫人,亦没有追问下去,只道:“我那里还有不少药膏,治烫伤很有用,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云棠偏头看她:“谢了。“
      崔氏腼腆地笑了笑。

      闻夫人和上官氏二人不见刀光剑影地打了一番嘴上的机锋,最后被儿媳妇说的哑口无言的闻夫人气得心口疼,却也再一次意识到这个大儿媳压根不是她能折腾得起的,柿子还要捡软的捏,遂张嘴便说:“谢氏,你去给我抄十份经书去。“

      谢云棠内心:妈的怎么又是我?
      她拧不过闻夫人这样的大腿,就应该乖乖地顺从,就算她不愿意,一直在闻夫人身后站着的嬷嬷也会过来把她和捉小鸡崽一样捉过去按在书桌前。

      只是还没等她自己站起来,崔氏就拦住了她,看向闻夫人道:“娘,三弟妹手掌长了水泡,怕是抄不成经书的。”
      闻夫人冷笑,却顾忌到崔氏和她腹中孩子的面子,并没有斥责崔氏,只是冷冷地看着谢云棠。
      谢云棠无声地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无碍的,抄写经书是虔诚之举,哪能因为长了水泡就不做呢!”
      遂跟在那自觉走过来的老嬷嬷后面走到一边设着的书桌上,拿起笔墨静心地写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已经抄写了完一卷经书一大半了,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送她出去吧。”闻夫人揉揉眉心,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已经带人离开的上官氏,又看了看一直默默抄经书不曾抬头不受干扰的谢云棠,对着那老嬷嬷说了一句,“经书还是要抄的,抄完给我送过来。”

      老嬷嬷颔首,转身和谢云棠说了,谢云棠从书桌前站起身,绕过前面隔着的那扇镂空的屏风,看了一眼清空了的正屋。
      脸色突然苍白起来的崔氏,站着的闻珏,闻珏身后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少女,还有面色莫测的闻夫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气氛沉顿。

      她过去行了礼,又关切地看了崔氏一眼。
      崔氏摇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谢云棠便放下了半颗心,又想起了闻珩中毒的事情,被老嬷嬷送出芙蓉园的院门,敲打了一番不要乱说话之后,便和抱着抄好了的经书的霜白一起急匆匆往东樟院赶回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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