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男主饲养手札》衿轶

15、粉蒸肉

　　15 妯娌的聚餐

　　谢云棠倒是面色淡然地迎了上去，引着这两尊“大佛”进了正屋。

　　上官氏嫁进来的时候，闻珩就已经是这般病歪歪的样子，她是当大嫂的，和小叔子没什么接触，除了年节几乎未见过面，更是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除此之外，对于东樟院份例的事情，她掌中馈就才三五年时间，当时闻珩又不曾成婚，她并不方便插手，都是按之前闻夫人掌家时候所定下来的章程办事，却没想到进了这所谓的东樟院正屋之后，放眼所见满时寒酸，实在是让她诧异极了。

　　说起来，东樟院的正屋现在看起来，也比谢云棠还没有嫁进来之前时候的已经好上太多了，由此可见，当时谢云棠亲眼所见的是多么窘迫不堪的场景。
　　好在这些时日，她不动声色地添置摆设，更换旧的发霉的陈列，不说多华贵奢侈，看上去倒是勉勉强强算上整齐有致，但是对于上官氏这种从出生开始就眼高于顶的贵女来说，还是太破旧了些。
　　何止是上官氏，崔氏第一眼看到，也是满满的嫌弃都写在脸上，好在没一会儿她自己就意识到不好，马上收了面色而已。

　　谢云棠只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笑着招呼道：“大嫂，二嫂，菜早早已经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大驾光临了。”

　　她这话这边刚说，站在桌前的小竹她们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刷刷地一起揭开了遮在白瓷海碗上的盖子来。
　　被拦在碗里不得挥发的热气与香气积蓄已久，终于逮到时机肆意迸发出来，肉的、鱼的、火腿的鲜香混在一起，毫不客气地直往着上官氏二人的鼻孔中钻去。

　　这香味太过霸道无礼，或是被闷在碗里有些时候，更是浓缩到了极致，香气直把她们二人绕得晕晕乎乎，只觉得这是让人如登仙境的味道来，要不是稍微还有些自制力，要知道注意形象，怕是刚刚就飞奔到了桌前大快朵颐起来了。

　　只不过其实也只是仅仅没有冲出去开动而已，她们的眼神灼热得吓人，把谢云棠逗得一笑，邀请说：“你们快点坐下，来试一试味道吧！”

　　话音刚落，小巧玲珑的崔氏就一扭一转，不知怎么一道残影过去，再定神一看已经坐在桌前了，此时正讪讪然笑着看着上官氏呢！
　　上官氏不由得抿唇一笑，脚步加快了几分，在崔氏额顶轻轻拍了一拍，在她身边坐下了。
　　谢云棠也走过来，在崔氏的对面入座，说：“夫君他自己在屋里吃饭，今日这顿只有我们几人。”

　　上官氏瞬时明白了谢云棠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本来没怎么真心关心过这个几乎没见面的小叔子，此时看着满桌的菜肴，倒是有些愧疚，心里暗暗记下了，回去就打发人送些药材过来。

　　她这么一分神，倒是没注意崔氏已经忍不住动筷子了，只见一转头，余光瞟到她筷子尖尖夹着一块粉蒸肉，裹着的那圈米粉一晃一晃的，然后，然后就被她像是小松鼠一样偷偷卷进嘴里，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和屯食的小松鼠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崔氏发现上官氏看过来了之后，一下子愣住了，想动嘴开始咀嚼吞咽，可是又有些羞赧和不好意思，两难之下嘴巴动一下停一下，这促狭模样让上官氏笑了起来，“大发慈悲”道：“你就大胆地吃吧，别噎着就好。”

　　崔氏腼腆地笑了笑，这才正常起来，等把那块粉蒸肉咽完之后，就马上开口道：“大嫂，您也试试，这味道可香了。”

　　上官氏不由得顺着崔氏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粉蒸肉整齐地码放在竹制的蒸笼里，下面还垫着薄薄一层荷叶，肉香与荷叶清香辉映，一切恰到好处。
　　她忍不住拿起了筷子，小心翼翼地顺着蒸笼的边角夹了一块肉。
　　光是拿到眼前去看，上官氏就不得不承认，这粉蒸肉光是卖相，就比她曾经吃过的所有粉蒸肉好多了，大小均匀，肥瘦相宜，裹着的米粉厚度合适，在光线下泛出一层莹润的白色来。
　　而它的香味，也是不曾一刻也没停止，招摇地像个舞女，不停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魅力，叫上官氏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一口。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赘述，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挂在筷子上的那片肉，早就不见踪迹了。
　　至于去了哪里，当然是在她的腹中。

　　她看着筷子，还有些疑惑呢，不过是在那香味里沉浸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怎么肉就一点儿都没有了！
　　虽然一块有些不够吃，但是这味道没有话说，肉质软嫩多汁，丝毫没有腥味，外面裹着的这层米粉更是让她叫绝，不知是加了什么香料，入口时有些微微的发麻，但是吃着吃着就只余下炒制出来的熟米清香，在口腔中四散开来，让她实在是爱极了这味道。

　　“大嫂，您再试试这个！“崔氏拿了一只小碗，用公筷夹了一块拍的稀碎的黄瓜，放到上官氏眼前。
　　上官氏看它，这东西的卖相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拍成这个样子的黄瓜，怎么能登大雅之堂，刚想开口说呢，口腔里残余对美食的追求，就及时阻拦住了她的话。
　　先尝尝再说吧，万一卖相不好但是味道不错呢！
　　这样想着，她还是有些皱紧眉头地把那块拍黄瓜夹着吃了。

　　黄瓜这东西，是爽脆可口清新宜人的，尤其是那阵沁爽，在有些热意的这个时节吃，最是能平心润肺，加上蒜末小米辣陈醋等调料，味道层次更是丰富了起来，又酸又辣又带着点蒜的独特味道，虽然她心里知道蒜不能多吃，吃多了口腔里会有一股怪味，可让她这个时候放下筷子，她又实在是不情愿。
　　多好吃啊，幸好刚刚试了，不然就又错失一道美味了。

　　如果说，上官氏吃这些美食，抱着去试错的心理，那么崔氏就完全是沉浸在其中了，并且对着谢云棠无限量不加价地释放着彩虹屁，就算是谢云棠这样脸厚的人，听着也忍不住脸红——哪里有她夸得那么神乎其神啊，不过只是寻常的菜肴罢了。

　　崔氏倒不这么觉得。
　　她看着文静腼腆，一副在闺阁中娇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样子，但是因为父母又辗转各地上任，她去过的地方在闺阁贵女之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吃过的各种风味的菜肴也只多不少，但是从未吃过像面前这样合心意的菜。
　　就算是这道煨火腿，虽说本来云华火腿味道就惊艳绝伦，但是像谢云棠这样拿着鸡汤去煨煮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而且谢云棠这里的鸡汤，实际上不仅仅是鸡汤，里面除此之外还有大骨、牛骨等各种熬汤的好料，放在一起制成的高汤，光是水汽散发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流口水了。
　　不必吃火腿，光是盛一碗汤，小口小口地啜饮，就能够感觉到口腔喉管肠胃被这股暖流包围住，浑身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舒适安逸来。

　　这还是多亏了闻珩呢。像这样的高汤，只要里面加上一把手擀的挂面，滚一个荷包蛋，等汤再煮开了，加上一把洗干净的水灵灵的青菜，就能捞出锅，一碗香鲜可口的挂面就好了，又方便又好吃，还养身，对他那样虚弱的身体也有好处。

　　而此时这高汤拿来煨火腿，二者截然不同的风味混在一起，却达到了双赢的效果，彼此相互融合但是又具有各自的风味，肉质鲜美带着咸味，汤的味道醇厚而又暖心，这样一份下去，崔氏感觉自己连日以来的食欲不振都要好了。
　　现在，她只想着大吃一顿。

　　至于黄花鱼，她对鱼有些敬而远之，实在是这些日子的孕吐，让她根本受不了这样的腥味，但是这道煎黄花鱼，一点儿腥味没有不说，鱼肉肉质细滑，一口吃下去像是要在口腔中就此融化开来，外面那层酥皮，也让她实在是爱不释口，一不小心，煎的共八/九条黄花鱼，她已经吃完了一半了。
　　迎着上官氏揶揄的目光，她羞愤极了，忙不迭地往上官氏面前的碗里放了一条，讨好道：“大嫂，您吃。”
　　上官氏也不客气，慢慢地拨着鱼肉，手边却推来一个新的碗筷，她一看，里面是已经去好骨的鱼肉了。
　　她对推碗过来的谢云棠说：“你吃便是。”
　　谢云棠心道：就她那样去骨的样子，实在是慢得磨人，猴年马月才能吃上啊，嘴上回道：“碗里还有呢，这碟里已经去好了鱼刺，正方便吃。大嫂你尝尝味道吧。”
　　上官氏也不好再拒绝，拿着筷子尝了一口，果然细腻嫩滑，这么新鲜的海鱼可是不多见，她一时贪嘴，看着文雅，实际上没几口就吃完了。

　　这顿饭，倒也算是宾主尽欢，只是到最后，她们两个回了自己院子，均是一副捂着肚子直哼哼的窘迫样子。
　　一不小心吃多了，这能怪谁呢！
　　还不是怪自己太贪嘴了！

　　那边，小竹她们在收拾残局，谢云棠则是进了闻珩的屋里。

　　自从他在谢云棠面前吃撑过几次，连带着谢云棠被安郎中训了一顿之后，，她就再也不敢给他多吃了。

　　安郎中说，闻珩的身体先前像是个漏勺，往里面用各种药去温补，实际上对他有用的也不过十之一二，但是这些时日因为谢云棠的投喂，倒是有些好转了，可也不能多用，不然就刚好适得其反。
　　谢云棠还特意跟在安郎中后面，问了不少关于调养他身体的事情。
　　——说是抱以后男主的大腿，其实并不至于如此。说实话谢云棠和闻珩慢慢相处过程中，她有时候也会忘记自己穿书这回事，想要问这些，用各种食材给闻珩补身体，也不过是看这样一个文弱的还算是少年的男子，就这么躺在床上实在是让人怜悯而心痛而已。

　　而闻珩这段时日的变化，肉眼可见的。
　　安郎中来切脉的时候，甚至手都没伸出来，看着闻珩略微长了些肉微微染着红，看起来有些活人气息的脸蛋，都忍不住捋着胡须发出神气极了的赞叹声。
　　等他有幸吃了一回谢云棠亲手做的饭菜之后，他便顿悟了，哪里是因为他的药方开得好，明明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夫人实在是有一手好手艺，要是他也能这样吃着，不消几日，就能胖一圈，闻珩这还是身体不好，所以才长了这一点点肉。

　　此时，闻珩已经吃完了，看到谢云棠走进来，他不由得抬头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谢云棠好像能够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委屈来。
　　尤其是他和谢云棠眼神对上之后，马上低头瞟着面前几个浅口小碗，嘴唇不自觉地微微撅起来，透出几分可怜兮兮来。

　　谢云棠心里好笑。
　　果然还小，因为菜太少了也能委屈，只不过是她特意给的这么“少”分量的饭菜，就怕他又吃撑了。
　　再说了，那每个小碗里都盛了半碗，加起来也着实不算少了啊！怎么还能不满意？

　　遂谢云棠只装作自己没有发现他那副别扭表情的样子，坐在他对面，问道：“味道怎么样？”

　　她一开口，闻珩就不自闭了，抬头指着那一小碟拍黄瓜，说：“这个味道不错。”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谢云棠，道，“这个是你做的吧？”

　　其实他不用问，心里早就知道了结果了。
　　除了这道拍黄瓜，还有那碗芙蓉豆腐，都是她亲手做的，其余的都不是。煨火腿倒是有些说不准，但是看到里面的火腿切成的形状并没有那么流畅，他便知道了，这道菜的汤是熟悉的味道，但是处理火腿的，绝对不是谢云棠。

　　闻珩的视线并不敢直直地看向她。
　　他对这个贸贸然闯进了他生命里的人，先满是惊疑，之后慢慢地就变成了感激与说不尽的谢意。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不需要安郎中对他说什么，他便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体慢慢地开始好转恢复了。虽然有时候还是有些使不上力的时候，稍微冷一点根本受不住，但是比起之前全身乏力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已经好上了太多。
　　这也是他之前所不曾料想到的结果。
　　尽管还是不能出门吹冷风，但是能不一直在床上当个废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他能够有足够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也终于可以踮起脚尖拿到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本书了。
　　这是他躺在床上，看着书柜上最高的那本书册的时候，唯一的想法：要是有一天，能亲自拿下那本书，他是不是就已经病愈了？
　　如今，他已经做到了。

　　而这个目标的达成，也让他找回了还没有遭此大难时候的信心来。
　　他也曾被人夸过天资聪颖的，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是不是很快就能出门了？要是能出门，是不是就能去当官了？那些从未说出口的野心与抱负，是不是有一日能够实现？他是不是能高高在上地看着曾经漠视他鄙视他的那群人，淡淡地冷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只留衣角在风中划过一道痕迹来？

　　他之前，只是把这一幕当作是自己义愤填膺时的美梦而已，梦醒了，又回到了现实，软得根本使不上力的身体，好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他，说他在做梦而已。
　　但是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火，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烧起来，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印出一道又一道淡白色的月牙痕迹来，好像时在无声地鼓励一般。
　　他，要努力地、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努力地往上爬，努力地、努力地，给他的妻子最好的生活来。

　　可惜，拥有望京城八分之一商铺的女子，并不知道她那个塑料夫君的雄心壮志。
　　——可能知道了，也只是淡淡地发出一声冷笑来吧。

　　毕竟，她现在就过着“骄奢淫逸”的啃老生活。
　　最开始的时候，她秉持着现代人对于这样一个封建社会的高傲的心理，下意识地觉得，谢父给她的“嫁妆”也就仅此而已。而且，不过是一群民智未开的古代人，能比得上她这样见多识广满世界跑的现代女性吗？
　　然而，事实打了她狠狠一巴掌。

　　谢父的家业是真的大啊，给她的店铺的一日流水，就足以让她和闻珩，过上半年吃喝不愁的优渥生活，每日的食材还能各种好的轮换着吃，比如今日吃的黄花鱼，便是从海边一路用冰块镇着带回来的，这要不是有些钱，哪里能让她这样霍霍啊！
　　而且，这样难弄到的东西，对于她而言不过只是一句话吩咐下去的事情，真是也多亏了谢家人。

　　鉴于父辈太能打，谢云棠在“我要咸鱼”和“我要奋斗”两种想法中使劲纠结，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她就不是做啃老族的料，还是起来先撸起袖子加油干再说吧。

　　而这个想法，说到底还是来源于她在纠结来纠结去，在床上翻滚的时候，无意间喝了一口小竹端上来的茶水。
　　好家伙，这一口差点没把她送过去，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拜拜。

　　小竹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这是二少夫人特意送来的好东西，等闲人根本喝不到呢！
　　谢云棠定神一看，差点没有厥过去，她算是知道陆羽做了多么伟大的一件事了。

　　好好的茶叶怎么能这么糟蹋！
　　这茶叶混着乱七八糟的调料一起下锅煮开，到底是粥还是茶啊！味道之清奇，简直就不是给人喝的嘛！
　　但是，转念一想，茶叶日后能与可可、咖啡并称世界三大饮料，深刻地影响着中华文化，甚至于还能远输海外，但是现在还没有喝茶这一说法，对于这样的好东西更是丝毫没有开发。换句话说，这是一种没有火起来的宝藏呢！
　　谢云棠看着那包茶饼的眼神，□□/裸地，像是在看金矿一样。