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男主饲养手札》衿轶

17、酸汤水饺

　　17.再见闻珏

　　谢云棠轻轻伏在崔氏身边，看她瘦弱的身躯里好像蕴含着无限的力量，看她柔弱的面容上慢慢聚起坚毅，谢云棠真的快以为，她已经无坚不摧了。

　　直到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闹哄哄像是菜市场一般，围在崔氏身边的人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

　　谢云棠眼看着不对劲，摸摸鼻子试图减少存在感。

　　崔氏果然没有发现谢云棠的不对劲，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人说：“你们跟他置什么气？我都无所谓，你们还在这里替我委屈上了？”

　　这是什么话？
　　谢云棠目光一转，果不其然看到崔氏丫鬟乳娘脸上一个个咬牙切齿又伤心怜悯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表情存在，本来就是一种压抑啊，谢云棠忍不住蹙眉，仿佛在此刻间明白了崔氏的心理。

　　前院的吵闹声音，离后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到那隔开前后院的月洞门了，谢云棠这才从自己纷杂的思绪里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崔氏，道:“那我先回去？”

　　崔氏摇摇头，回望着谢云棠，笑容一如平常，“你再坐一会儿就是，不是说好中午要给我做酸汤鱼的吗？”

　　谢云棠有些诧异，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跟着就点了点头应下了。既然她并不介意，谢云棠自然也不会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闻珏后院妾氏的吵闹而已，谁能料到，最后一起卷携着双双跌入崔氏屋里的，竟然是一对姿容差不多貌美惊艳的姐妹！
　　而罪魁祸首，却正正衣襟，宛若风流倜傥的君子，玉树临风般负着一身暖阳，嘴角噙笑，姿容淡然地跟在后面，一提衣角，施施然走了进来。

　　谢云棠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谢云棠的身上稍驻足，然后又移了回去，踱到崔氏右手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谢云棠想了想，依旧没有站起来。
　　向这样龌龊不堪的人行礼，她心里一点都过不去那个坎。

　　好在谢云棠在闻珏眼里，可能连一个人都谈不上，他也只是眼光余光在了谢云棠身上轻飘飘一顿，然后又转过头盯着那两个厮打在一起的姐妹，眯着眼，为着这滑稽的姐妹相争，脸上竟然是一片享受。

　　谢云棠眼睁睁地看着他面上兴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无论是什么粗俗的话，也比不过谢云棠对他真切的厌恶来。

　　扭打在一起的姐妹，很快就衣衫半退，露出大片大片白皙中混着青紫痕迹的皮肤，纤细的腰身两侧，是大力按压下的淤痕，淤血堆积，说是惨不忍睹也不外乎如此。
　　可那姐妹二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模样，穿着玫粉色衣衫的坐在穿着柳黄色衣衫的女子身上，将她压得动弹不得，然后狠狠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头顶，另外一只手丝毫不留情地甩着伏在地上的女子耳光。

　　“啪！”
　　“啪！”
　　“啪！”
　　一个接着一个，后面的声音虽然不比第一个响亮，但是却仍然咬牙切齿不见丝毫手软。

　　可是，被制伏在下面的女子，也并不是乖顺地任由人厮打的性子，就比如，谢云棠眼睁睁看着，她那双蓄着长长一截指甲，还涂了丹蔻俏丽活泼的手，从玫粉色衣裳的女子而耳后往下，“撕拉——”一下，勾得那玫粉色女子耳后直到脖颈，再到露出的半边脊背，一条又一条红痕，毫不掩饰地显示出，刚刚她的力度有多大！

　　谢云棠心不由得一跳，有些后悔刚刚没走人了。
　　崔氏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低头看着谢云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愧疚来。

　　谢云棠握住了她的手。
　　她反手牢牢抓住了谢云棠的指尖，像是落水的人泅着偶然之间看到的一片木板，死死不肯放手。

　　谢云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那一对姐妹花又吵又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二人怒气冲天地往闻珏身边爬过去，闻珏却只像是在看戏的局外人一样，踢了踢她们的膝盖，指了指崔氏的方向，“你们去找她评个理去。”
　　姐妹二人这下对视一眼，齐齐地望着崔氏这边膝行而来，带着几分被闻珏“宠”出来的骄矜傲慢，悠悠地移到了崔氏脚边。
　　玫粉色衣裳的女子虽然是跪着的，但是尖尖的小巴却高傲地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看着崔氏便要说话。

　　崔氏却蓦然脸色一白，一把捂住了口鼻。
　　还没等谢云棠反应过来，崔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便早已手疾眼快地将痰盂水杯之类的东西麻溜地捧了上来。

　　崔氏一弯腰，便是干呕，或许是因为早上稍微吃了些东西，倒也不是之前连水都要吐出来，混着胆汁的可怜模样，可是她的乳娘还是心疼极了，拍着崔氏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口中还喃喃不停，满是关切。

　　谢云棠站在一边，看着崔氏身旁一塌糊涂的乱样，再看了看一旁早就光明正大换到与崔氏离得最远那个凳子上，继续翘着二郎腿，坐得潇洒肆意的闻珏，只恨不得拎起他的衣领，狠狠一圈砸上去才好。
　　谢云棠废了好大的力，才将这样暴戾的冲动拦截住。

　　那对姐妹被崔氏的丫鬟隔开，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还要叽叽喳喳找崔氏评理，更重要的是要个名份。
　　又是一番吵闹不休。

　　谢云棠从她们的三言两语之中，听出了这对姐妹花是闻珏去逛秦楼楚馆的收获，不知怎么本欲坐享齐人之福，结果一朝翻车让这对彼此都在吹嘘自己情郎的姐妹反目成仇，他却像是要看好戏一样，把她们带回了闻家崔氏这里。
　　换成谢云棠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气都气死了，可能拍拍衣袖就走人，难为崔氏还能这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听着他们说话。

　　好在很快，她们就没有再说话了。
　　崔氏推开乳娘的手，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闻珏一眼，只淡淡地看着那两个在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绒毯上厮打成一团的女子，心里涌起的，倒不是愤怒，而是可惜——可惜了那块绒毯，据说还是海外带回来的好东西呢！

　　崔氏看了看谢云棠，露出浅笑来，好像是在安慰着谢云棠，让她不必忧心烦躁。
　　紧接着，她的目光又移到面前仰着头的二人身上，有一丝怜悯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拿着手帕捂住了鼻腔，终于开了口，声音轻柔而有些嘶哑:“你们不是要名分吗？乳娘，把她们带到西跨院去吧。”
　　说罢，又看了坐在斜对面要躲得远远的闻珏一眼，眼神中写满了“这样你就得尝所愿了吧！”的意味来。
　　闻珏换了只腿翘在上面，单手摸着下巴：“唔，那就多谢娘子了。”说罢，刚想抬腿，便看见崔氏的乳娘带着两个长得膀大腰圆的丫鬟，雄赳赳地走上前去，像是拎小鸡一样，一人拎了一个他的小美人往屋外走去。

　　闻珏皱起眉头，眼里蓄起阴沉而又狠戾的深渊来，低沉地喝住了那三人。

　　可惜了。
　　自从他贼心不改，每次都忍不住偷吃窝边草之后，崔氏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就将身边的人手，通过他为试炼，一波一波换成了最忠心于她的人，哪怕闻珏愤怒生气，发火，将手边的瓷杯砸到她们脚底，指着她们的鼻子怒骂，她们也并不曾听他一句，继续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崔氏的指令。

　　那一对姐妹花抱成一团，看着拿着绳子一步一步如索命魔鬼走来的高壮女子，瑟瑟发抖。
　　紧跟着，她们把求救的目光移到闻珏身上，却在闻珏渐渐跳脚，然而这几个人丝毫不为所动中，愕然意识到，她们根本没人救得了。

　　谢云棠站在屋角一隅，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忍不住扶额叹息。
　　这不过一刻钟功夫，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么风起云涌的变化呢！

　　崔氏倒是面色不变，看也不看越发暴躁的闻珏，走过来牵着谢云棠的手进了内室，此时才卸下一身尖刺，苦笑着看向谢云棠:“让你看笑话了。”
　　谢云棠摇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崔氏是心智坚定而柔韧的女孩子，看似如蒲草一般只能随风摇摆，实际上却坚定而又稳重。早就对闻珏失望至极的她，心里知道这桩婚事不仅是她和闻珏，更是闻家与崔家的联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和离的，她便想着，有一个孩子就好了，至于闻珏，随他风流肆意去吧。
　　可是，这样的她却莫名与谢云棠投缘，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口吃食，而是她总觉得，自己和谢云棠对视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实感地理解而又支持着她的。

　　崔氏忍不住单手撑着额头，微微笑了，看着谢云棠，眨了眨眼睛，略有一丝俏皮:“你说的，今天中午要给我做酸汤鱼的！”

　　谢云棠点头:“好，我这就去。”
　　转念一想刚刚她吐成那样，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崔氏摸了摸肚子，摆摆手:“没事，刚刚就是被恶心坏了，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是要下厨吗？我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谢云棠露出一丝纠结来。
　　“不是不让你看，只是鱼肉味道不免太腥气了些，我怕你受不住，又得吐个天翻地覆。”

　　崔氏却执着极了，眼底含笑，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我还是想看看嘛，要是实在受不了那味道，我就出来站着远远看你做好不好？”
　　不等谢云棠继续说话，她又忙忙接上去，“还是说，你这酸汤鱼是独家秘方，概不外传啊？你这样可不够意思。”

　　谢云棠被她逗得一笑，说道:“哪是什么独家秘方？既然你有兴趣，那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崔氏忙不迭地答应了，跟在谢云棠身后，像是根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样子，要不是谢云棠知道她就是想吃，不然都要快以为她喜欢上自己了。

　　崔氏院子里的厨房，比起东樟院的厨房，更大更华丽，菜品也更加丰富一些，谢云棠本来准备弯起身子捞一条鱼出来，只是看到堆在一边的韭菜，她灵光一闪又有了新的想法。
　　不如做酸汤水饺吧。

　　水饺同样历史悠久，最开始是张仲景所创，名唤“交耳”，据说可以治冻耳之疾，但是在此之后，饺子的存在慢慢地变成了一种习俗，过年吃冬至吃，它已经是仪式感的一部分了。而它的馅料和做法，也在不断地创新着，追赶着时代的潮流。
　　而谢云棠现在想做的，便是一道很经典的素三鲜睡觉，选用的馅料也只是韭菜、鸡蛋、粉条三种，韭菜洗净，切成小段小段，粉条同样切成小段，鸡蛋炒熟之后也用锅铲划成小块状，一起在锅中翻炒，炒出香味来，加入适当的调料出锅，馅料便已经制好了。
　　饺子皮做起来并不复杂，和好面之后，将面团揉成长条状，再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然后用擀面杖轻轻松松一转，中间厚四边薄的饺子皮也就做好了。

　　谢云棠先是给厨房里忙碌的厨娘们露了一手，跟着就把擀面皮这样艰难的活计扔给了她们，她则是坐到了崔氏对面，拿起一张面皮，耐心地教着她怎么包饺子。
　　她的动作麻利，甚至于崔氏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手里的饺子皮就已然变成一个挺着肚子的饺子，摆在竹篮里，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大将军，最上面一排褶皱又均匀又好看，叫崔氏实在不想看自己手里这只包破了皮的丑饺子。
　　这压根就比不了嘛。

　　谢云棠手下的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包了有半排篮子，刚好手边舀馅料的勺子不知怎么换了个头，她下意识地抬头准备拿回来，撞见了崔氏咬着牙和那块已经破了皮的馅料大战三百回合，她不由得笑了起来，索性站起来，走到崔氏身边，拿了一块新的饺子皮道：“你看着我，这样包。”边说，边给她示范了一个。
　　崔氏哪怕再看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忍不住啧啧赞叹，人比人气死人，为什么谢云棠包的时候轻轻松松，到她的时候却那么吃力呢。
　　好在大战三百回合还是有些效果的，她总算是包出了一个没有龇牙咧嘴的饺子出来了，开心地像是个三百斤的孩子一样，眼睛笑到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满是喜悦来，兴致勃勃地又拿了一块饺子皮，忙不迭地要再玩下去。

　　等所有的饺子皮包完之后，便是谢云棠再次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煮水饺并不困难，水开之后放饺子，等饺子浮起来之后放些冷水进去，等着它再漂起来，如此重复个三次，水饺便熟了，可以出锅了。
　　但是要做酸汤水饺，主要还是要调制酸汤，葱花紫菜虾皮，一点点虾皮提鲜，加盐加香醋酱油，稍微放一些辣椒油，谢云棠特意问了崔氏能不能吃辣，没等她回答，见她那副要被谢氏秘制辣椒油勾得魂都没了的样子，谢云棠就知道她能接受了，便给她那碗也加了一小勺——能吃是能吃，但是她现在的情况，还是少吃点为好。

　　崔氏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看着谢云棠手脚麻利地调着酸汤，然后勾起勺子，往一边一个白色海碗里放了十来个睡觉，再勺上两勺子汤，用筷子稍微一搅拌，香气四溢，辣椒油浮上来，雪白的睡觉沾了些红色，越发让人眼馋起来，上面漂着碧绿的葱花香菜，滚着泡发好的紫菜虾皮，香得人魂都快被勾走了。

　　见她这样，谢云棠试探着问：“就在这里吃，可以吗？”
　　崔氏二话不说，马上点头，自己上手端着她的那碗放到刚刚包饺子的那张桌子上去了，又脚步轻快地跑去拿了两双筷子两只勺子，愉悦地哼着歌，分了一份给谢云棠，然后坐下来，对着她那份虎视眈眈。
　　“刚出锅的，烫，你慢些吃。”谢云棠下意识地嘱咐她，谁料到崔氏点头是点头了，拿筷子往嘴里送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果不其然又烫又辣的滋味在她口腔里迸开，她苦巴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好在只是咬了一小口，张着嘴吹一会儿风也就冷了，她舌尖一卷咀嚼着吞了下去。

　　果然滋味很好，不枉费她被白白烫了一场，又香又鲜，韭菜鸡蛋粉条的馅料层次分明，比起单吃更是后味无穷，面皮筋道，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馅料和弹弹的面皮，叫人忍不住啧啧赞叹。
　　酸汤的味道也比清寡寡的面汤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尤其是加了些辣椒油之后，红艳艳的，看着就有食欲，吃下去的时候更是如此，因为这不算太霸道的辣味，刚好解了腻，不至于到吃了几口就觉得清淡无味。

　　或许还有几分是因为这里面的水饺有十来个是她自己动手包的原因，她吃得更香了，这么一大碗一点都没剩，要不是乳娘拦住了她，她恨不得连里面的汤汁都给喝得干干净净呢！

　　崔氏满足地把碗往前面一推，摸了摸肚子，一脸幸福的样子。
　　谢云棠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的目的，开口问她那茶是从什么地方带来的。

　　崔氏摸了摸肚子，看着谢云棠：“想不到你还喜欢那样奇怪的味道呢，我那儿还有一些，我也喝不到，你拿着去喝吧。”边说便撇嘴，压根不想回想起当时被好奇心冲傻了脑袋的自己有多蠢多傻，“至于这茶叶是在哪里产的，我也并不清楚，但是当时送过来的时候，管事有提到，好像是在安泰府一带的地方发现的这玩意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